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Legend銀白色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向陽小學，一縷隱藏在暗處的白煙也隨之離去，一路飄蕩到了第一中學附近的一家咖啡廳。

陽光透過落地窗映在了咖啡廳的真皮座椅以及木製圓桌上，琺琅杯裡盛著的拉花拿鐵咖啡冒著熱氣，一縷白煙穿過玻璃幾乎與咖啡的熱氣融為一體，而後一個人抬起手接住了那縷白煙，動作優雅又隨意，仿佛隻是要拂去熱氣一般。

嗡，嗡。被放置在桌上的手機震動了起來，他瞥了一眼屏幕上顯示的號碼，嘴角下垂的弧度暴露了他並不太美好的心情，但他還是接起了電話。下一秒，擴音器裡傳來卡歐斯氣惱的聲音，“Evil！你不是說Legend就在第一中學嗎！我根本沒有找到他，大騙子！”

“我說的隻是‘很有可能’，究竟是不是這樣，還有待進一步檢驗。不過，既然你這麼說的話，就代表著你已經先一步動手了，對嗎？”比起語氣不客氣的卡歐斯，被稱為Evil的人語氣稱得上是平靜耐心了，“你太心急了呀，卡歐斯。”

他握住杯中的銀勺，不緊不慢卻又毫不留情地將精致的拉花攪得粉碎，奶泡的乳白色與咖啡的焦褐色在攪動之下融為一體，不分彼此，“我知道，我們的確還沒有建立足夠的信任，所以你才會沒有問過我就直接出手。但其實，我本來就是打算將試探Legend的機會交給你，你隻是把這個時間點提前了一些，你做的這件事本身沒有問題，我並不怪你。”

卡歐斯一聽這裝模作樣的腔調就覺得頭大，他不耐煩地打斷他，“但是？這種鋪墊的後麵一般都有個但是，彆跟我兜圈子了。”

Evil歎了一口氣，聽上去好像很真心地在為他感到遺憾，“但是，很可惜，你選擇的時機有些問題。今天我事先另有計劃，而這個計劃剛剛好與你想見的Legend有關，他與他的同伴早早就被我吸引過去，你還去第一中學尋找，當然不會有結果……唉，真不走運，不是嗎？”

卡歐斯在心裡暗罵了一聲倒黴，也難怪那學校裡有人跟他說Legend不可能會在他們學校了，“你那個所謂的計劃，目的是什麼？”

Evil笑而不語，卡歐斯便從他的笑聲中領會到了他的意思——不久之前才瞞著Evil私自行動的他，的確沒有立場去質問Evil有什麼打算，就算是為了避免他再搞砸一次，Evil也不應該再向他透露出太多的信息。

誠如Evil所言，卡歐斯並不信任他，隻是在聽了Evil的分析後，認可了“Legend很可能是第一中學的學生或老師”這個結論。可同時，卡歐斯直覺Evil這個滿腦子彎彎繞繞的家夥會和自己說出他的分析，一定存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他可不想被這混蛋利用。於是，為了不被獲悉自己的動向，他才會在今天毫無預兆地突然出手，全程沒有通知對方的意思。

……然而，他沒想到，一切就是這麼巧合。他的突襲與Evil的計劃撞在了一起……嘖，消息是Evil提供的，他偷偷行動也算是違背了盟友之間的約定，那就顯得他的興師問罪有些站不住腳了。

而且他還差點把Evil賣給山茶花了，這樣一想更心虛了。……嗬嗬，Evil這種謎語人就應該被暴力狂山茶花打一頓，保準打得天旋地轉頭暈眼花，一句謎語都講不出來。

卡歐斯啞口無言，Evil並不在乎他的沉默，又或者說這正在他的預料之內，他放緩了語氣，“卡歐斯，你今天有些打草驚蛇了。如果你能夠再信任我一點，提前與我溝通你的想法，或許我們現在已經弄清楚Legend是誰了。但現在，他很可能會察覺到自己的暴露，之後有機會用其他方式誤導我們他的所在。所以，從現在開始，不要再擅自行動了，包括那所學校，也不要再輕易靠近。”

