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視頻畫麵中熟悉的麵孔,終於找到了記憶的突破口,我內心狂喜,說話的手勢也變得匆忙,我的手一直在墨鏡男的麵前舞動,而麵前的人則像驅趕蚊子一樣揮了揮手。
“彆吵。”
“夭夭,我沒說話…”
金焱一臉委屈盯著霽夭,難不成這男人的反射弧有這麼長,自己的故事明明十分鐘前就講完了呀!
“沒說你,有猴子叫。”
霽夭已經放棄了糾正對方對自己的稱呼,有些事,做了也是徒勞。他現在有了新的煩心事,他的身邊有一隻比金焱還要聒噪的猴子!
“夭夭,我的茶樓做的是正經生意,禁止動物表演。”
一旁的檀湘聽到墨鏡男的話急忙澄清,一雙丹鳳眼緊緊盯著霽夭。
麵對兩人一鬼三雙眼睛的注視,霽夭感到一個頭兩個大。
懶得解釋,就選擇無視,他將視線再次固定到了監控畫麵上。
剛剛的混亂隻是個開始,無論這股恐怖的浪潮中夾雜了多少附和與煽動,恐慌情緒在這一刻都已經蔓延到了空間的各個角落。
抱著孩子的短發女生在其他同伴的保護下一步一步挪著向下一個空間靠近,其中,手語女孩打頭陣,衝在保護圈的最前麵。就在她們要抵達下個空間入口的時候,兩邊的牆壁機關打開,恐怖駭人的道具彈出,直接彈到了手語女孩的麵前,那道具離得如此之近,仿佛和她的鼻尖親密接觸,女孩嘴唇大張,但沒有聲音發出,隨後雙眼一閉,直挺挺向後倒了下去。
“思念!”
女孩的同伴們看到這景象不約而同叫出了聲。
恐怖指數終於在這一刻迎來了最高,剛平靜下來的人們被眼前的一幕衝擊,不知是誰第一個跑了出去,隨後羊群效應一圈圈發散,所有人的情緒都被調動,不受控製的加入了這場逃跑的狂歡。
“小心點!彆踩到地上的人!”
“你們長沒長眼睛啊!”
“大王小王,你倆抱孩子先走,我負責背思念!”
“行,大瑤你也小心點。”
短發女生已經把孩子遞給了旁邊的同伴,俯身將昏迷的女孩拽起來背在背上,一行人被人潮擁著擠著逐漸消失在監控畫麵之中。
直到騷亂徹底結束,監控畫麵陷入黑暗,屏幕前看著的“我”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思念!」
視頻裡女孩們呼喚的名字響起的那一刻,“我”的心臟針紮的一般猛烈收縮著,大王小王大瑤,她們是我的朋友…是我的室友!
我們約好畢業前一起出來玩,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
「那我…明明被她們帶走了,又為什麼會在那兒醒來呢?」
“因為你已經死了七天。”
霽夭緩緩開口,他平靜的字眼卻讓我的腦中炸開了響雷。
【我死了?死了七天?!】
【不可能,我剛剛才醒過來,然後就遇見了你!】
我深深懷疑墨鏡男的話,說話的手勢也加重了許多。
“麻煩你看一下監控的時間。”
霽夭也不生氣,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屏幕右上角的時間。
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六個監控畫麵,前五個視頻是連在一起的,時間都顯示為M230年8月18日,而第六個視頻,也就是墨鏡男出現的那一個,畫麵時間竟然已經跳轉到了8月25日!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我在一邊獨自淩亂,旁邊金焱和檀湘顯然也沒好到哪裡去。
今天一整天,這個冷漠的男人都在和空氣對話。他們是不會想承認有鬼在身邊的。老道說過,霽夭的體質特殊,邪祟不敢近身,那就隻有一種可能——這個男人被某個不知名人士每天的胡言亂語氣出了內傷,精神錯亂了。
“夭夭,如果之前我有做的什麼不對的地方我向你道歉請你原諒我我真的不是有意的但是我現在兜裡沒幾個錢負擔不起你的醫藥費求求你…”
“打住。”
墨鏡男做了個暫停的手勢,一臉無語的看著紅發少年。
“金焱,你有病啊。”
“不,病的是你。”紅發少年雙手合十,陷入虔誠地祈禱。
