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1 / 1)

藤江明義在黑暗中睜開眼睛。

從窗簾間隙透出細弱微光,為室內提供最低限度的昏暗照明。

他趴在地板上,後頸傳來陣陣鈍痛,神智在感官的刺激下逐步複蘇,但仍有些眩暈,電視劇中常常演繹的手刀,在實際應用上並不是能一笑而過的技術,即便沒有造成大的損害,該有的負麵反應一個不落。

趁著身體開機,藤江明義回憶起自己身上發生的事。

他被人從身後襲擊了。

人慣會雙標,又缺乏清晰的自我認知,藤江明義此時忘記是他自己先做了跟襲擊沒差彆的事,腦子裡隻記得自己被人偷襲,驚恐過後就是怒氣主場,仿佛全世界都對不起他。

首先受到清算的就是衝野洋子,要不是她的經紀人讓他跟洋子分手,現在藤江明義就有一個國民偶像女朋友,要不是衝野洋子真的跟他分手,他也不會在這個點找上門來,如果他沒有來,自然不會被什麼人從背後襲擊,邏輯順暢,罪名成立。

等身體稍微緩過來,他的膽子也緩了過來,連臉都沒看清的襲擊者就緊跟著被網羅上一個罪名——比如那個人是跟蹤狂,自己說不定是趕巧替衝野洋子受罪了,既然他都為衝野洋子做到這個份上,衝野洋子憑什麼不跟他複合?

藤江明義沉溺在他自己編織的妄想中,完全沒有注意到與周圍渾然一體的黑暗中,不屬於黑暗的異物蠕動著鑽入他晦澀的陰影。

陰影越發深邃,逐漸呈現出與光亮無關的黑沉,偶爾反射一道刺眼的光線,不等被發現,就再次消弭,仿若幻覺。

數十秒過去,藤江明義猛然發覺自己下半身失去知覺,恐懼與驚惶翻了百倍回來,但為時已晚。

倘若在正確的儀式主導下,潛伏在黑暗中的異物不會對他造成實質性的損傷,反而會牽引著他的意識向上,直到對上同一高度的另一個意識,異物帶著意識互相交換,而失去原本寄宿紙張的異物則會逐漸衰竭,死後兩個意識就能回歸原位,整個過程據說沒有絲毫損害。

但若是另一方沒有做好對調準備,異物會帶著意識躍遷到多高,人會不會沒事,就全是未知數了。

藤江明義聽見大腦嗡嗡鳴叫,好似一千隻蟲在振翅。

他的耳朵與牙齒一同脫落,頭發跟蒲公英一樣不堪一擊,自我認知的部分被剝離得有多迅速,他身體的潰敗速度就有多快。

他的大腦甚至沒來得及向身體發出最後一道指令,就先一步融化,從他的眼耳口鼻中爭相流出。

奇妙的是,藤江明義感覺自己仍然活著。

他能“看見”室內擺設,“聽見”風吹動窗簾,“感到”冬夜降臨的寒意……以及遠超所有感官的“喧囂蟲鳴”。

細小的蟲蜱破殼而出,醜陋扭曲,同時睜開它千萬隻複眼。

它的每隻眼睛裡都藏有一隻卵,那便是時間蟲的種子。

*

16:32。

衝野洋子的公寓外隻剩下安西千和萬良,兩個人表情嚴肅,像是醫院產房外的候選人父,緊張,躊躇,但更多是期待。

——裡麵發生什麼都無關己身、純粹關心結果的那種期待。

兜帽人交待了她包裡那張怪異紙張的作用,據說能短暫交換兩個人的心靈,但使用條件比較苛刻,必須是兩張一起用,包裡一張,她自己身上一張,使用方法是在封閉空間內撕開任意一張,用完還要燒掉,原本她打算東西放下就回去躺好,等衝野洋子一回公寓她就試試,但現在醜聞已經到手,她就沒必要繼續嘗試了,畢竟這路子是真的野。

萬良拿“衝野洋子和她的秘密情人會麵”的照片換了兜帽人的那兩張紙,雙方都覺得自己賺了。

怎麼有人會要這種東西?指指點點.jpg*2。

目送兜帽人離開,安西千摸了摸手上兩張紙,一張完好無損,另一張因為貼身存放還帶著體溫,上麵的鬼畫符一模一樣,他偏頭看向萬良:“你覺得,這兩張紙就是他倆上周目一死一瘋的罪魁禍首?”

萬良偏頭,把問題拋回去:“你覺得呢?”

“Emmm,我不知道,”安西千坦率地搖頭,“我隻知道,紙是不會請律師為自己辯護的,它們的輿論情況比較艱難。”

萬良聞弦知雅意:“你又有餿主意了?”

