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妻之仇(1 / 1)

“門主。”

虹衣羽疲累一日,卻不想進門便瞧見了那端坐在自家堂中的人。

她踏進門,走到他麵前,沉吟片刻,認命般跪了下去。

座首之人看去,並未有叫她起身的意思。

就這般足足跪了快半個時辰,風林川才幽幽開口。

“莫要以為你糊弄得麗華,便連本座也會相信。”

虹衣羽咬咬牙,並未解釋些什麼。

“怎麼,這般成全那林相藥,是鐵了心要嫁給杜離州為妻了?”風林川一掌拍去桌上,在這夜幕空無一人的大宅裡,突兀的厲害。

“本座三日前便到了這安昭,你都見不得,想來是忙於政務。”風林川麵有諷刺,忽而起身步至她身前,狀似攙扶。

“那麼今日起,酒兒便有不用再累於此事了……”

虹衣羽仰頭望去,便聽他又道。

“那火藥,正是本座為之。”

聞言,虹衣羽瞳眸驟縮,又驀地低了頭,她不敢叫風林川看去自己的眼,她知道,這雙眼,一定會出賣自己。

“……門主,想要酒兒做什麼。”虹衣羽晦澀聲音。

風林川扯了嘴角,“酒兒該知,本座要的,從來都未曾改變。”

於是虹衣羽不由攥了攥拳,她知道,她知道他的目的,那是一個,謀亂天下的目的。

風林川大抵瞧得出她的心緒,於是拍了拍她的肩頭,道,“放你來安昭前,本座便知你恐會心軟。”

他搖了搖頭,歎息間又言,“可是酒兒啊酒兒,你卻也不會違背本座的命令,這可是苦了你了……”

虹衣羽自他低沉笑意間痛苦神色,直到那聲音消失耳畔,才似卸了氣力一般萎坐堂前。

良久,她堪堪撐著膝爬起身來,便見那桌上還留了一張紙,上書著寥寥幾文——

杜離州林相藥死生擇一

——————

醜時已過,便是連這皇都最熱鬨的折花間,也早就安寂了多時。

隻那二樓的窗似是主人終究忘了,於是便也予了人方便。

沈天接下那癱在自己身上的一團‘爛泥’時幽幽喟歎。

倒是手間分毫不敢鬆懈,護的周全。

“給我讓個地兒。”

醉哄哄的人不顧禮數七零八落的占了人家的榻,直把沈天給擠了下去。

於是他也認了命,可幾經折騰,他卻發覺這人偏生就是睡不去的。

“喝了這般多的酒,還睡不下麼。”沈天輕皺眉,言語間多有心疼。

虹衣羽長長一聲歎息,終是睜開了眼,那眼中已然紅絲蔓延。

“……你說,這世間的恩情,要如何衡量呢。”

沈天隨手點了細香,幽幽味道而去。

“重義之人,便若懸天,薄緣之人,輕不過鴻毛。”

“重義?”她口中喃喃,忽而眼中流了淚出來,沈天正驚愕,卻不想她竟是一發不可收拾,嚎啕而去。

“你……!”沈天手忙腳亂了好一會兒,那人哭得不可抑製,他正無措,便見她一把扯了被子蒙在頭上,於是這屋子裡,便隻餘得了小獸嗚咽。

沈天終究無奈,隻輕抬了手,便似從前一般,小小拍著她的背,這才叫她睡了過去。

於是這一夜,她便還是隻能帶著秘密而去。

————————

苦夏日,煩悶人心的午後,安昭街上,忽而騷動了起來……

“少尊大人,恐是出事了。”書冥關罷窗,此番這街上攢動人頭皆是惶惶,雖不見感召院人馬,卻竟是戍城守將入了門來。

少尊此時正收起那一方兔子燈籠,隨口囑咐道,“錦繡閣定來的布匹要送上門,你且留在這兒收著,本尊今日恐不會回來,莫要尋我。”

“是,少尊大人。”

書冥早已猜得到少尊不會坐視不理,隻乖乖聽命在折花間等那送上門的布匹,此時於他而言,坐看雲起才最是舒適,畢竟這話本上的故事,恐都不如他此時經曆……

“沈富商?”

