晚宴後，伊裡絲隨便找了個房間進去休息。

嗬，看在那男人還算庇佑她的份上，她就不跟他計較，之前粗魯地拉著她在空中飛的事了。

捏著被子兩邊，揚了揚上麵的灰塵，伊裡絲屈腿倚靠在床邊。

現在，她有一件更需要完成的事。

“你說呢，我的阿爾刻？”

她抿起唇，眼裡漸漸醞釀出一場風暴。

空曠的房間裡，窗戶半敞開著，風聲順勢溜進，響起一陣‘呼——’聲。床上，隻有一個披著金發的小女孩，除此之外，屋內再無他人。

……

“阿爾刻，不要逃避。母親的死和你無關，她隻是病了，你看，即便我回來了，她也依舊沒有睜開眼。”

“乖，彆假裝自己醒不來，也彆想瞞著我，你知道的，我不會忘記我們的記憶。”

“……阿爾刻！我耐心有限。我數三聲，你再不說話，我也走了，這副身體你愛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母親的屍體我也懶得管，隨便你們吧！”

九年沒見，這小女孩怎麼變得這麼犟了？！

“3——”

從開始數這個該死的數字起，伊裡絲額頭的青筋就開始跳。

剛剛是半威脅似的哄著阿爾刻，現在她是真有點脾氣上來了——

以前說著倒數，什麼時候真數過了！

【都是因為你沒用。】

行吧，至少沒讓她數第二個數字。

緩了緩神，伊裡絲努力把自己的壞情緒丟掉。

“不要那麼脆弱，阿爾刻，生老病死是很正常的事，你可能一時有些接受不了，我能理解。”

“但是！”伊裡絲臉上無奈地神色消失，麵無表情地說道，“你不能和她一起死，她不希望你這麼做，我也不允許你丟下我消失。”

【我…感覺好累，什麼都沒有了……】和伊裡絲相似的聲音再一次從腦海中傳來。

伊裡絲隱隱約約能感受到女孩蜷著身體，埋著頭，看不到有沒有在哭，但身體顫抖的厲害。

——唉。

怎麼總覺得從她誕生起，自己就越來越心軟了？

伊裡絲單手撐在床邊，跳下了床，越過台階，走到了窗邊。

“阿爾刻，你看。”

【乾嘛……彆命令我。】

說著抗拒的話，阿爾刻還是抹了抹眼角，抬起頭，透過伊裡絲的瞳孔看向窗外。

“有沒有感覺所有的天空都在向你湧來，外麵有你喜歡的向日葵，有你喜歡的童話般的屋頂，有雲朵，有花香。”

“阿爾刻，阿卡西亞很美，外麵太廣闊了，那麼吸引我，你也一定和我一樣渴望。”

“你不是什麼都沒有，你可以擁有一切，隻需要你輕輕一推，窗就打開了。”

說完，伊裡絲閉上眼，讓開了身體的主導權。

【阿爾刻，你不是最喜歡這些了嗎？】

“嗯…漂亮的色彩有好多……”阿爾刻輕輕推開了窗。

過了一會兒，她又看了看手指溢出的色彩，輕輕說道，“果實能力也很漂亮。”

想起心中的存在，她又悄悄補充——

姐姐也回來了。

【嗯，生日快樂，阿爾刻。】

【生日快樂，伊裡絲。】

【看在你生日的份上，我就暫且不計較你趁我回來，抹除我記憶的事了。】

【哦你九年不回來了，我覺得抹不抹除應該差彆不大啊？】

【……】自覺理虧的伊裡絲默默閉上了嘴。

*

第二天，伊裡絲睜開眼，看著屋頂精致的雕花，又看了看空氣中被陽光照耀地浮塵，感受著身體被源源不斷地溫暖裹挾著，她緩緩地又閉上了眼。

【阿爾刻，你來吧。】被子的力量好可怕。

【……等給媽媽辦完葬禮，我是不會再隨便出來了！】

阿爾刻憤憤地在心裡踢了踢伊裡絲。

【行行行。】光明正大的讓她出來。

……

伊裡絲再次睜開眼的時候，看見阿爾刻正拿著一本日曆翻看。

“三天後，宜安葬，到時候讓媽媽火化吧，她說她最喜歡的就是海葬了。”感受到伊裡絲醒來，阿爾刻指了指日曆上的一個日期。

【嗯，好，你決定吧。】

“你怎麼這麼敷衍，一點也不愛媽媽！”

如果靈魂有形狀，那麼伊裡絲現在一定是不成型的癱在地上。她看著阿爾刻舉了舉拳頭，又因為打不到人隻能憤憤放下了手，輕輕笑了一聲，聽到妹妹的吐槽，不以為然地回應著。

【所以她最喜歡你了呀，小阿爾刻。】

“她根本就不知道有兩個伊裡絲！雖然你不愛她，但她一定喜歡你，她最喜歡美好的事物了。”阿爾刻耷拉著眼皮，金色的頭發似乎都有些灰暗。

【怎麼會？你個笨蛋。】母親什麼都知道，隻有你不知道，傻阿爾刻。

伊裡絲被她的話勾起了過去的回憶，神色恍惚了一瞬，所幸，阿爾刻感受不到她的情緒。

那可是我們的母親，怎麼會不知道呢……

她知道伊裡絲，所以喜歡阿爾刻。儘管她一直稱呼她伊裡絲，阿爾刻總會因為這個稱呼偷偷在心裡生悶氣，但伊裡絲知道，這個名字叫的是阿爾刻。

或者說，她更希望是阿爾刻。

伊裡絲一點也不美好，所以母親不停的告訴阿爾刻，她喜歡美好，喜歡善良。每當這時，她就覺得倍感無趣，她情願把身體一直讓給阿爾刻玩，看著阿爾刻快樂，她才稍稍覺得世界還不錯。

她們默默達成了無言的共識——一起瞞著阿爾刻。

阿爾刻是真正的小天使，她可以一直美好。

*

“咚咚——”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我是砂糖。”

“進。”

伊裡絲看著打開一絲門縫探頭的女孩，沒開口，現在身體是阿爾刻在掌控。

“少主叫你過去。”

——嗤，他架子不小。伊裡絲在心裡默默吐槽。

轉頭，阿爾刻已經默默答應了，“好”。

阿爾刻一如往常地笑了笑。

砂糖看著伊裡絲的笑，沉默了一會兒，不知道在想什麼，沒有離開。

突然，她張口，“你要吃葡萄嗎？”

說著，手伸了出去。

【彆碰她！】

聽到伊裡絲聲音的阿爾刻又收回了伸出去的手。

【不能隨便和陌生人有肢體接觸，很危險的！】

【嗷~】阿爾刻在心裡回應。

還沒等阿爾刻解釋突然縮回手的原因，砂糖轉身就跑。

“少主——少主大人——”

！！

【屮，這才第二天就暴露了，這小孩怎麼這麼精！】

“？？？”

【阿爾刻你先下線，我今天非收拾一頓這小孩。】

“嗷，打狠點兒，她竟然騙我！”阿爾刻恍悟過來，探頭看了一眼門外，隨即迅速被踢下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