“怎麼能說是餿主意呢,”安西千嚴肅道,“事實勝於雄辯,一切停留在紙麵的猜測都需要事實佐證,請叫我嚴謹負責的科學思維。”

萬良拿手指戳了戳紙麵:“你打算用這個我沒意見,但問題是怎麼用,對誰用?”

“方便好用,沒有任何後顧之憂的實驗對象,”安西千指著地麵上躺屍的男人,“不就在這裡嘛~”

萬良想了想:“那你要怎麼撕?那人說要在密閉空間用,無論這張紙裡能跑出什麼玩意,跟它共處一室都不明智吧……”

“還記得我們之前看到的情況嗎,”安西千答非所問,“那時候兜帽人慌慌張張地跑出來,房間裡沒有搏鬥的痕跡,他們應該是在糾纏中錯手撕開了紙,用錯誤的方式造成了那副光景。”

“我們要驗證的不是它被正確使用後能不能做到交換,而是重現它被錯誤使用的樣子。”

安西千打了個響指:“當時的兜帽人肯定非常慌亂,就像剛才一樣,在門口就被糾纏上,錯手把人推開,男人很有可能搶走了她的包,然後……兜帽人關上了門。”

萬良蹙眉:“我提醒你,你當時去的時候,門是開著的,邏輯不通。”

“那是兜帽人第二次開門,”安西千腦筋轉得很快,“在電梯下來,我們再搭電梯上去的這個過程中,兜帽人開了兩次門,包和男人是在第一次進去的公寓,兜帽人在門外一開始或許是害怕,但有門隔著她就能跑,除非門內有什麼動靜讓她改變了主意……威脅消失……大概當時有聽見男人的慘叫什麼的,等慘叫消失,她再打開門被那副慘狀嚇得魂不附體就很正常了。”

kp:你開天眼了麼?

“……”萬良代入模型思索了一下,“好像能說得通。”

“對吧,”安西千彎腰,拽起男人一條腿,往公寓裡拖,“我們來試試吧,反正存檔點很安全,如果我搞錯了,萬良你就負責補刀。”

萬良蹲下搭了把手:“行吧,那就試試。”

還在昏迷狀態的襲擊者人事不省,就已經被安排了。

16:30,安西千將放有紙的手提包敞口掛在玄關處,站在門口撕開另一張紙,把碎片留在室內,後退一步,關上門。

[kp:你們倆都過一個靈感。]

[安西千:這麼快,我才關門就起效了?]

[kp:安西千靈感55 1D100=41 成功]

[kp:萬良靈感70 1D100=100 大失敗]

[安西千:哇,這次是真的慕了。]

[萬良:那之前都是假的嘍?]

[安西千:你要這麼說我也沒辦法,攤手.jpg。]

[kp:彆背渣男語錄了。]

一點漆黑的靈光呼嘯著墜落在萬良的大腦皮層上,這一刻她突然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真切的懷疑。

這裡真的是衝野洋子的公寓嗎,那個男人真的是衝野洋子的前男友嗎,遠野望月真的是從未來過來的外星人嗎,以及……那張照片真的是小宮菅夫借位偷拍的嗎?

而不是通過某種卑鄙的手段,拿捏了衝野洋子的把柄,威脅她跟自己交往,再趁機拍攝留下證據,借此勒索彆人……牙白,越是細想,越覺得這種可能性更大!

萬良突然陷入同伴人渣濃度過高的憂鬱之中。

靠譜的DK關鍵時刻扛起了大旗,他恰如自己所說,以一個嚴謹認真的科學思維對待這次實驗,2分鐘後種瓜得瓜,沒有錯過走廊中突然多起來的鐵鏽腥味。

姨媽大!

安西千拿複製鑰匙開門,直視室內。

蠕動的紅色血肉,看不出人形,地麵逐漸擴散開的血跡——過於熟悉的場麵,讓他有種遭遇時空錯亂的恍惚感。

[kp:安西千 san55 1D100=27 困難成功]

他的猜想得到了證實。

*

醫院內,遠野望月第三次被護士紮針,已經能做到心如止水。

江戶川紅莉棲對他肅然起敬。

下一秒,安西千的電話就打到了江戶川紅莉棲手機上,紅莉棲一接通就聽見DK樂嗬嗬地開口:“人我們已經找到了,還順便搞到了兩張能隔空殺人的紙片,具體使用限製還要再試試,對了,跟蹤狂小姐那邊好像有販賣這種怪東西的路子,能搞來的話,我們偵探社的人脈就又拓寬了一條……總之今天大豐收~”

“那你們想到辦法了嗎,”江戶川紅莉棲詢問,“怎麼讓一個人充滿求生欲地死掉。”

隔壁病床的遠野望月投來若有似無的視線。

安西千爽快地否認:“那麼缺德的事,當然是小宮負責去解決嘍。”

江戶川紅莉棲&遠野望月&kp:……

好像沒毛病,專業確實對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