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一起待在小屋打發時光,陳燈和阮瀟臨還相約去不遠處的澡堂洗熱水澡、去搓澡。在寒冷的冬天,在熱氣氤氳的澡堂洗澡是種享受,那樣溫暖的熱氣能驅趕他們身體裡每一周累積的寒冷。
澡堂分男賓區域、女賓區域。到了之後,他們便各自進去一邊。至少要半個小時以後,才會在大堂再次見麵。
阮瀟臨每次都比陳燈出來得早。等陳燈掀開簾子走出女賓區的時候,阮瀟臨早已全部收拾停當,手插口袋站在大廳等她。陳燈的頭發還是濕噠噠的,於是她背對著阮瀟臨站在齊人高的鏡子前吹頭發。一邊吹,一邊通過鏡子看著阮瀟臨——阮瀟臨的頭發已經吹過,但沒完全吹乾,還微微濕著。微濕的頭發、鏡子的映射讓陳燈覺得此刻的阮瀟臨好像更帥氣了,她覺得自己又對這樣的阮瀟臨心動了。
阮瀟臨也看著眼前吹頭發的陳燈。兩人通過鏡子對視,不說話,不笑,隻是彼此看著,彼此感受著這一刻彆樣的心動。
出了澡堂,便迎來明媚的陽光。這個冬天,他們每次見麵都有明媚的陽光。
因為天氣寒冷,他們便越發覺得這陽光明媚、和煦、溫暖。
兩人走在梧桐樹下,陽光從樹葉的縫隙中掉落下很多細碎的閃亮的光點,在他們身上,在他們腳下。
陳燈披著頭發,陣陣香味飄進阮瀟臨的鼻腔。
阮瀟臨問:“你用的是什麼洗發水?”
陳燈說:“飄柔啊。”
阮瀟臨說:“很香。”
陳燈說:“是嗎?怎麼我聞不到?”她用手指卷了一縷頭發放到鼻子前聞,還是沒怎麼聞到。
阮瀟臨說:“久聞不知其香。”
陳燈笑笑,說:“原來是這樣啊。”
阮瀟臨說:“嗯。”
他扭頭看著陳燈被風微微揚起的輕盈的發絲,覺得與她共處的這一瞬間他已覺得十分滿足。
他問陳燈:“你想不想知道我現在的感受?”
陳燈問:“什麼感受?”
阮瀟臨笑著說:“得女若此,夫複何求?”
陳燈也笑了,心裡覺得極其甜蜜。
陽光下、樹蔭下,是他們最幸福的笑容。
一回到小屋,陳燈便開始伏在桌前學習。阮瀟臨的身份證前幾天丟了,打算去補辦。他一邊收拾衣服一邊說:“對了,今天我爸媽會來給我送生活費。”
“啊?”陳燈嚇了一大跳,問:“什麼時候?”一邊問還一邊緊張地看向門口。
阮瀟臨笑笑,說:“彆擔心,他們晚點才來。大概五點多吧。”
“哦”,陳燈這才呼出一口氣,放下心來,說:“那我一會兒早點走,千萬不能撞上。”
阮瀟臨說:“撞上也沒事。”
陳燈說:“有事!我害怕。”
阮瀟臨問:“我爸媽又不會吃人,你怕什麼?”
陳燈說:“反正,我就是害怕。現階段見他們不合適,在這裡見到也不合適,高考以後再見吧。算了,我現在就收拾收拾走吧。”
她一邊說一邊已經站起身,打算收拾書本、筆袋。阮瀟臨按住她的手,說:“彆急。他們五點多才到。你安心學習,等五點再回去也不遲,四點半回去也行。我們每個周也隻有今天下午能見麵,多待一會兒吧,我很快就回來。”
其實,陳燈心裡也想儘可能跟阮瀟臨多待的。此刻,她稍微冷靜了一下,說:“好吧,等四點半我再走。你快去快回啊。”
阮瀟臨說:“或者,你陪我一起去?”
陳燈說:“不去,你自己去。我現在怎麼也得開始學習了,不然今天下午就浪費啦。你趕緊辦完回來啊。”
阮瀟臨笑著說:“遵命。”
阮瀟臨走時,擔心陳燈一個人待在房間害怕,便囑咐陳燈把門反鎖。
陳燈獨自坐在明亮的窗前學習。偶爾,她仰起頭來看看窗外,又環視屋內,覺得安心而幸福:阮瀟臨出門辦事了,而她待在小屋裡學習,等他回來,好像一個妻子在等待丈夫歸家。
哈哈。幸福得無與倫比。
她希望她和阮瀟臨能一輩子這樣幸福地生活下去。
陳燈遐想之際,門外突然響起了一男一女的說話聲,隨之而來的是大力的拍門聲。一個中年男子一邊拍門,一邊喊道:“阮瀟臨,開門!開門!”
