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A3018號本丸,一聲震驚中夾雜著憤怒的喝聲響起。
院中枯樹杈上正悠悠閒閒地站著一隻綠毛鳥,被這一聲厲喝嚇得一驚,綠毛鳥的爪子一打滑,“噶——”一聲,翅膀急忙撲棱撲棱扇了好久,才讓爪子重新抓好樹杈。
綠毛鳥兩顆黑豆眼冒著寒光,眼神如同兩把淬了毒的刀子,憤怒地射向院中正叉著腰的刀劍男士。
壓切長穀部當然不會理會一隻鳥的心情,他此刻正怒火中燒。
“你們竟然如此心安理得地讓主人為這些瑣事操勞??!!”
他簡直難以用語言描述自己今天早上起床後看到了什麼。
淩晨才初來乍到,壓切長穀部想儘快了解本丸(尤其是主人),在數量不多的付喪神中,他最先想到的刀選便是曾共同侍奉那個人的藥研藤四郎。
藥研藤四郎簡明扼要地向他交代了本丸的情況,包括前任審神者和現任主人的事情,還有本丸目前的情況——貧窮且流落異時空。
“。”
壓切長穀部對如此艱難的前景表示沉默。
“長穀部,明天——不,今天你就做近侍吧,近侍表上最新輪完一輪,剛好把新來的付喪神加進去,就從你開始,本丸的第一把新刀。”
壓切長穀部頷首。
於是乎,懷著對本丸前景的憂心和計劃睡去,白天,他特意起了個大早。
然後滿意地看到付喪神們已經三三兩兩地在院中活動了。
抬頭望向審神者所在的天守閣二樓,壓切長穀部按捺住自己,見狀,藥研藤四郎走過來。
“藥研,主人是個什麼樣的人?”
藥研藤四郎勾唇:“想知道的話,就把握好做近侍的機會自己了解吧。”
“不過。”
藥研藤四郎叫住正欲上天守閣的壓切長穀部。
“主人應該還要睡很久,彆去打擾他,我先帶你逛逛本丸吧。”
壓切長穀部跟在藥研藤四郎的身後,很快便逛完了本丸。
這座本丸麵積不大,勉強也算依山傍水,雖然本丸的池塘是小小的一個,但地下水管從池塘接到耕地,養活的農作物的長勢十分喜人,一茬又一茬的青菜茁壯成長,綠油油的一片,看得長穀部直皺眉。
“耕地裡怎麼隻有青菜?”
“這個啊,”藥研藤四郎雲淡風輕地推了推眼鏡,“如我所說的那樣,本丸十分貧窮,農作物隻有青菜,我們之前,也一直是靠青菜度日的。”
“不過,大將獲得萬屋網購係統後,已經為本丸購買了多種農作物的種子。”
順著藥研藤四郎目光的方向,壓切長穀部看到耕地旁放的十幾袋種子。
他皺起的眉頭舒展開。
抬頭看了看正高照的太陽,又看看隻有青菜不見付喪神的耕地壓切長穀部疑惑道:“怎麼不見負責畑當番的付喪神?”
“我看看……”
藥研藤四郎翻動手中的記錄簿。
“找到了……啊,今天畑當番的是明石國行。”
“……明石國行?”
“一振太刀,是位……不太喜歡主動做事的付喪神。”
“……那他喜歡?”
“睡覺。”
“……”
壓切長穀部把眉頭重新皺回去。
“我們繼續往前走吧。”
沒走幾步路,藥研藤四郎再次介紹起來。
“這就是本丸的馬廄了。”
壓切長穀部看過去,隻見一匹皮毛暗淡的黑馬正孤零零地低頭啃槽裡的青菜葉子。
“……就這一匹?”
“是啊。”藥研藤四郎習以為常地點點頭。
“……”
站在馬廄前,一步也不用動,轉頭就能看到本丸的洗衣房,晾衣區就建在旁邊。
幾根木杆光禿禿地插在地裡,上麵掛著幾片迎風招展的白布,看著像是已經在這裡晾了很久了。
空無一刀。
“……這裡?”
“可能還沒起床吧。”
藥研藤四郎淡定道。
“……”
壓切長穀部一言不發,跟著藥研藤四郎,路過手入室、刀裝室等,再繞過矮矮的部屋,很快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廚房就在不遠處,壓切長穀部的目光透過廚房門,掠過空蕩蕩的灶台,道:“沒有付喪神做早餐嗎?”
“早餐的話,一般由當日近侍做,”藥研藤四郎看向壓切長穀部,“簡單加熱大將做的青菜餅就可以,不過大將已經買了很多食材,所以加——”
“——什麼?”
壓切長穀部愕然。
“你是說,大將親自——”
藥研藤四郎點點頭。
“青菜餅?是大將親自做的。不隻是早餐,其實一日三餐都是大將主廚,我們會打打下……手……”
壓切長穀部後牙咬得咯吱咯吱響。
“……”
記起眼前這位的性格,藥研藤四郎把後麵的話吞了下去。
“竟然……讓大將親自下廚,給家臣做飯……”
一旁,加州清光完全沒有察覺到暴風雨來臨的前奏,他坐在走廊喃喃自語。
“指甲油都快掉光了,真是的……好想塗好看的指甲油。”
“哦哈哈。”
三日月宗近聞言,端起茶杯穩穩一笑。
“既然審神者大人已經獲得了網購係統,加州可以提出你的想法,說來,我手裡這杯茶,用的正是審神者新鮮采購的茶葉,和本丸的舊茶比起來,果然彆有一番滋味呢……”
五虎退的小老虎調皮地爬到亂藤四郎頭頂,抓亂了他係好的一頭橘色長發。
亂藤四郎嘟嘴:“真是的,人家好不容易係好的!不,退你不用在意……人家要不要去找主人,讓主人為我梳頭發呢?”