此言一出，Evil就已經做好了卡歐斯這個很好懂的家夥立刻不滿暴起的準備，他已經準備好了充分的說辭，到時候就可以順勢繼續引導卡歐斯。誰知道卡歐斯今天居然表現出了異常的冷靜，“哦，好吧。”

不去就不去咯，反正他已經打爽了。

雖然山茶花也挺有意思……但她不讓他說話啊！還老打臉！要是有的選的話，他還是更想去找Legend玩！

……這家夥吃錯藥了？Evil有些困惑，不過既然如此他提前準備好的話術也就可以省下來了，“不過，你也不必太擔心，我們還有機會，再從其他的角度去嘗試就可以了。”

“哦。”卡歐斯的反應依然很是冷淡，他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Legend是什麼人、在什麼地方，對我來說根本不重要，我隻是想讓他和我一起玩而已，你彆做什麼無聊的事阻礙我。”

他今天真的吃錯藥了吧？Evil眯起眼眸，捏住咖啡杯的手微微用力到發白。

與咖啡廳相鄰幾條街的地方，卡歐斯獨自坐在台階的最下方幾級，鄰近正午的陽光投射在他的身上，建築物所投下的陰影卻又將半數的陽光所遮蔽，使得他的身體一邊沐浴在光下，一半又隱藏在暗中，看不清麵容。

他慢悠悠打了個哈欠，垂下的眼中滿是冷意，“——否則，我不介意在和他真正投入一切地打一場之前，先把你清除。”

通話中一時間隻剩下了Evil平緩的呼吸，半晌後，他重新開口，語氣一如既往的溫和，讓人無法捕捉到他真正的情緒，“放心，我不會阻礙你們，你們會有機會好好一起玩的。隻是，下次的計劃我會在執行之前再告訴你，抱歉，這並不是要針對你的意思，隻是以防萬一。”

“下一次，你會好好配合我，而不會一言不發地擅自行動的，對吧？”

“……”卡歐斯翻了個白眼，即使對方的語氣有多麼的溫和，他也直覺這個人就是在暗搓搓地刺他，“知道了，你不想說就算了。”

聽到嘟嘟幾聲通話被切斷的忙音，Evil也並不惱怒，因為這也在他的計算之中。

更準確的來說，卡歐斯今天的一切所作所為都在他的計算當中。

卡歐斯的直覺沒錯，Evil向卡歐斯放出Legend與Glory都在第一中學附近的消息，的確另有所圖，隻是卡歐斯所不知道的是，他隨後自以為隱蔽的行動，其實也從一開始就在Evil的設計當中。

一切都像Evil劇本所寫的那樣進行著，隻是，他的完美劇本裡多了一個不該出現的變數。

他做了一個深呼吸，重新解鎖屏幕，在搜索欄輸入了魔法少女幾個字，彈出的最近聯想選項就是“魔法少女山茶花”。他順著這個關聯詞條點進去，那張秀美卻麵色冷淡的臉直接出現在了屏幕上，令他微微皺起了眉頭。

……在他原本的計劃裡，在Legend兩人都被提前放出的奇美拉引走之後，卡歐斯襲擊第一中學時，以正義凜然的姿態出麵迎擊卡歐斯的人，應該是他才對。卡歐斯沒有見過他的那個形態，不可能認出是他，會真正地把他當成一個攪局者，和他進行一番激烈的纏鬥，然後他提前匿名通知的對策局會恰到好處的登場，使得卡歐斯不得不撤退，看起來就像被他逼退一樣。

而他，第一次出現在大眾麵前，就會是一位比Legend、Glory更及時而可靠地拯救了大眾，擊退卡歐斯的英雄。他會踩著這三個人的名字揚名，取得所謂的正義的一方的信任，順利地混入他們之中，成為隱入羊群的惡魔。

……本該是這樣的。但，這個該死的山茶花，究竟是什麼人？她為什麼會突然出現？

“山茶花……”他握住琺琅杯的把手，輕輕地抿了口咖啡，控製著麵部表情讓皺起的眉頭舒展開。

沒關係，計劃繼續進行，他還有很多機會。

忽然，他的手機又一次震動起來。出於謹慎，他沒有給卡歐斯任何備注，以免因為這樣的小細節暴露自己，而現在他認出了這串號碼，正是他提前背過的卡歐斯的聯係方式。

卡歐斯又打回來了？

Evil有些困惑，但還是接起了電話，然後他就聽到卡歐斯有些躊躇又僵硬的聲音，“咳……咳咳咳。那個什麼，你們之前給我的東西，還有剩下的嗎？”