緊接著,一個溫柔歡快的中年女性的聲音說道:“瀟臨,開門,我和你爸爸來了。”
聽到這聲音,陳燈渾身打了個激靈,猛地坐直了身體。她嚇得仿佛連呼吸都忘記了。
阮瀟臨的爸媽來了。這麼快就來了。
她趕緊拿起手機給阮瀟臨發短信,說:“怎麼辦?你爸媽已經來了。怎麼這麼快!”
她剛把短信發過去,就聽到屋外阮瀟臨爸爸打電話的聲音。“你在哪呢?……那什麼時候回來?……我和你媽在房門口站著呢……不能提前來啊?你媽非要早點來,拽著我耳朵就來了……誰?不要嚇到誰?……”之後的電話,阮瀟臨爸媽走到了旁邊去打,陳燈沒有聽到。
再過一會兒,阮瀟臨回信息了,說:“我馬上回來。”
陳燈說:“你想辦法讓你爸媽走開一會吧,這樣我就能溜出去了。”
阮瀟臨回複:“可能……不太行。他們知道你在屋裡。”
“啊?”陳燈看到,想死的心都有了。
沒過多久,敲門聲又響起來了,隻是這一次比較溫柔,是輕叩。
阮瀟臨媽媽的聲音響起:“有人在嗎?有人在屋裡嗎?”
過了一會兒,又敲、又問。
陳燈覺得她不能再假裝聽不見了,於是,她深呼吸,鼓足勇氣、強自鎮定地走過去打開了房門。
門一打開,陳燈便看到阮媽媽親切的笑容和阮爸爸略帶嚴肅的臉。阮爸爸的目光上下打量著她,又打量了溢滿陽光的窗戶和放在書桌上的書本。那滿室陽光和書本應該為陳燈加了點分,阮爸爸嚴肅的表情很快緩和下來。
陳燈向他們微微鞠躬,說:“叔叔阿姨,你們好,我是阮瀟臨的同學,來找他一起學習的。他去辦身份證去了,很快就回來。你們先進來坐吧。”她側身把他們讓進房間。
阮爸爸問:“你是她同學?也是回來複讀的?”
“額……不是,我剛好比他小一屆,沒有複讀。叔叔阿姨,你們請坐、請坐。我去看看阮瀟臨回來沒。”
把阮爸阮媽迎進房間後,陳燈趕緊小碎步溜了出來,來到小屋旁側,避免同處一室的尷尬。
她焦急地等待著阮瀟臨回來。
很快,她聽到下麵的鐵門吱嘎響了,然後有腳步聲不疾不徐走上樓。一樓、二樓、三樓、四樓,然後走進阮瀟臨的房間。她隱約聽到阮瀟臨和他爸媽交談的聲音,心裡極其緊張。
“金屋藏嬌。”
誒。阮瀟臨肯定要挨罵了吧。
陳燈緊張得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直到阮瀟臨走過來拍了拍她的肩。
她轉過身。
阮瀟臨滿麵笑容地說:“我爸媽走啦。”
陳燈問:“這麼快?”
阮瀟臨說:“嗯。不想讓你等太久。嚇到你了吧?”
陳燈點點頭,說:“嗯,我快嚇死了。太突然了,他們敲門的時候,我開門也不是,不開門也不是。嗚。我都快哭了。”
阮瀟臨摩挲著陳燈的手臂,安慰她說:“沒事啦,沒事啦。醜媳婦早晚要見公婆的嘛。”
陳燈說:“什麼?你說我是醜媳婦?”
阮瀟臨笑笑,說:“漂亮媳婦也要見公婆啊。”
陳燈嘟囔著說:“哎,醜也好漂亮也好,不是這個見法嘛。這下他們對我肯定印象很差了。一個女生獨自在你房間。光憑這個,我在他們心裡也是個負麵形象了。哎。”
阮瀟臨說:“沒有啦,不要歎氣啦。他們對你印象很好。你忘了。你高一的假期,他們一直期待你來家裡呢。”
陳燈懊惱地說:“不一樣,這不一樣。我應該在更正式的場合見他們的,不該這樣見麵。哎呀,好狼狽呀。你不是說他們會晚點來嗎?你不是說會早點回來嗎?”
阮瀟臨還是安慰她,說:“沒關係啦。你想知道,我們剛剛都說了些什麼嗎?”
陳燈點點頭,說:“嗯。你是不是挨罵了?”
阮瀟臨說:“沒有。”
陳燈問:“那你們在裡麵說什麼?”
阮瀟臨說:“剛剛……我爸問我那個小姑娘是誰。”
陳燈說:“嗯,你怎麼說?”
阮瀟臨說:“我說……”
他故意賣關子。
陳燈急了,說:“你快點說,再不說我就生氣了。”
阮瀟臨笑笑,說:“我說:‘她是你們未來的兒媳婦。’”
“啊?”陳燈眼睛一亮,問道:“你真這麼說?”
