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扈千金(1 / 1)

次日,待言朔回到家中的時候,便聽聞母親的好友、夏江之妻寒夫人來看望母親,於是轉頭就入了正房中。母親前幾日診出來有孕,而寒夫人同樣懷有身孕。言朔進門時,正好聽見母親正與寒夫人腹中的寶寶定下了娃娃親。

寒夫人見到前來請安的言朔,眼帶試探:“朔兒沒有早早定下人家?”

母親知道,她是試探自家是否有與皇室蕭家聯姻之意,於是淡淡應道:“嫁入皇家縱是有好處,但我們還是想看朔兒的意思。”

寒夫人笑了笑,轉向了言朔:“朔兒可有心儀之人了?皇四子景桓自小養在皇後娘娘膝下,雖非親生,但皇後娘娘始終視為己出,跟朔兒也算是姑表兄妹……若嫁入皇家,那可就是皇子妃了……”

言朔忍不住出聲:“我……我不想……不想嫁入皇家!”

不知為什麼,雖然言朔從小跟年齡相仿的蕭景桓相熟,卻總感覺無法與他親近起來。

寒夫人打趣道:“不想入皇家呀……那你想嫁入哪戶人家呢?我們朔兒說說看,往後要找個怎樣的人?”

言朔抬了抬下巴,語氣篤定:“我將來當然是要嫁與筆落驚風雨的天下第一才子!像那種胸無點墨、隻知道舞刀弄槍的草莽之人,縱他是一品軍候又如何!要是讓我去跟他打交道……”

言朔說著想起了昨日在假山遇見的那不速之客,火氣蹭蹭冒了上來:我寧願嫁與窮苦墨客,做枝案頭的解語花,也不願與那些粗莽之人多費半句口舌!

母親已經笑彎了腰:“還有呢?”

“身形要清瘦高挑,並且一定要乾淨,非常乾淨!還有,要氣質卓然、清冷如月!”

母親忍不住連聲笑著打斷了她:“哈哈哈,朔兒,你是找這世上的人啊,還是在找畫裡的人啊?”

寒夫人也強忍著笑說道:“像你這麼愛乾淨的,女孩子都少找,不用說那些成天摸爬滾打的小子了!”

言朔有些語塞。“反正……反正,再不濟,也是要文采超群,能讓我覺得心甘情願地朝夕相對、解語何妨話片時,這樣的人才行!”

母親溫和地勸道:“其實習武之人也並非皆是草莽,而你也應當去練習一□□魄,不要如我一般體弱多病才好。小殊正剛開始學習騎射,不然你也去跟著……”

言朔卻堅決地搖頭:“不去不去不去!我最討厭舞槍弄棒了!”

雖然偶爾言朔也會與寒夫人的弟子夏冬玩在一起,霓凰和小殊他們也都對武藝頗有興趣,可唯獨言朔,聽到武學就想躲開。

打打殺殺,一點都不風雅!

……

待寒夫人離開,言侯也回到後院,與夫人談起今日之事。

言闕語氣低沉:“觀夏江近年來的行事……唉,手段也是越發陰狠毒辣了。”

言夫人沉默了幾息,回答說:“可若不是陛下有意縱容,也不至如此。”

言闕點點頭:“皇上也是在借夏江之手鏟除異己……可皇子之間終究難有平靜,若是朔兒嫁入皇家,即便未來夫婿是能繼大統之人,即便真的入了後宮……看看吾妹,就算坐上了鳳位,經的風雨可還算少?”

言夫人同樣有感:“是啊……朔兒雖然和景禹玩得不錯,兩個孩子能說的上話來,但畢竟等景禹該成婚的時候,朔兒年齡還小。”

言闕接話道:“正是。朔兒今年才十二歲,婚嫁之事,還是可以等得的,但幾位皇子卻容不得他們久等。待二三年內他們各自都已成家,再為朔兒物色夫婿也不遲。況且,我也是有意讓言朔遠離所有皇家人士,若是能平安順意,甚至門第不相稱又何妨?”

他沉吟了一下,又說道:“或許……也要想辦法,讓宮裡的注意不要放到女兒身上。”

兩人都沉默了一瞬。他們已想到,或許……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天家認為朔兒不適合成為皇子妃了。

事到如今,已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

最後還是言侯看向妻子,笑容有些勉強:“還是請夫人去找朔兒談談吧,看她會不會願意。這樣對女兒雖然有所損害……但是,終究比進宮要強!”

待商定好後,母親本想找言朔旁敲側擊地聊一下,卻不想言朔一點就通,甚至欣然接受。

“女兒明白娘親的苦心。而且……好像,還挺有趣的不是?”言朔應著聲,眼中的開心卻藏也藏不住。

她這幾年跟著母親學習打理家事,也跟不少府內外的人打過交道,本就明白能像自己府上這樣家宅安穩、後院平靜實屬罕見。爹爹和母親感情深厚,相處和睦,後院再無彆的妻妾,子嗣也僅有自己和母親腹中的弟妹。言朔自小生活在這樣的家中,怎會願意去成為皇家宅院裡關著的眾多女子中的一個?

