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墨求娶(1 / 1)

自從重綏回到鬱家,她連宗棐忱的麵都沒見到。重綏的麵肆生意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總之多是男人過來吃食,她也明白是為什麼。

秋獮結束後,每日五更鼓響起,重綏就能看見宗棐忱一行人騎著高頭大馬路過鬱家。

這日開門鼓聲又響,重綏照常和麵,身後傳來一道清朗男聲。

“你就是鬱家孫女珠玉?”

“我是鬱家孫女,卻不叫珠玉,您是?”重綏回身,見一清秀男子立在麵前,雖心中知曉他是宗棐忱的人,麵上仍露出疑惑。

“我叫餘墨,是元親王府的侍衛,你不叫珠玉,那叫什麼?”他的眼眸略略瞪大,眼前女娘身量纖纖,麵如桃花,竟如此、如此舒色·,他的心中泛起漣漪。

“我叫重綏,不知客官是想吃點什麼?我這裡麵有餺飥、槐葉冷淘和曲末索餅,還有胡麻餅、湯餅和櫻桃畢羅。”重綏如沐春風,笑著給他介紹。

餘墨看著她,麵上滿是少年人情竇初開的模樣,“重綏,好名字,好寓意呀。”見她目光清明,餘墨撓撓眉尾,“給我來一碗槐葉冷淘罷,這個時節吃這個正好。”

“好,您先坐著稍等。”

餘墨找了個離重綏最近的桌子坐下,托著腦袋瞧著她忙碌的身影,隻覺心中酥酥麻麻,她連背影也如此好看。

“喂,小子,新來的?坐了大爺的位子知道嗎?”

一道壯碩的身影擋住了他的視線,餘墨皺著眉頭抬眼看向來人,來者滿臉絡腮胡,聲音粗獷,還用手指指他。

“滾開。”

餘墨看著吊兒郎當不甚靠譜,卻也從小在宗棐忱耳熏目染中長大,冷起來身上的氣勢遠非常人可比。

鄒三身強力壯,是這一片地痞流氓的頭頭,自從知曉懷安坊來了個俏美娘,便日日來此。今日來這兒後,竟有個毛頭小子敢坐在他平素做的案椅上。

見這毛頭小子身形不大,乾瘦乾瘦的,鄒三哪會被他一句話嚇跑。

重塑聽到了這邊的吵鬨聲,心中一喜,快些打起來吧。

隻是她依舊走到二人身旁,對鄒三福身,麵色慘白,身形怯懦,“鄒三郎君,食案並無固定一說,既然這位郎君先來了,就讓他坐著罷。”

餘墨見她小心翼翼,心中憐惜不已,對鄒三越發火大,一把將重綏扯到身側,“不必對他客氣,他若敢欺負你,我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鄒三聞言,怒上心頭,握拳襲來,隻是拳未至,就被餘墨一腳踹到肚子,鄒三肥碩的身軀一連碎了三張桌子,才穩住身形。

餘墨甩甩了衣擺,冷哼一聲,側頭對重綏柔聲說道:“彆怕,我在這兒。”

重綏對他點頭,目露感激,心中鬱悶,若是宗棐忱像他這般容易得手就好了。

鄒三見自己不敵,又無小弟在身側,憤恨地盯著二人,轉瞬急忙起身逃離,心道來日方長,他不信這男人終日在她身旁。

餘墨正欲去追,重綏拉住了他。

“他是地頭蛇,跑了就放他一馬罷,餘郎君不要為我惹禍上身。”重綏低著頭,聲音愈小。

這樣的蠢人,來一次怎麼夠,多來幾次,為她鋪路才好。

餘墨見她微垂的眉眼,輕拍她肩頭,心中已悄然做了決定,“不過是個小混混罷了,他若再來,你不必有負擔,告訴我就好,我替你教訓他。還有方才壞了的桌子,我賠你。”

重綏語氣輕快了不少,擺手,“不用不用,這些都不值錢。”

餘墨不肯罷休,將一塊碎銀遞給她,重綏不肯接,二人推推嚷嚷。

忽然間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踵而來,重綏見兩人架著王二碗走來,王二碗低著頭昏迷不醒,一條腿上的布料破破爛爛已被染成血色,雙腳在地上拖出一道蜿蜒血跡,任由兩人拖著他走。

重綏心中一驚,攔住他們去路,慌張的嗓音止不住的擔憂,“碗兄這是怎麼了?”