Evil沉默了。

他盯著屏幕，陷入沉思。

有沒有一種可能，卡歐斯其實已經失手被抓了？

不然他今天為什麼這麼反常？甚至還問出這種話……他該不會真的落網了，已經進行到了配合警方釣魚把自己抓獲這一步了吧吧？

——

陸勳回教室的時候正好是下課時間，他趁著教室裡正鬨騰著，貓著腰沒讓任何人注意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隻是臉色不太好看。

張寒正在他相鄰兩個座位的位置手舞足蹈唾沫橫飛，在他坐回座位時還差點抽到陸勳，陸勳為了避開他牽動到了腰腹部的淤青，一時間麵容很扭曲。

“……說時遲那時快，山茶花一擊橫掃順劈接上挑，當場把卡歐斯打出了一個2秒鐘的僵直，卡歐斯也不甘示弱，當即揮舞起萊瓦汀試圖發動跳劈，但山茶花翻滾閃避，抓住卡歐斯共計落空的後搖再次回以上上下下AABB……致敬傳奇耐揍王卡歐斯！”

有人擺了擺手，“行了行了，你說的這些我們又不是沒看到，後麵卡歐斯被打飛出去之後就有樹擋著，你沒看到的我們也沒看到，還用你說。”

“我、我這不是幫大家夥回憶一下嗎？而且後麵的我光聽聲音就能想象出來，怎麼了！”張寒手肘拐了拐正在低頭看筆記的雲悠，“是不是啊雲悠？”

雲悠還在讓Legend和向陽小學的校方幫忙調取操場上的監控，很遺憾的是，的確沒有拍到什麼可疑的人物，隻拍到了那名體育老師摸魚玩手機的畫麵……他在心裡對那個倒黴蛋老師說了一聲對不起，抬起臉看了看張寒，不動聲色地點點頭，“確實。”猜得很接近事實了，就是少玩點格鬥遊戲吧，都魔怔了。

“你問雲悠乾嘛，他對這個又不感興趣，當時我們都在看熱鬨，就他還在發呆。”有人笑著說，“雲悠你也是，乾嘛這麼配合張寒？說得好像你也親眼所見一樣。”

那他確實親眼所見了，就在現場來著。

在哄笑聲中，張寒嚷嚷著你們懂什麼啊就準備坐回自己的座位，結果走了一步沒能走動，回過頭時看到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的陸勳正扯著他的校服下擺，這令張寒頗感稀奇，“看看，看看，連陸勳都覺得我說書說得好！你們這些沒品的人！”

我什麼時候誇你說書好了？陸勳嘴角抽了抽，壓低了聲音，“喂……雲悠一直都在教室裡，沒出去嗎？”

張寒頓時覺得沒勁，扒開他的手，“不然呢？難道你懷疑他是卡歐斯不成？他要是真是卡歐斯，你信不信我現在立刻跪下來求他把學校拆了？然後我們就放假回家！”

陸勳隻是忽有所感隨口一問，見他這麼說倒是不由得鬆了口氣，儘管連他自己都不明白剛剛為什麼突然要這麼說。但接下來，張寒就摸著下巴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出口的話也讓陸勳差點心臟停跳，“嘶，不對啊陸勳，這麼說的話，你剛剛可是不在場吧？在卡歐斯出現之前就去了廁所，然後就那麼巧地在卡歐斯離開之後回了教室，難道說……”

陸勳眉頭皺起，也意識到自己的可疑，有些慌亂地下意識看向雲悠，指望著這個幫自己解圍很多次的朋友能再力挽狂瀾一下。

“難道說，你就是魔法少女山茶花！”

一口氣差點沒上來的陸勳：……

“你從來沒有和山茶花一起同時出現，而且山茶花也沒有否認過是陸勳，再加上你還很討厭假麵騎士！”張寒越說越來勁，仿佛發現了什麼驚天大秘密一樣，“我知道了！陸勳，你是魔法少女！”

陸勳：“……”

陸勳：“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