“謝天謝地阿彌陀佛聖母瑪利亞大慈大悲佛,如果你們聽到了我的呼喚,就請憐憫這個可憐人,讓他的病情好轉,讓我的錢包保全。”
祈禱過後,金焱開始在胸前畫著五角星。
霽夭翻了個白眼,但苦於戴著墨鏡,沒有人發現。他決定無視眼前的少年,轉頭解決另一個麻煩。
他用指甲叩了叩大理石桌麵試圖喚起我的注意,我也早已用僅存的記憶理清了一些思緒,“飄”到他身邊準備開始接受“審訊”。
金焱被檀湘以參觀為由帶出了房間,整個空間終於可以獲得片刻的安寧,霽夭歪頭挖了挖耳朵,頓感神清氣爽。
我伸出手在他眼前舞了舞,讓他知道我有話要說。
【您好,我已經準備好進行我的彙報。】
“行吧,走了一個,又來一個。”
霽夭感覺自己的耳朵快要流血了。
【我叫霍思念,是M市勤進師範大學的研三學生,M230年8月18日和三名同伴來到方尼樂園沉浸式鬼屋遊玩。在鬼屋第三個空間第五個恐怖節點被突然彈射出的道具擊中陷入昏迷。之後我的意識出現混亂,在客觀時間經過七天以後醒來並在那裡遇到了你。】
一口氣說這麼多話讓我的手臂微微發酸,但我依然堅持做了個“OK”的手勢告訴他。
【我陳述完畢。】
“你認為自己是被道具擊中才昏過去?”
我不懂他為什麼這麼問,但是我深知自己並不怕鬼怪一說,不可能是被嚇暈的。
【難道不是嗎?】
我歪著頭,用手反問道。
“這個人你認識嗎?”
霽夭從工裝褲裡掏出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一個麵帶微笑,端莊大方的女人的證件照,但看到她臉的那一刻我的眼睛瞪大了。
有一絲離奇的記憶順勢鑽進了我的腦海,我暈倒前的景象浮現在了眼前。
【我認識她,勤進師範大學心理谘詢室27級入職的心理老師,林璃。】
我手勢頓了頓,墨鏡男看出了我的猶豫,但他並不著急,默默等著我整理好思緒。
【M229年…去世,年僅32歲。】
我撓撓頭,因為接下來的話我有點難以開口,又害怕說出來會惹他發笑。
【但是,我那天好像看見她了,在昏倒之前。】
霽夭倒是沒對我的話給出什麼反應,他徑自走到顯示器前,不斷往前倒著監控畫麵,直到將畫麵定格在我被恐怖道具突臉昏倒的那一刻。
一旁的我臉頰微微發燙,人可以有很多種死法,但是不能社死,為什麼要反複播放我原地去世的片段。
霽夭顯然沒功夫注意我複雜的心理活動,隻是反反複複的看著那段視頻,時不時地自言自語。
“32歲,看起來倒是差不多,長頭發,三隻手,腦袋上還長了個…這是什麼東西呢…”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就在我快把墨鏡男的後腦勺盯出個洞的時候,終於等到了他的轉身。
“你不怕我?”
他的提問有些沒頭沒腦。
【為什麼怕你?】
我一邊“說”著,臉上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看著我的眼睛也不害怕?”
我搖了搖頭,又擺了擺手,如果他說的‘看著他的眼睛’就是指盯著他的墨鏡的話,那我一點也不害怕。
“可以不打手勢嗎?”
【為什麼?】
我攤開手,聳了聳肩膀,示意他為什麼這麼問。
“我有點暈車。”
【……】
我明明不會說話,但還是感覺自己被噎了一下無話可說。
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做了個搖頭的動作,示意他我不會說話。
“不說話怎麼知道自己不會說。”
霽夭盯著我,準確的說,是盯著我的嘴。
“我真的……”
本想象征性的張張嘴說一句「我真的無法發音」,讓他知道我打手勢的真正理由,但當這幾個字節從我喉嚨發出,口中傳出的陌生聲音被耳朵捕捉以後,我知道自己今年的震驚KPI已經在今天全部達成。
“我…我…我…我…我…”
“你是猴子,彆學雞叫。”
“我…我…我能說話?!哈…哈…”
我一定是太激動了,確實太激動了,激動的語無倫次,激動的喘不上氣,激動的…就連他的嘲諷都覺得是在鼓勵。
“我能說話!我能說話!我能說話!”
