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渝在一旁冷冷的看著對方，說：“所以，你現在這具身體不是你的？”

小女孩兒嗤笑一聲：“什麼叫是我的？什麼叫不是我的呢？”

“我隻是在瀕臨消散之前，將記憶移植到了這局身體，移植的隻有記憶，你也可以說我就是原原本本的我啊。”

江泠差點被氣笑，這不就是強詞奪理。

記憶對一個人來說可太重要了，身體各方麵都因素會影響一個人的性格，但記憶是人對自身認知的根基。

在江泠眼裡，眼前這個汙染源，並不是最初的那個小女孩兒，也不是早已消散掉的異種，而是合成的另一個人。

不變的是那份記憶，或者說記憶裡堅持的東西。

小女孩對上江泠的視線，嘴角帶著微笑，瘋瘋癲癲的眼神刺的江泠彆過臉去。

“彆這麼抗拒嘛。你們找到了我，還能吸取我的力量，這足以證明，你們是合格的繼承者，我等這一天等很久了。”

“這副身體實在太弱了，堅持不了太長時間，你們出現的時機正好。”

江泠穩住心神，她在思考著破局之法，目前來看，如果人們剛才那種不清醒的狀態持續下去，不斷的吸取汙染源的能力，恐怕後果不堪設想。

現在可以感覺到，這些能量在身體裡橫衝直撞，躁動不安，隻能儘量舒緩，但依然會讓人頭暈目眩，這些無法控製的力量留在體內，就像一個定時炸彈一般。

但很奇怪，這些躁動的力量再緩緩平息，雖然很緩慢，但確實是處於平緩的過程中。

汙染源還在用異常興奮的眼神緊盯麵前這兩個獵物，哪怕身上的花在漸漸枯萎落下，力量也在漸漸衰退。

江泠說道：“這樣你不是也會死嗎？活下來的隻是帶有你記憶的另外兩個人，也並不是你的意識，這難道不是自取滅亡？”

汙染源笑得更加癲狂：“那又如何？”

“我這服身體活下去沒有意義，換成更強大的身軀，力量也會更強。”

“為了花開滿這個星球，甚至開遍整個星係的那一刻，所有的犧牲都是值得的。人類的未來的光明，就近眼前。”

江泠無語，要是整個星係都被異種汙染了，人類還能談什麼未來？難不成變異嗎？

江泠心裡一驚，或許，還真有可能。

這個汙染源所堅持的事情，可能比想象的更加可怕。

但現在不是思考這個問題的時機，江泠一直在拖延時間，將體內汙染源的力量控製住，讓她趨於平息。

而成渝那邊就沒有那麼好過了，花和枝條越纏越緊，幾乎讓她站都站不穩，狀態很危險。

“一邊花開，一邊花謝。”汙染源繼續笑著說“多麼浪漫且富有詩意的事情。”

“你們會變成我，而且不會有太大的痛苦。”

汙染源伸出手，按向江泠的胸口：“這些花，它們會慢慢纏住你的身體，纏住你自身的力量，然後纏上這顆心臟，最後……”

汙染源說著，笑容凝固在了臉上。

“你……”

汙染源的臉色變得驚恐。

“你，沒有心跳？”

江泠抬頭思考，如果夢裡那個聲音說的都是真的，她此刻恐怕算不上是活著。

江泠開口：“大驚小怪，沒有心跳不是很正常，你要不再檢查檢查？說不定我連呼吸都沒有。”

汙染源五官扭曲起來，剛才的從容和優雅一掃而空，換成了另外一種形式的癲狂。

“你到底是死人還是活人。”

江泠輕笑：“思路打開一點，我就不能死了之後繼續活著嗎？”

此刻精神狀態不是很穩定的成渝，也睜大眼睛看向了江泠。

汙染源緊緊抓住江泠的肩膀，似乎想把江泠拍碎，不過以她現在的力量，大概率是做不到的。

“怎麼會……人怎麼會……你不是人？”

“你才不是人呢。”

汙染源雙眼通紅：“你是異種？”

江泠一臉驚恐，連連後退：“我可不是，你不要汙蔑我。”

“說不定是我向死而生的勇氣感動了神明，是神明賜予我的力量。”

這個借口再合適不過了。

果然，成渝那邊眼睛亮了起來，甚至還點點頭，表示十分認可這個說法。

鑒於此刻她身上的花和藤蔓越纏越緊，成渝一點都笑不出來，隻能用儘全身力氣去抵抗汙染源的力量。

汙染物的眼睛似乎要滴出血來，強迫著牽起嘴角，用手指向成渝：“沒關係，還有她，那位總是活著的吧？”

