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紹展品……對，她要介紹展品……
何美娟意識已經有些模糊了，她完全察覺不到危險，翁動嘴唇準備開口。
“不要介紹，安靜。”
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它像深秋清晨吹過的風，清冽，冷的直入心脾。就像此刻她的語調明明毫無起伏，卻似乎帶著不容拒絕的力量。
何美娟瞬間清醒。
她在空調房昏昏欲睡的神智被冷風吹醒了。
“是你讓我介紹……不對，不是你……你們小心彆被迷惑住。”
精神類的攻擊手段向來是最棘手的問題。你不知道它何時來，也不知道何時會停止，更不知道自己的精神武裝到什麼樣的地步才算有足夠的防禦。
最起碼現在何美娟不是“意誌堅定”的。
她後知後覺地冒起幾絲冷汗，看向雲笙。雲笙還是一副淡然表情，勻速跨步，速度不快但沒有一絲狼狽。
剛剛是她嗎？隻是湊巧，還是她察覺到了危險？
何美娟的考量很難不向後者傾斜，這人太冷靜了，完全沒有盲人對於看不見的無助慌亂。
“怎麼了？”
程諾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轉頭問何美娟。何美娟收回看雲笙的視線，隱晦地瞥了下展櫃，“那裡有聲音偽裝成……姑娘，引誘我回答。”
老保安說不要回答不該回答的問題，看來就是這個了。
兩人對視一眼點頭，何美娟想到他們還不知道雲笙叫什麼，於是問她。
名字，代號。
雲笙：“雲笙。”
她說完意識到什麼，腳步停了一瞬，隨後恢複如常。
“還好有雲笙，要不然我不會這麼快醒過來。”
程諾探究地看向雲笙，視線逐漸向上，在即將裝上對方白色眼眸之前倉皇避開。等避開後，程諾才想起來這人根本看不見。
自己躲什麼。程諾腹誹，輕咳一聲掩飾尷尬，開口問她：“你知道何姐出事了？”
“巧合。”雲笙不欲多解釋，催促他們快點離開，“彆聊了，快走。”
這下程諾更尷尬了。他應了聲好，率先加快腳步。
雲笙讓自己忽視展櫃後細細簌簌的低語聲，緊跟著快步走，何美娟怕她走不穩，跟上去扶住，之後就不再細看展品介紹，三人走馬觀花掃了一圈。
隻要展品沒丟，老老實實在展櫃裡，他們就不會去管，就這樣將兩隻逃到展櫃外的展品逮捕後，他們來到了1號展廳最裡側。
出口前最後一塊觀展區域。
這裡一麵牆的展櫃內都是各式各樣的眼珠，另一麵牆前的廣闊空間內，被六個射燈照著的是一個半人高，由眾多眼珠拚成的大型眼球。為了拚在一起能呈現眼睛的形態，它的組成部分——那些小的眼珠看向不同的地方，露出恰到好處的白色黑色。
三人踏入這個區域，數不清的眼珠無聲看過來。何美娟渾身汗毛瞬間直立，恨不得現在自己是個瞎子。
“出口就在後麵。”程諾指向對麵的門洞，“我們小心走過去。”
現在隻要穿過這片區域，走到前麵那個門洞，他們就能回到初始大廳了。
程諾深吸一口氣，率先走向出口。
這些眼睛隻是跟隨移動，並沒有攻擊。程諾提心吊膽走過來，落下最後一步後鬆下一口氣。
但這口氣顯然鬆早了。
站在“EXIT”標識箭頭正對著的出口位置，再朝前看，沒有初始大廳，有的還是密密麻麻的“眼睛”。