再者說……婚姻若是扯上龐雜的利益關係,甚至是嫁到皇室蕭家去,那便是任何事情都牽一發而動全身,麻煩得很。

反倒不如……從一開始就把麻煩的人都給嚇退,一個人自由自在的多好!

言夫人雖然無奈,但為今之計也隻有此下策了。

很快,京城裡便有了傳言,雲書縣主囂張跋扈、眼高於頂,是個很難相與的人物。

而言朔也因為母親的孕吐約發嚴重,一直侍奉在旁無暇顧及其他,連林家都一個月沒去過了。

眼看京郊的湖泊五月荷花已經開了滿塘,霓凰幾個約著言朔去賞荷。母親說什麼都不讓她繼續伺候在身邊了,甚至下了帖子請了幾位好友來家中,玩笑說要給腹中許是言朔的小妹選個娃娃親。言朔害怕又會如上次一般被就著自己的婚事也問個不停,這才隻好裝扮好出了門。

湖邊遊人如織。

言朔和霓凰來到約定的地方,隻是不想除了小殊和景琰,二人後麵還跟了個她根本不願意見到的黢黑麵孔。

“怎麼是你?”

蒙摯見她近前來,頓時有些手足無措,沒頭沒腦地解釋道:“我……抱歉,並非是我不踐行承諾,隻是,我、我在林府四處詢問,所有人都說並不認得一個名喚安凜的侍女……”

言朔不自覺地咬緊了牙關,手都氣得發抖:“你這人,明明不似眼目有疾的樣子,為何如此……”

“雲書姐!朔姐姐,你彆生氣……”林殊縱身躍到二人中間,“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我的騎射師傅,蒙摯,蒙大哥。”他又轉向那不速之客,“這是言侯府大小姐,陛下親封的雲書縣主,所以我們都叫她雲書姐……朔姐姐。”

“哦……”言朔的音調冷下來,“連射箭都射不好,還好意思自稱為騎射師傅?”

“縣主,那日是我不好……”

“誒彆!”言朔輕哼一聲打斷了他,“可彆折煞我了,我就是一個小小侍女!”她幾乎是緊咬著牙縫說出來的,“哪能經得起被您尊稱縣主呢。”說罷便挽著霓凰沿著小路朝湖心亭走過去,實在不願再看到他。

周圍有人似乎認出了這幾位權貴家的少爺小姐們,竊竊私語聲漸起。

言朔那股無名火還在心頭縈繞,又想起先前跟母親的談話,索性不去管那些紛擾的聲音。

傳出什麼惡名……這不就是好機會?反正那個人從最起初就讓她煩得很!

還有,侍女?

平日裡,她確實不喜繁複的衣裳,衣裝皆是純色,樣式也很簡單……言朔雖然心下了然,對那莽夫的惱意卻絲毫未減。

景琰隨後跟上來,“雲書姐,走這麼快?不過……你平時穿的,確實挺像侍女的。”

見霓凰瞪他一眼,景琰不明所以。

落在後麵的蒙摯愣在原地,喃喃道:“她竟然就是言侯府的雲書縣主……竟是她。從未有幸拜見,不想卻無意得罪至此……”

待林殊疑惑發問,他才林殊解釋說:“此事還是因為我太不當心……當時也是我第一次入府教授與你,所以在提前試用挑選弓箭的時候,我對貴府的弓箭並不熟悉。那時第一把拿起的弓木太輕,我在拉滿弦時不慎拉斷了,不想那箭鏃直接彈出飛入假山之中,驚嚇到了縣主。”他的聲音越來越低下去,“加上我那天確實因為調弓,渾身都臟兮兮的,還弄壞了她的書……”

林殊恍然:“書?啊,莫非是那天的那本《極天輯》……當時朔姐姐去找我母親賠罪,說是因為在外麵看書的時候不小心弄散了書頁,還弄汙了頁麵,所以很是難過來著……”林殊煞有介事地搖了搖頭:“最後我母親勸慰了好久,還把書都直接送給她了,她看起來還是挺低落的……是你弄壞的啊?”

見蒙摯點頭,林殊拍了拍他的肩:“……朔姐姐這個人啊,一是愛書如命,二是極愛乾淨……難怪她剛才一見麵就這樣,我還真是第一次見到。原來蒙大哥你剛好一見就觸了她最大的兩個黴頭。唉,我也幫不了你了”

蒙摯懊惱:“那……那我該怎麼做才能彌補呢?”

林殊思索片刻:“朔姐姐喜歡書卷、極愛乾淨,而且不喜歡粗莽之人……你懂我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