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放交完班和楚圓準備離開時，領班眼神很複雜的遞過來一張卡，好幾次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如實說：

“林二少吩咐轉交給你，你若是想要彆的也可以和他提。”

領班應該是誤會了，好心給周放傳授人生經驗：

“林二少人挺好的，從來沒聽說過他有什麼花花事，你跟了他就算將來沒有結果，他也不會虧待你。這年頭大家都向錢看，笑貧不笑娼，手裡有錢少走幾十年彎路，沒必要為了那點不值錢的自尊和前途過不去。

單是從林二少那裡搭上的人脈，就是普通人奮鬥一輩子都到達不了的終點。我知道你是個有自尊的好孩子，要真接受不了想拒絕，也委婉一點，彆真把人惹惱了，他們那種人都不需要親自動手，身邊的小嘍囉足夠能讓咱們生不如死。”

周放在楚圓越睜越大的眼睛注視下，接過卡。

“您誤會了。”

林靜東留下這張卡的意思很明顯，名為感謝，實則封口。

不論出於哪方麵的考量，對方都不想讓人知道今晚發生的事。

領班以為小孩子家臉皮薄，很敷衍的點頭：

“是是是，是我老人家思想齷齪，快回去吧，不是說還要上早八？路上注意安全。”

等出了酒吧，涼風順著衛衣領鑽進來，周放緊了緊背包帶子。楚圓沒忍住打個冷顫，縮起肩膀搓搓手，不放心問了一句：

“他們是不是為難你了？”

她壓根兒就不相信領班說的那些，周放根本不是那樣的人。

若周放真想靠臉走捷徑，就她知道的，有名的娛樂公司經紀人和老板多次親自來挖過人，京大那些低調的富二代追求，甚至在打工過程中遇到條件優越的客人，也表露過想和周放在一起的意思。

周放長了這麼一張臉，就注定不可能是路人甲。

但他一次都沒同意過。

一直在老老實實打工，可楚圓知道周放不是特彆缺錢，更像是用繁忙的打工和學業來填補所有空餘時間，讓自己不要閒下來。

楚圓隱約明白他為何會這般。

於是她隻能猜測是周放在二樓發生了什麼。

淩晨四點半的京市，兩人在出租車裡昏昏欲睡，司機也完全失去了和客人聊天的精神，渾身寫滿疲憊。

京市對有錢人和對普通人，展現了它完全不同的風景，殘酷又現實。

周放忽然開口：

“沒有，你彆擔心。”

“真遇到困難，一定要和我說。”

周放從車玻璃上看見楚圓望向他時擔憂的眼，他想，這個和他妹妹一樣的姑娘，任何困難他都可以和她談論，但唯獨這件，誰都不能袒露半句。

“你要的資料我托人找好了，今天就可以拿給你。”

最終，周放如是說。

“那中午在三食堂見，我距離那邊近，先去給咱們占個好位置。”

周放回到宿舍時七點，帶著一身寒氣進門，也沒有刻意放輕動作。

果然，宿舍的考證達人已經在台燈下刷了三套試卷，頭發亂糟糟，見著周放兩眼放光，一個猛虎撲食對著周放手裡散發香氣的早餐袋過去。

宿舍瞬間響起塑料袋窸窸窣窣的動靜，緊接著胡辣湯的香味彌漫在鼻尖。

“放哥，放爸爸！我要是女生，倒貼都要嫁給你，不過沒關係，你永遠都是我放爹！”

李永渠陶醉的吸溜一口，感動道：

“還是這個感覺，我家樓下阿公阿婆的味道，找遍京大附近所有攤位，就這家最正宗。

放爹你知道我為了吃上這口熱乎乎香噴噴胡辣湯，寧可定鬨鐘早起一個小時，就靠這口吊著命嗎？簡直不敢想象我這四年的人生沒有你，將是多漫長的八年啊！”

周放對於多了個比他還大幾個月的兒子，接受良好。

背包放到床上，準備去衛生間洗把臉。

剛好劉今哲一身水汽從裡麵出來，和周放擦肩而過，直接從李永渠手裡搶過早餐袋，咬了一口加腸加蛋的烤冷麵，幸福的流淚：

“放哥，我要做你一輩子的小弟！”

“作為一個東北人，我宣布東南門外流動餐車做的烤冷麵，才是全京市最地道的烤冷麵！放哥，你知道你這份早餐，緩解了小弟多麼洶湧的思鄉之情嗎？”

麵對小弟的靈魂拷問，周放選擇不回答。衛生間的門砰一聲關上，但是沒有隔絕外麵三個室友的大驚小怪。

劉今哲嘴裡咬著食物，邦邦敲床板：

“王總，王總！快醒醒，放哥帶了愛心早餐，有你最喜歡的熱乾麵！哇，那家店每天排隊人超多的，快來吃，等會咱們去給放哥占座位！”

王總是個麵上坑坑窪窪，身量不過一米七，放到人群中都找不出的瘦子，本名王縱。

刷拉一聲揭開床簾，迷迷瞪瞪的說：

“放哥回來了？可真拚啊，甘拜下風！快，讓我嘗一口先！”

周放聽了好笑搖頭。

他上大學這兩年，整個宿舍就他年紀最小，大家平日都很照顧他，幫他領取資料書，完成各種班集體活動的前期排練走位，幫忙在圖書館和教室占座位，小組作業分給他的都是他擅長的部分。

舍管那裡知道他的情況，查寢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舍友便配合著幫他簽到。

周放會在夜班後幫他們帶早餐，有一段時間在服裝大賣場兼職，老板跑路前拿了幾百件衣服頂工資，舍友兩年沒缺過衣服。

還有段時間他在歡樂穀兼職，發內部員工票，以至於舍友那個學期一到周末就直奔遊樂園，搶占過山車高地。

總之，周放好像很缺錢，但他對身邊人從來不小氣。

周放需要洗澡換衣服，劉今哲他們吃完先去教室，離開前敲了衛生間的門，低聲叮囑周放：

“今天吳教授的課，要隨堂測，你最近連著上夜班沒時間複習，我和助教要來了講義，擱桌子上了，你出來看兩眼吧，記住多少算多少。”

彆的教授也就罷了，吳教授的嘴有多刻薄，但凡上過他老人家課的想起來都發抖。

宿舍重歸寧靜，周放邊擦頭發邊翻講義，心情已經重歸寧靜，不再被係統所乾擾。

等進教室的時候，又是那個不苟言笑，永遠坐在第一排，經常被老師提問，上課到的最遲，下課走的最早，不給同學任何搭訕機會的學霸。

看著他挺拔的背影，同學們隻能默默的想，即便那些關於他的傳聞不知真假，名聲也不算好，可那張臉，就連後腦勺好像也比旁人好看哎！

周放把講義還給劉今哲，對方問他：

“怎麼樣？”

周放說：“老樣子。”

那不就是穩保前三？劉今哲哀嚎一聲，惡狠狠道：

“這世界還給普通人活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