程諾沒和雲笙對視上，卻在此時和下一個房間裡的大眼睛對視了。
程諾僵硬
程諾沉默
程諾不用轉頭就知道後麵那個房間的眼珠子們也在看自己。
空間循環？鬼打牆？
程諾深吸口氣示意何美娟先彆過來，自己穿過第二個房間，站在這個空間的出口再看，果然，前麵是又一群眼睛。
他退回來，在看到熟悉的白瞳時鬆了口氣。
展廳裡隻有一條單向路，地上用箭頭做標記指引遊覽方向。前麵不行那嘗試向後，可後退還是一樣的空間。
他們來的路不見了！
“怎，怎麼辦？”何美娟手不自覺攥緊，問又回到原點的程諾，“還能出去嗎？”
“可以的，放鬆，我們肯定能出去。”
如果遊戲裡遇到鬼打牆，或許很多人會無所顧忌地一直向前嘗試，因為就算是失敗也隻是從頭再來。
但現實裡不會這樣選。
安全起見，程諾留在了最初的房間，在一眾眼珠的注視下思索如何破局。
眼睛……到處都是眼睛，問題肯定出在眼睛上。
是眼睛會欺騙？要閉著眼睛走嗎？
想到這兒，程諾立刻閉上眼，憑著感覺向出口的方向大步走。他實在太突然，動作也太快，快到何美娟喊“小心”都來不及。
“小心！”
程諾閉著眼睛走出了弧線，“砰”地一聲撞到了展櫃上，帶著一櫃眼珠子搖動起來。
“嘻嘻嘻嘻嘻！”
細細簌簌的竊竊私語變成笑聲，笑聲瞬間爆發，男女老少，高音低音，全都在雲笙耳朵裡全方位無死角地播放嘲笑。
就像是開了最大聲音的耳機一下子塞到你腦子裡，還是隻有雲笙自己的腦子裡。
饒是淡然如她，這一刻臉也黑了。
程諾爬起來假裝拍土，看到雲笙黑成炭的臉色後心裡直打鼓。他自己也說不明白為什麼怕雲笙，此時灰溜溜走回來，小聲和雲笙道歉。
“我的錯，我剛才想到……”
“你等一下。”
雲笙打斷，繞開一臉茫然的程諾，走到還在“嘻嘻嘻嘻”的展櫃前。
提起電棍，抵住玻璃，通電。
電流爭先恐後擠出來，劈裡啪啦地跳動，藍色電弧從一個點向兩側眼神，幾乎是瞬間張成電網，網住玻璃展櫃，包裹住展櫃裡的眼珠子們。
“安靜。”
冰冷冷的聲音和電流一起打在玻璃上，映在她的下頜上，襯的她冷酷妖異。
展廳裡真的安靜了，隻能聽到電流動的聲音，程諾何美娟兩人也安靜了，程諾甚至屏住了呼吸。
“你要說什麼？”
雲笙轉身回來問，程諾這才恢複正常。
“我，我說我想到，是不是眼睛在欺騙我們。我是說看到的不是真實的。”
“對講機。”
“啊？哦，哦！”程諾楞了一下才明白雲笙是在讓她聯係留在保安室的張天耀。
嗯？奇怪，他怎麼一直沒想起來還有對講機能用？
程諾聯係張天耀，一陣刺啦刺啦的電流聲後，對講機裡傳來了回話，但聲音裡夾帶著大量電流……不對，是電流裡夾帶了回話，讓他們很難分清是什麼意思。
“滋滋滋原地……茲拉茲拉……你們滋滋……牆茲拉沒有……滋滋看……想辦法”
那邊沒聲音了。
再問什麼，張天耀那邊也沒有回答，顯然他也遇到了麻煩。
“原地？牆？出路在牆裡？”
程諾與何美娟麵麵相覷，雲笙掂了掂手裡的電棍，想到了什麼，“那個大家夥被擺在哪兒？”
兩人給她指了方位，雲笙像是在腦中有精確的即時地圖，她朝著大眼睛調整角度，走出六步，精準停在它麵前。
雲笙手指微動，電棍在她手中極快地轉了一圈，接著溫順地停在她的掌心。
大眼球“瞳孔”顫抖——假如它真的有的話，像是在恐懼。