這確實是個問題。

不過江泠此刻心裡也有數了。

身體裡吸收的汙染物能力基本上已經平息，轉化成了自身的能量，已經確定沒什麼太大問題。

但是剛才自己吸收能量時狀態著實奇怪，她不敢再嘗試一次，仔細想來，在第一次有這種詭異狀態的時候，還是活著的時候。

雖然這麼說起來有些奇怪，江泠是懷疑，這件事和原身有關。

自己這副身體，看起來麻煩著實不少。

即便自己不敢嘗試，但看了一眼正在奮力掙紮的成渝，還是歎了口氣，畢竟救人重要。

江泠握緊了手中的槍，現在汙染源已經顯現實體，不如給她一槍看看什麼效果。

趁著汙染源此時目眥欲裂，正走向成渝，江泠看準時機快準狠的來了一槍。

激光凝成的子彈沒入汙染源的體內，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看來依然是沒什麼用。

“彆白費力氣了。”汙染源陰陽怪氣的扔下一句話。

江泠放下槍。

這玩意兒顯現實體依然刀槍不入啊。

它們是汙染物，也不是鬼魂什麼的，不可能所有攻擊手段都不怕。

要是那樣的話，這汙染物早就遍布全星係了。

一定有什麼攻擊手段是她害怕的。

汙染源此刻正用手指，輕輕撫摸著成渝的臉，成渝渾身僵硬，感覺自己被汙染了。

“還是你比較可愛啊。”汙染源輕笑。

成渝眼睛都快瞪出來了，人生第一次被汙染物誇可愛。

“滾！離我遠點兒！”成渝喊道。可惜現在沒什麼力氣，顯得沒有氣勢，倒讓汙染源笑意更甚。

感覺汙染源又重新恢複了優雅。

“太好了。”汙染源說。

成渝深吸一口氣，差點嗆到自己。

江泠連連鼓掌，說：“有個性，原來喜歡被罵，這愛好挺小眾。”

成渝用儘全力掙紮著，衝著江泠喊：“你倒是想想辦法呀！神選者！”

江泠回道：“放心，不會讓你有事的。”

汙染源冷哼一聲：“還真會誇下海口，神選者又怎麼樣？沒有人能把這些菌子從人體裡拔除。”

江泠歎氣，反派最終會死與對自己太過自信好像已經成了一個定理。

她活動活動身體，感覺到體內所有的能量已經融合完畢。

汙染源笑得愈加瘋狂，衣服上的花瓣已經全部枯萎，消失不見，而她自身也看著越來越虛弱，她專注的看著成渝，期盼著另一個自己的誕生。

江泠閉上眼睛，自己感受著周圍的一切，根據前幾次的經曆，回憶著這種力量的翻湧。

再次睜開眼睛，果然，天空下起了紅色的雪細雪。

這一次，在麵對體內壓抑不住的興奮和渴望時，明顯多了一份清醒。

風重新刮了起來。

江泠順著體內的衝動，一步一步走到汙染源身後，伸出雙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風聲好像在哭。

配合著汙染源發出的慘叫。

她的身體漸漸變得虛弱不堪，眼裡瘋狂的笑意卻沒有停止：“沒用的……馬上……另一個我……就誕生了。”

“花…會再開的。”

汙染物倒了下去，身體落在土地上，頃刻間化為了塵土，仿佛沒有在這世界上存在過一般。

此刻的江泠將雙手按在了成渝的肩膀上。

成渝看著雙眼泛紅的神選者，第一次對她產生了一些恐懼。

“清醒一點！神選者！”

她十分害怕自己也會和剛才的汙染源下場一樣。

身上熱流湧動，所有來自於汙染源的力量此刻正源源不斷的被吸走。

“放心。”江泠說道。

那些纏繞住成渝的花，紛紛退卻，漸漸轉移到了江泠身上。

隨著這些力量的湧入，一些記憶也展現在江泠的眼前。

當初那個迷失在垃圾場的小女孩兒，坐在地上痛哭，風將哭聲彌散開來。

一個穿著破破爛爛，頭發長的直拖到腳的女子跌跌撞撞的走來。

她骨瘦如柴，渾身上下就像是骨架子上套了層皮，她咧著嘴，目不轉睛的盯著小女孩兒看。

“請問，你知道怎麼走出這裡嗎？”小女孩兒止住哭聲，擦乾眼淚，試探著詢問眼前的人。

女子又往前走幾步，蹲下來，與小女孩兒平視。

“你要做什麼？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地方嗎？”小女孩兒問。

女子終於在喉嚨裡擠出了幾個字“有。”

她伸出手，按住了小女孩兒的肩膀。

“替我…活下去。”

女子在小女孩兒眼前漸漸乾枯下去，化為塵埃。

驚訝、恐慌、無措，讓小女孩的眼淚再次湧出。

一朵朵鮮紅的花在她身上生長，她的哭聲再也抑製不住，隻是這哭聲，隻有風聲在應和著，眼淚一滴一滴的流下。

漸漸的，她的眼神從清澈變得冷冽。

她站起身，笑了起來。

過了一陣，似乎想到了寫什麼，又哭起來，不過，沒有一滴眼淚。

她站起身，一步一步向前走去，腳下走過的每一步路，都留下了一朵一朵鮮紅的花。

花瓣掉落，融入泥裡，長出一顆顆綠色的嫩芽，在長成一顆顆紅色的樹，枝乾藤條在風中瘋狂的舞動著。

一眨眼，全都消失不見。

普通人，看不到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