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下花衣的這句話,對毛利小五郎如同規則係殺器,效果堪稱立竿見影。他手中動作一頓,抬頭,露出一雙寫滿驚喜的小眼睛。
江戶川柯南默默往後挪了挪屁股。
……這就是中年男人追星的模樣嗎,噫,當真可怕。
毛利小五郎這時可看不見他的小動作,控製嘴角弧度不要太過囂張已經耗費了他全部的注意力。他滿臉自得,卻故作矜持擺了擺手。
“哪裡哪裡……不過我確實幫過她一個小忙。不知道洋子小姐有沒有跟你說過?”
竹下花衣微笑、點頭。
“哈哈!”毛利小五郎猛拍大腿,“想不到您與洋子小姐是這麼要好的朋友啊!”
這層身份一揭露,他的態度迅速變得熱情起來。
“洋子小姐最近怎麼樣?我已經很久沒看到有她出演的電視劇了,她最近有什麼新的拍攝計劃嗎?……您是她的朋友,是不是也知道點內幕消息?”
竹下花衣不回應,隻是沉默輕撫左手手腕,似乎在觸碰什麼無形的物件。在兩名偵探的注意力都被牽扯過去時,她恰到好處歎了口氣。
“不瞞您說,我已經很久沒有和朋友們相聚了。”
少女憂愁地低下了頭,“大家都很忙碌,平日裡隻能通過手機聯係。好不容易拍攝計劃告一段落,我本可以去見她們了,但又碰上了跟蹤狂尾隨……我很害怕,毛利偵探。”
毛利小五郎了然地點點頭,板起一張嚴肅的臉:“放心,我會替您抓到那個變態的!”
竹下花衣目露感動,柯南則在一邊默默露出半月眼:話說這麼滿,還不知道到底有沒有這個人在呢。
既然接下了委托,不管什麼結果,至少要給對方展示一個靠譜的調查過程——柯南是這麼想的,但毛利小五郎的職業操守顯然低於他的享樂追求。
原本對跟蹤狂的調查方案主要靠線上分析:通過行動路線分析活動範圍,通過人際關係分析動機,通過監控進行最後篩選,可他大言不慚道要用更快捷的方式。
“釣魚執法。”毛利小五郎說,“雖然這需要一點機緣巧合,但按你所說跟蹤發生的頻率還是很有可能的……不行就多嘗試一下。你挑個曾經被跟蹤過的區域,我們引蛇出洞。”
——半小時後,毛利偵探退出了獵蛇隊伍。
大概是最近過得比較頹廢、身體素質有所下降,在江戶川柯南和竹下花衣仍表現得神采奕奕時,毛利小五郎卻已經氣喘籲籲、筋疲力竭。
在第三次扶住燈杆休息後,他自稱這種狀態會影響大腦思考,終於忍痛脫隊。
“但也不能中止調查。”毛利小五郎義正言辭。
他選擇打電話求助外援——把自己的女兒毛利蘭喊了過來。
毛利蘭是個性格溫柔的姑娘,知曉事情的前因後果後很快趕來,替自己的爸爸對竹下花衣道歉。黑色短發的委托人看起來並不介意這點意外,一邊笑著、一邊很好奇似的對她打量。
小蘭察覺到她的視線,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花衣小姐……?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唔。竹下花衣眨了下眼睛。
“……是因為你很引人注目啊。”
少女微微一愣,反應過來對方在說什麼後,白皙的臉蛋瞬間漲紅。
她看向竹下花衣,對方似乎感覺到了熱意,正撩起一邊遮在脖頸的發尾,漂亮的鎖骨隨著動作清晰展現在少女眼前。埋在那白皙光滑的皮膚之下的淡青色血管,隱隱約約的、仿佛透明琥珀裡若隱若現的蝴蝶。
毛利蘭視線倏地逃開,結結巴巴地回:“您、您說笑了,花衣小姐才是真正的美人……”
一邊的江戶川柯南:“!!!!!”
少女的羞怯和欣喜,男孩的茫然和震驚,全部清晰地映在竹下花衣眼裡。伴隨著不斷刷新的純白色字跡,麵板仿佛在流動——那文字滾動得飛快,好像被潮水推動刮起的高揚的浪花。
而在她說出那句話後,浪潮愈發洶湧,仿佛要衝破麵板拍到她的眼前。
一道毫無起伏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您很懂嘛。】
竹下花衣一邊應對眼前的高中生小姑娘,一邊在心底困惑地反問:“很懂什麼?”
係統沉默片刻,從她思維裡安靜下了線,而竹下花衣已經是見怪不怪了。
幾天之前,係統自告奮勇申請了分析麵板的任務。他失蹤了一段時間,再回歸時整個統都變得神神叨叨、經常說些讓人聽不懂的怪話。
在那之後,他更是加班加點、連夜給竹下螢做出了一個“玩具”。
【森川死了,您還需要有人照顧。隻要您將意識分離一小部分注入這裡,便能夠操控它。】
【它可以做您想做到的任何事情。】
蒼白的少年隨著聲音仰頭,望向眼前比他高了接近一個頭的人形生物。
相比之前與柯南見麵時的狀態,竹下螢現在看來要狼狽了許多。從脖頸到臉頰都溢散著病態的紅暈,眼眶也微微泛紅,淡金色的瞳孔映著滾燙的水光。
儘管如此,他神情依然淡淡,仿佛靈魂和這遭受折磨的軀體割裂。
病弱的身體一定程度影響了竹下螢進行思考,但他仍很快地反問:“那不還是我自己嗎?”
係統不出所料地卡了殼。
竹下螢幾乎能從這沉默裡聽出係統懊惱的情緒,但很快對方就想出了新的解決方案。
【我也可以分出一部分意識進行操控,當然,這是在您允許的前提下。您隻要在有需要的時候喊我就可以了。】
係統以一種近乎詭異的認真,一字一頓向竹下螢做出承諾:
【隻要您呼喚我,我就一定能夠聽見。】
***
這絕不能稱是愉快的體驗。
像是有人將他的靈魂強硬塞進了金屬做的狹窄方盒,隨著僵硬冰冷的感官蔓延,他自身亦是被扭曲形態不停擠壓著,於是渾身都不得勁似的傳遞抗拒。
一種束縛感同時降臨在大腦裡,控製著他思緒的行走。
竹下螢:“……這是?”
帶著點啞意的清冷少年音,逐漸摻入了清脆甜美的語調,話尾時已達成了完美的交融。
他——現在應該還有“她”。
她垂下眼眸,感受這陌生的視角高度,和從未有過的清晰視野。
黑發女子慢慢地起身、推門,站進陽光之下。她抬手,看著掌心金色的斑紋,在柔和暖意裡緩慢而僵硬地勾起嘴角。
嶄新的大腦中,係統的聲音同樣有些生疏地響起。
【這是一個完全獨立的個體,她在平行世界裡度過完整的一生。】
【當她從這個世界誕生,她的過去也被複現。】
【您可以“使用”她的全部。】
仿佛一條洋流中的一小束浪花,曆史被悄無聲息增加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存在。她睜開這雙黑色的眼睛,過往的記憶都被刻印在了這副軀體裡。
她獲得了新的生命。
“過去的名字已經不重要了……現在的‘我’,是竹下花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