雲笙沒有片刻停頓，一棍重重揮出。大眼球頃刻碎裂，化為成百上千小珠崩落四散，滾了一地。
如果不是散落漫天的是一隻隻眼球的話，這一幕還挺美。
何美娟在珠雨的間隙看見展品大眼球下方的介紹名字變了。
【虛妄之眼】——【虛妄之眼-破】
【虛妄之眼-破：他說他是智者，他的眼睛能看破世界的虛妄。事實證明，他在說假話，他連自己都看不破】
眼球的形狀變化，射燈射出來的光在牆上也跟著變化，像是跳動到熄滅的火焰，像是熱戀到冷厭的情誼，總之這些光在牆上漸漸安靜下來。
六個射燈的光巧妙地織成兩道光線，當兩道光線最終彙合後，原本光滑的牆麵被光線照後下陷，變形，牆板縮回兩側，露出一扇內嵌的門來。
這機關未免有些太講理……他完全可以用超能力變出個門，卻還給參觀的人做了個嚴謹的小機關。看得出來這M先生是真的很想展示他那些破爛東西了。
程諾邊吐槽邊小跑上前給雲笙開門，三人陸續回到雕像大廳。
————
線上直播間
在六個人分成三隊後，整個直播間分成了三個視角，觀眾們可以自己選擇看哪一組。
因為長相出眾，也因為視物不良，大部分觀眾想看雲笙這裡會發生什麼，於是在直播間的人看雲笙三人視角的是最多的。
：怎麼沒有個人直播間，都擠在一起好亂
：前麵的，這就是個新手副本，戊級中的戊級，能播都是因為占著新字，彆太多要求
：想看個人直播間你去看甲級大佬
……
：這瞎子不簡單啊，你們看她走路，步幅完全相同！
：論一個嚴謹瞎子的自我修養
：我怎麼覺得這個盲女有點眼熟啊，有人認識嗎？哪個區的？
：彆在公共地方問信息，等會把GM那幫人引來了
：那群給天演乾活的？老子怕他們？就是走狗，漢奸！賣人類賊！
……
：看來上麵那個是被拖走了，讓我們為他祈禱隨機個好的懲罰副本
……
：有精神乾擾的副本都不簡單，少說越一級
：一個新手副本就有丁級實力，太可怕了
：我都快過二十個本了，還是不敢過丁級
：他們大意了，可能有人要睡
在“天演係統”的副本裡死亡，現實中對應的人會進入腦死亡狀態，也就是植物人，所以大家會將死在副本裡的人說成睡了。
天演全麵爆發還沒滿兩年，全世界已經有近十億人成了植物人。大批量“入睡”那段時間，華國多個城市醫療係統停擺，四個月後幾個“休眠基地”相繼建造完成後才重新運轉。
：我KAO！這麼多眼睛？
：頭皮發麻
：物理傷害還好，要是一群精神傷害那隻能直接睡了
：又來了，經典套路“鬼打牆”
：我最煩鬼打牆了，反複繞圈出不去
：一般鬼打牆都有關鍵點，找到就能破了
：說起來簡單，腦子笨找不到啊
：這組三個我看也夠嗆了
……
：？？？
：哈？？
：我的媽啊啊啊啊！她好美！
：沒看懂，為什麼給玻璃櫃通電？電棍電量有限，不省著用？
：這女肯定是個瘋子，躲了幾年還是被抓緊副本瘋了
：開始破壞副本了？
：主人電我！嗚嗚嗚嗚主人好美，主人電我！！
……
：雖然但是，剛才那一幕確實好看
：瞎子還是有幾分姿色，要不然我們這些人能聚在這裡麼
：她不會覺得電展櫃能走出去吧？她以為出口在展櫃裡？
：還真有可能
：用看螻蟻的眼神看我！用白嫩嫩的腳踩我！用電棍冷酷無情地電我！
：有感覺了
：？？你們清醒一點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