故梨園外,江丙自人群中認出了他來。

於是他將人一把推出了人群,那力氣大的,算是些許野蠻。

“你來這兒湊什麼熱鬨。”他恨恨低聲,避過人群,生怕他牽連其中,畢竟私心裡,他總該覺著虹大人和他更般配才是。

“這般陣仗,衣羽定是在的。”

江丙一時聽得皺眉,這有錢人家的公子,癡情起來倒是肉麻的很。

“快回你的折花間,這地界不是你這嬌貴公子能來的。”他提了刀在前唬人,想嚇走他。

可也隻一瞬,那場麵竟是控製不住了起來,於是江丙很有眼色地將沈天扔去了牆角兒。

然而哪知無人關照的空擋,沈天竟又湊回了江丙身邊,盯著那與感召院對峙的一行人說道。

“是鎮北侯隨行侍從。”

江丙看著他又急又凶,正要訓罵,卻突然那故梨園內,竟是一人踏院而出。

他不由得定睛一瞧,好家夥,正是他的領衛大人。

“小侯爺?!”江丙上前,這才瞧見那與虹大人纏鬥的狠絕人物,不正是林相藥。

然而騷亂也因此而盛。

“你們想乾什麼?!”異動之下,感召院其餘部眾正嗬止著鎮北侯府的隨侍。

然則那些人便是北境軍營出身,此行本就是為護衛林相藥而來。

“我侯府少夫人死在你感召院領衛手下,你感召院人馬此時封鎖故梨園,是何居心?”鎮北侯府的人故此發難。

江丙聞言眉頭一凜。

虹領衛殺了那禮部侍郎之女羅綺思是何緣故他不知,但杜大人在場,他不信虹領衛殺人無辜。

“羅綺思之死尚未查明,林小侯爺此時與我感召院出手,我等可不計較,但,你鎮北侯叢軍之人京都妄動,已招至戍城守軍前來,如你們就此作罷便是,若是再起爭議,是否能全身而退,可便不是我感召院能做主的了。”

然哪知那鎮北侯府之人並無退卻之意。

“我鎮北侯府的少夫人,便是天大的罪過自有律法決斷,你感召院虹衣羽當眾斬殺之,於哪處法典,都難逃罪責!”

說罷,兩方這邊要動起手來,然江丙還不及又言,便隻眼前一暗,竟是被沈天擋了去處。

“大祝安昭皇都,鎮北侯府為京作亂,是要如何?”沈天輕飄飄的問了一句,卻愣是扣了碩大一頂帽子。

“謀反麼——”

那鎮北侯隨侍顯是被這話嚇住,畢竟這謀反二字,聽不得,更說不得。

“你莫要口出狂言,此事可是感召院濫殺無辜在先!”

可沈天仍舊泰然,幽幽應道,“無辜此時猶未可知,然則你鎮北侯府招來了戍城守軍,已成事實。”

戍城守軍,是為京中作亂調遣,今次不論鎮北侯府要討得何種公道,都要乖乖放下手中刀刃才能談去,否則,便是謀反之名論罪處之。

至此,鎮北侯府隨侍再難動作,隻那糾纏的二人此時又或是打得難分難舍。

林相藥領兵之將不得虹衣羽詭譎刀法,卻又招招殺人之術,竟是迫得虹衣羽處處避之鋒芒,兩相較量之下,虹衣羽一個不查,刀迫眉心……

江丙見此瞪大了眼幾欲上前,卻忽而腰間一輕,竟是被人轉瞬奪了刀去,再一瞧,居然是自己以為嬌貴的富商沈天。

刀戈交伐,鏗鏘之下,沈天一招擋下林相藥殺招,勁風而過,虹衣羽一抹發絲斷眼前,飄零而去。

沈天點到為止,收刀撤步,橫於虹衣羽身前,不許她再近前,而林相藥……

同樣還有一柄刀,卻不似沈天,它的薄刃半寸於林相藥頸間,殺意昭昭。

“兄長不可!”虹衣羽高喊,看去林相藥的眼中多有恐懼,似乎真的怕那柄刀下一瞬便抹了他的脖子。

風林川聞聲瞥了虹衣羽一眼,而後忽然笑去,翻轉刀身,請罪於前。

“小侯爺恕罪,舍妹性命之憂,風某恕難安於一旁。”

林相藥雖說險傷虹衣羽,可此番二人皆狼狽模樣。

他瘋癲之下看去虹衣羽的眼中已然儘是恨意。

“虹衣羽”

這名字自他齒間吐出,恨不能嚼骨食髓,“綺思待你如姐妹,我亦欣賞你的才乾,還妄圖向父親舉薦與你。”

他癲笑三聲,垂首間,似是覺這抵京幾月不過恍然一夢,夢中於這安昭他得逢此生愛人,又獲之交好友,最是新春少年意氣,便得夏儘大夢黃粱……

“虹領衛,不虧是臭名昭著的感召院領衛啊……”他顫著聲音歎去,再抬首,荒涼神緒。

“此事我會如實稟明陛下,是非對錯,終有一個答案,可虹衣羽,殺妻之仇,我林相藥,絕不相忘——”

言落,林相藥泯然轉身,他想這安昭皇都,他此生,都不願再踏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