“……”
壓切長穀部垂頭,拳頭緊攥,額角青筋暴起,手指骨節因用力過度發出“喀嚓喀嚓”的聲響。
一旁的付喪神們正有說有笑,一點都意識不到大難臨頭。
“我說……”
“哈哈哈,你快看,這裡……”
“……我說。”
壓切長穀部憤而抬頭,雙眼噴火。
“——你們竟然讓主人操勞至此?!!”
“身為刀劍付喪神,難道不應該為主人解決一切困難嗎?!竟然讓主人連這些小事都要操心,你們這樣也叫——”
“啊,主人,早上好。”
加州清光朝他身後打了個招呼。
壓切長穀部一愣,訓斥的話瞬間啞火,他僵著身體轉頭,猝不及防地、以超近距離對上了一雙好奇的紫羅蘭色雙眸。
“……你們這是在?”
這雙眼睛的主人——年輕的審神者看著他,歪著頭問道。
“…………”
壓切長穀部頓時啞巴了般。
藥研藤四郎拍拍壓切長穀部的肩膀,示意他放鬆。
“大將,這位便是今日近侍,也是新來的刀劍付喪神之一,壓切長穀部。”
“我有印象,本丸的第一把新刀。”
“我剛剛帶他熟悉了本丸的環境,如果大將有什麼吩咐,請交給他去辦吧。”
“好,”源清光點點頭,看向陌生的刀劍男士,“壓切。”
“……”
壓切長穀部又是一僵。
“……如果可以的話,能否叫我長穀部,主人。”
“誒?”
源清光一愣。
本丸的所有付喪神互相稱呼幾乎都是叫“姓氏”,源清光便也模仿他們,所以叫“壓切長穀部”為“壓切”,不過既然壓切長穀部提出不喜的話——
“當然可以,那我以後就叫你長穀部吧。”
壓切長穀部鬆了口氣。
他暗暗打量著年輕的審神者,心中有了想法。
這位審神者,應該並非威嚴型的主公,而是十分好說話的類型,所以這些付喪神才會連小事都想要麻煩主人。
也就是說……
“啊路基,無論是照顧您還是打理本丸上下,抑或手刃家臣、火燒寺廟,都是我的職責,請儘管吩咐!”
“嗯……”後麵那兩個是怎麼來的?
源清光有些摸不著頭腦,不過,他也看出來了,眼前這位叫作壓切長穀部的刀劍付喪神,應該是……“管家”性格吧?
“那就拜托了,長穀部,和我一起做午餐吧。”
“當然!”壓切長穀部下意識地馬上答應,但下一秒——
“誒??啊路基,這件事交給我來做就好,啊路基隻需要保證充足的休息——”
“沒事的,對了,長穀部能幫我從冰箱裡取幾塊肉出來嗎?”
“是——啊路基!!”
·
“啊路基!您做的午飯實在是太美味了!!”
壓切長穀部感動地舉著勺子。
縱使萬般不情願,審神者還是親自做了一大桌子飯菜,他隻能儘力地做好輔佐,搶著替審神者洗蔬菜、切肉、準備調料、往鍋裡倒油……等等等等。
不過是由行軍打仗變成灶台炒菜罷了,這也算大將和家臣的聯合作戰吧!
——壓切長穀部在心裡如是道。
雖然為主人親自下廚的舉動深深震驚與感動,但,壓切長穀部並沒有對成品抱有很大希望。
這並不是由於他不信任審神者的廚藝,而是在他以往經驗形成的觀念裡,“大將”和“廚藝高超”這兩個詞,根本不會劃等號,畢竟,大將的餐食一般是由府裡的料理侍做的。
所以說,當一鍋鍋賣相出彩的美食被盛到盤子裡後,尤其,主人還主動——“長穀部,可以幫我嘗嘗這鍋肉燉得怎麼樣了嗎?”
他當然——
“當然可以啊路基,請務必讓我來!!”
當午飯正式開始後,壓切長穀部固執地等源清光先動筷之後,他才肯吃飯。
往自己的餐盤裡抄了一勺主人親自掌勺的炒飯,壓切長穀部嘗了一口——
顆粒分明軟硬適中的米粒被蛋液包裹,又撒以鮮香麻辣的調料,大塊的牛肉火候掌握得十分到位,又嫩又香,還配著蔥花、火腿粒……
品嘗著美味的食物,壓切長穀部的心情卻漸漸低落下去。
主人的樣貌十分年輕,性格十分軟和,年紀尚小,卻一手好廚藝,也對比他年紀分明大很多的付喪神非常照顧……
他心中愈發堅定起來。
他既然已經以刀劍付喪神之軀來到這世上,遇見如今的主人,又恰好,這座本丸如此陳腐,百廢待興,那必定意味著——他身負重任!
“啊路基。”壓切長穀部聲音低沉,透著前所未有的決心,如同做了什麼重大決定般。
“嗯?”
“為了您,為了本丸的未來,作為您的家臣。”
“——請讓我為您斬除一切阻礙吧!”
壓切長穀部直視源清光,眼中熊熊燃燒著堅定信念。
首先——就從改善本丸風氣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