兩人將王二碗放倒在地,沉著臉,“你兄長逮捕犯人時,被犯人砍傷了左腿,這是縣廨給他的月俸和撫錢,以後就算好了也不用再去了。”說罷,從腰上解下一個腰包,扔給重綏。

重綏接過錢袋子一摸,裡麵不過三十兩碎銀,不由地憤懣,王二碗自小習武,一身本事從不吝嗇,如今二十兩銀子就能買斷他的一條腿,何其可恨。

她雙眼通紅,拽住兩人詢問腿傷過程。餘墨攔住她,“他們二人不過是聽命辦事,現在當務之急是先給你阿兄找個大夫。”

餘墨知曉王二碗是她鄰裡,見她情緒異常,忍不住暗暗懷疑兩人交情。

重綏聞言冷靜下來,求二人將王二碗抬進鬱家東廂房,王家此刻無人在家,她不放心王二碗一人。

那兩個不良人本就是王二碗同僚,平日裡沒少受王二碗恩惠,又對他的腿傷心有愧疚,將王二碗擱置在床上就迅速離去,

兩人心歎,誰叫王二碗得罪了上司。

重綏請離了餘墨,將藥局的周大夫請來。

周大夫把完脈,又去查看他的傷口,王二碗的左腿傷口深可見骨,周大夫小心地按上去,昏過去的人口中發出一聲嚶嚀。

“唉。”周大夫歎息,又搖搖頭。

站在一旁的重綏心急如焚,卻不敢打擾大夫,見大夫搖頭,心中惶惶不安,“如何?他的腿還能好嗎?”

周大夫給王二碗上傷藥,回道:“難說,隻怕你們有此心無此力啊。方才見他仍有知覺,說明腿筋未斷,但若要要恢複如初,所需藥材甚多且昂貴。”他觀此家並不是富貴人家。

重綏心裡堵得慌,聽他這些話,心安下來,她有錢,“這些都不是問題,隻請大夫一定要治好他。”

“那你得先付一百兩定金,我才放心好為你進藥材。”周大夫邊給王二碗包紮,邊幽幽回道。

“一百兩?他需要的是什麼藥材?你能保證將他醫好嗎?”重綏皺眉,

老者冷聲道:“我周家乃醫骨聖手,傳承百年,用得自然是秘藥,你若不放心,另尋他人吧。且這一百兩隻是定錢,後麵抓藥敷藥的錢還沒算呢。”

重綏知周家是百年傳承,才請他來,見他惱了,不欲激他,恭敬回道:“周大夫稍等,我去拿錢。”

從耳房出來後,徐南站在她門口,麵無表情,聲音無起伏,“你要拿錢救他?想好了?安王讓你做的事才是正事。”

“我知道,救他與阿兄交待我做的事並無衝突,阿婆還是回房歇著吧。”重綏斜睨她一眼,淡淡道。

“我還以為你都忘了呢,回來半旬了,連個元王麵都沒見到,天天與隔壁打得火熱。”徐南瞥了她一個白眼,譏諷完信步離去。

回到東廂房,重綏將一百兩付給周大夫,又給了他十兩銀子,“隻求周大夫將我家阿兄的病情放在心上,待碗兄痊愈後,我還有謝禮。”

周大夫做事向來隻看錢財,不看人情,見她出手闊綽,也沒有為難的意思,笑言:“這是自然,你放寬心,三個月後,你家阿兄就能活蹦亂跳的。”

她點點頭,周大夫又說了些養護注意之事,重綏耐心十足,牢記於心。

將周大夫送走,重綏關了鋪子,在東廂房靜等王二碗醒來。

到了晚間,王二碗依舊在昏迷,重綏回想送他回來的那兩個人麵露不忍,又支支吾吾,清楚王二碗的傷另有隱情,卻在猶豫要不要告訴王家人,思慮再三,她還是決定等王二碗醒來讓他定奪吧。

重綏去了王家,講明王二碗托她告知一聲,他外出公乾,兩三日來回來,讓王家人放心。

次日,晨曦初露,王二碗悠悠轉醒,一時間不知身處何地,轉頭看見了趴在八仙桌入睡的鬱重綏,又看見了他綁著木板的左腿,心中一片淒然。

“綏綏。”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重綏睡得不深,聽到有人叫她,瞬間驚醒,見王二碗醒來,接過一杯水問他,“喝點水吧。”

王二碗一貫帶著笑的臉上,如今麵帶憔悴,接過水,喝著喝著淚如雨下。

“放心吧,你的腿能好,隻是究竟發生什麼了?你武功高強,誰能傷到你的腿?”重綏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又將他不能再回縣廨當差的事和他耶娘不知情的事告訴他。

王二碗淒慘地搖搖頭,“多謝你幫我瞞著家裡人,不回去也好,我也不想再回去了。綏綏,我隻恨那日不聽你的勸告,得罪了蒼縣尉。”

“蒼縣尉?”重綏記得她隻提醒過王二碗一次,就在她的麵肆開張那一日,“你說那日有些麵熟的人?”

竟然是他,那個不知男女的人。

王二碗一臉菜色,點了點頭,自從幾日前蒼縣尉上任,昔日還算和睦的同僚皆在孤立他,昨日追捕犯人時,所有的同僚一時間都不見了蹤影,他被人二三十人圍困,好不容易脫險,一蒙麵人趁他力虛,砍傷他的左腿。

他知道砍傷他的人就是蒼縣尉。

“等我好了,我一定會報答你的恩情。”

“你不必多想,先好好養傷,既然你不想告訴家裡人,我就再幫你拖延拖延,大夫說你三個月就能恢複如初。”重綏扶他躺好。

一連七八日,餘墨都來看望她,見她照顧王二碗不遺餘力,不禁有些吃味。

終於他將一切都準備好後,逮到重綏獨處間隙,直言道:“你可願嫁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