阮瀟臨說:“嗯。如假包換。”
陳燈麵露喜色,問:“然後呢,然後你爸媽怎麼說?”
“然後”,阮瀟臨說:“我爸說:‘你小子挺有本事啊!’”
“哈哈哈哈哈。”陳燈忍不住笑起來,“你爸爸竟然這麼說。他們也很開明啊。”
阮瀟臨說:“他們已經認準你這個未來的好兒媳了。你將來隻能嫁給我咯。”
陳燈傲嬌地扭頭,說:“哼!那要是我就不嫁呢?”
阮瀟臨問:“你真的不嫁?”
陳燈說:“當然……是假的啦。這輩子我可是非你不嫁的,你永遠也甩不開我了。”
她目光堅定地看著阮瀟臨。
此時此刻,陳燈再次對她與阮瀟臨的未來充滿了信心。
回到小屋,陳燈問:“對啦,身份證辦好了嗎?”
阮瀟臨說:“嗯,半個月以後去臨。挺快的,下樓二十分鐘就辦好了。”
“二十分鐘?”陳燈生氣地問:“那你怎麼還去了那麼久?!”
阮瀟臨雲淡風輕地說:“去網吧了。”
陳燈生氣地看著阮瀟臨,然後滿臉不開心地說:“哦。好吧,答應我快去快回的,結果去網吧了。留我一個人在這兒被嚇得魂飛魄散。反正,網吧比我重要唄。”
她彆過頭,不想搭理阮瀟臨。
阮瀟臨隻是微笑地看著她,並不急著為自己辯解。他自顧自地問著:“你猜,我在網吧遇到了誰?”
陳燈沒好氣地問:“誰啊?”
阮瀟臨說:“馮萱。剛好遇到她在線,我們還視頻了一會兒。她問你好不好?我說很好。”
聽到阮瀟臨和人視頻,陳燈便立刻想起阮瀟臨從前常常和林語溪視頻的事。心裡又是一陣發痛。她板起臉說:“就算是和馮萱聊天,我也還是不開心。知道我在等你,你不就應該快點回來嗎?還跑去網吧,反正就是玩比我重要。我心裡倒是想儘可能跟你待在一起,不過,你不是這麼想的。是我一廂情願罷了。”
她拿起筆來氣嘟嘟地開始學習了。心裡真是好大一陣的不高興。
阮瀟臨也不說話了。他一直在看手機。過了一會兒,他的手機傳來這樣一段語音:“他是80後,他懷抱音樂夢想,他是內地近年來網絡討論度最高的獨立音樂人,他就是本期做客嘉賓許嵩,剛剛成功簽約……”
聽到許嵩的名字,陳燈眼睛一亮,抬起頭問:“這是什麼?”
阮瀟臨問:“你過來。”
陳燈迅速坐到阮瀟臨旁邊,隻見,阮瀟臨正在播放有關許嵩的一個訪談視頻。
陳燈問:“你什麼時候下的這個視頻?”
阮瀟臨說:“剛剛。”他滑動著手機,陳燈看到了很多許嵩演唱會的視頻和訪談節目的視頻。
她高興地問:“怎麼這麼多?這些什麼時候下的?也是剛剛去網吧下的?”
阮瀟臨說:“嗯。傻瓜,我怎麼會寧願去網吧玩而不願回來陪你呢?我去網吧就是為了給你下載這些東西啊,沒下好我當然不能回來啦。你學累了的時候就可以看看這些視頻。”
“啊~你怎麼不早說啊?”陳燈嗔怪道:“搞得我還對你生氣了,這多不好。”
阮瀟臨說:“現在說也不遲。”
阮瀟臨出門洗衣服了,陳燈一個人在房間裡趴在床沿看許嵩的視頻,一個接一個地看,實在是看不厭煩。阮瀟臨進門的時候,陳燈說:“你知道嗎?曾經有一段時間,許嵩是我全部的支撐。每天晚上,我都聽著他的歌入睡。”
阮瀟臨說:“以後我是你全部的支撐。”
陳燈說:“那你最好說到做到哦。”
阮瀟臨說:“保證完成任務。”
陳燈的班級是尖子班,所以晚自習前還有小自習。每周天,她都會比阮瀟臨先去學校。今天,她要走時,阮瀟臨正在補覺。陳燈不忍叫醒他,卻又不得不叫醒他。
她說:“我走啦。你設個鬨鐘吧,不然一會兒睡過頭了。”
阮瀟臨拉住陳燈的手臂,說:“還早呢,再待一會兒吧,一小會兒。”
陳燈說:“待不了啦,再待就遲到了。”
阮瀟臨說:“五分鐘,就五分鐘……那兩分鐘”。
陳燈笑笑,說:“以前你說你黏人,我一點也不相信。現在我相信了。你真的很粘人。好,我再陪你五分鐘,你睡吧。”
陳燈坐在床沿,幫阮瀟臨設置好鬨鐘。五分鐘後悄悄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