“你是能說話,不是隻能說一句話。”
霽夭懷疑眼前的女孩子不比金焱病的輕,這兩個人都對自己的嘲諷充耳不聞,不對,是對自己的嘲諷越聽越起勁。
因為此刻,眼前的這個女人,看向自己的眼睛裡已經快冒星星了。
她看著自己到底在高興些什麼,病得不輕。
霽夭隻覺得自己被看的太陽穴青筋直爆,想取下墨鏡按上一按,但手抬到半空又放了下去。
好險,差點壞事。
“咳。”
霽夭覺得有必要適當提醒這隻傻猴子恢複下自己的理智。
“我能說話~”
“是的,你能說話。”霽夭頓了頓,想到接下來的話,雖然不想這麼快潑她冷水,但是眼下確實有更緊迫的事要做。
“現在說著容易,醒來以後想說就沒這麼簡單了。”
聽了霽夭的話我確實慢慢冷靜下來,漸漸產生了新的疑問。
對啊,我現在是死了?所以能說話了?但是…
“你說我還可以醒過來?我不是已經死了?”
“恰當地說,今晚不解決掉她,你就真的死了。”
霽夭說著指了指那個監控畫麵裡的恐怖模型。
“能看見她嗎?”
“現在嗎?這個畫麵裡看不到她。”
我來到屏幕前仔細觀察,那就是個模型,沒看出其他。
“奇怪。”
霽夭右手食指輕輕點著墨鏡腿,他以為這個女孩會和他一樣能看到些彆人看不到的東西,難道是自己想錯了?
金焱和檀湘是普通人,看不到很正常,但她…顯然不太正常。
“我”現在確實覺得霽夭有些可怕了,他現在盯的我有些發毛。
我以為自己說的不夠清楚,讓他有什麼誤會,於是接著解釋。
“現在確實看不到,但我當時肯定看到了。”我一邊說著一邊指了指放在桌上的照片。
“那時看到的就和這照片上一樣。”
“什麼?!”
霽夭突然提高的音調著實嚇了我一跳,跟了他一整天,第一次看到他有這麼大反應。
“你不可能看到她原本的樣子。”
“為什麼?”
“因為…她已經變成了惡靈,不可能保持人形。”
“不會的,林老師是個非常負責任的老師,是個極好的人。”
對於霽夭說的話我不能接受,也滿是懷疑。我不懂什麼是惡靈,但是林老師一定不是。
“我和林老師一起相處了三年,她是個溫柔耐心,愛護學生像嗬護自己孩子一樣的好老師,我想你應該弄錯了。”
“哦?”
霽夭對我的話不置可否,他饒有興趣地繼續說道:“就是你口中這個頂好頂好的溫柔老師…已經害死了三個她像嗬護自己孩子一樣愛護的學生。”
什麼?!
林老師…這不可能…
“沒什麼事是不可能的,而她還會繼續害人。”
“害誰?”
我心頭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我希望不要是這樣,但世間之事往往事與願違。
“下一個死的,就是你。”
不給我繼續思考的時間,霽夭穿過我,走過去把照片收進自己的褲兜裡,拿起桌上的一杯茶一飲而儘。
“我們玩個遊戲怎麼樣。”
他說話總是沒頭沒腦。
看著他的背影,我實在想不出他在盤算著什麼,隻能順著他的想法。
“什麼遊戲?”
“現在開始不許開口講話,也不許打手勢。”仿佛知道我接下來要問什麼,霽夭不緊不慢得繼續說道:“如果想和我說話就看著我的眼睛,換我也一樣。”
知道我現在肯定滿腹狐疑,霽夭難得翹了翹嘴角。
但是他沒有繼續張嘴說話,而是轉身看著我的眼睛。
「這個玩法,聽懂了嗎?」
我睜大了雙眼,感覺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霽夭剛剛的聲音清晰地傳入我的腦海,但是他並未張口說一個字!
雖然感覺太過奇幻,但我還是選擇盯著那副墨鏡,就仿佛看著霽夭的眼睛。
「我也能做到嗎?」
「嗯,我聽得到。」
「為什麼之前不這麼做?」
我很好奇,他若有這樣神奇的能力,為什麼一開始不用,還白白讓金焱和檀湘誤會一通。
「之前?」霽夭聞言挑了挑眉。
「之前忘了。」
可能是我無語的表情過於明顯,霽夭輕笑一聲,隨即走到我的麵前,就像在鬼屋第一次見麵時一樣,他俯下身湊近了看著我。
「遊戲現在開始。」
「誰輸,誰是笨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