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壓低了聲音問葉凜風：“你知道他家是什麼情況嗎？我們這都傳聞冷家被滅門了，到底什麼仇什麼怨？”

小葉抿抿嘴，說：“我們那天晚上早早吃了團圓飯，晚上放完鞭炮後大家都睡了，我和阿闌想要守歲，就在後花園的亭子裡下棋，當看到火光起來的時候，我和阿闌還以為是有什麼另外節日活動……”

冷夜闌突然猛地咳了起來，咳得驚天動地，我們連忙給他順氣，我又找了床被子，從他身後圍住，拉高到後腦勺，將他包了個嚴嚴實實。

“這門縫漏風，吹到了冷空氣就會咳，我們把他挪到裡屋去。”

這間靠外的屋子應該本來是老兩口兩個兒子住的房間，兩張小床各靠一扇牆。而裡屋有一張大床，那可能才是老兩口本來住的房間。我們草草收拾了一下，給那張大床鋪夠了被褥後把冷夜闌扶到床上。

聽到葉凜風說今晚他要守著冷夜闌後，我說：“這樣你會被傳染的。”

“我不怕。”

“我怕，我可沒辦法同時照顧兩個病人。聽話，今晚你去跟爺爺擠一擠。”我拍拍他的背趕他走。

“那奶奶你呢？”

“我等阿闌睡熟了再睡，哦，對了，你去把廚房的灶火滅了，粥應該熬好了，你還餓嗎？去喝一碗再睡，灶台旁邊有醬油和白糖，你自己看著加。”我又問皺著眉頭淺眠的冷夜闌餓不餓，喝不喝粥，他迷迷糊糊地搖頭。

“那這樣，”我吩咐著葉凜風，“你去勺碗稀稀的粥水，在裡邊放點鹽，拿來給他喝，看晚上能不能捂點汗出來。”

“你要喝嗎？”童星問我。

“要，我要稠一點的粥，要加糖。”

把粥和白糖都給我端來後，童星問：“要不我看著他，你先睡？”

“沒事，以前我妹妹生病都是我照顧的，算是有點經驗。你先帶小葉去睡吧，有事我會叫你。”

喂完冷夜闌，再一番折騰下來，除了我之外的三人都陷入了深眠，我坐在冷夜闌的床邊，借著夜明珠的光看著他，他在厚厚的被褥裡緊緊蜷縮著，在睡夢中不時發出幾聲哭泣，輕輕喊著娘，這個時候我就會隔著被子輕輕拍著他，說：“娘在這呢，娘在這呢，寶寶乖乖睡啊，睡醒就好了。”就像以前哄著我的妹妹們。

記得我12歲的時候，我爸媽帶著弟弟在外地打工，我和妹妹們留在家讓爺爺奶奶照顧。有一次我的三妹阿婷受了凍，燒得神誌不清，偏偏那時候我的小叔媽在坐月子，爺爺奶奶都在小叔家照顧那個小堂弟。我拿著我們四姐妹半個月的飯錢，背著阿婷去村裡診所看醫生，就像葉凜風今天這樣背著冷夜闌，拿了藥也花光了錢，再背著她回家。晚上她在夢裡喊媽媽，我就輕輕拍著她，說：“媽媽在這呢，媽媽在這呢。寶寶乖乖睡啊，睡醒就好了。”

那一周我們沒了錢買菜，不過還好奶奶家裡米和麵粉還是夠的，我也顧不得用光了麵粉會被奶奶罵，換著花樣給妹妹們烙餅做饅頭。

可是現在怎麼辦呢，這個家裡要沒米了，也沒麵粉，隻剩一點番薯也撐不了幾天，我和童星兩個行動都不太方便的老人，要怎樣養活自己和兩個孩子。

要不是童星走來走去的聲音吵醒了我，我都沒發現自己在冷夜闌的床邊趴了一晚，看到天還蒙蒙亮，我低聲問他：“你怎麼那麼早起來？”

“醒了就睡不著了……我終於明白為什麼以前早上七點去爬山，剛上山就能看見那些大爺大媽已經爬完下來了。原來年紀大了是真的覺少，我從來沒一大早就如此清醒過……”

“我也從來沒覺得身上哪哪都生鏽了一樣難受過，每一塊骨頭都不好用的樣子，怪不得秦始皇要求長生，老了是真難受……”

我顫顫巍巍站起來，準備再去自己的床上躺會，童星把我的拐杖遞給了我，說：“你說我們是會老死在這裡嗎？還是完成什麼任務才能回去原來的世界？”

“如果是後者的話，你覺得我們的任務是什麼？”

童星端詳著熟睡中的冷夜闌，說：“幫這個小孩報仇？助他在江湖裡攪動一番血雨腥風？你看他就長了一張主角臉，如果不長殘的話，妥妥一番男主。”

“我覺得小葉更像男主呢，長得多精神啊。”

“所以這就是平番的好處，避免粉絲撕……”

“你夠了……大明星請把職業病收收，該下凡討生活了。”我問他那個我想了一晚上的問題：“你有什麼賺錢的路子嗎？我覺得如果有任務的話，第一任務就是養活我們自己和他們兩個。”

“哦，說到這個，半夜我翻身的時候總覺得床沿硌得慌，剛才起床的時候翻了翻被褥，”童星從他的衣襟裡掏出一小把銅板，邀功一般對我說：“嘿嘿，看~私房錢。”

我驚喜地捂住了嘴，接過銅板數了數，足足十八錢呢！再吃兩三天不是問題了！

“等會天亮些後我去集市買些肉米麵！然後順便去福壽堂問問，你在家看著兩個小孩啊。”

“我也想去集市。”童星撅起嘴說。

“那你去，我不去。”

“行吧，那你去……”

“我去趕集你也彆閒著，記得把雞喂了，給菜澆水，我昨天煮飯的時候看著也沒多少柴了，你要劈點備用。”我摸了摸冷夜闌的額頭，覺得燒退了些，又說：“要是他沒什麼大問題的話，你就跟小葉去我們昨天路過的那條河邊，河邊有竹子，你去摘個大概二十根嫩竹芯，就竹葉尖尖那一根，我去買點豬肉回來給阿闌燉點清熱的補湯，要是河裡有魚就更好了，你看看能不能抓個兩條……”

“我還是跟你一起去趕集吧……”

“那你去，我不去。”我繼續把對付我妹妹們那招用到他身上，百試百靈。

他妥協道：“雞要怎麼養？”

“雞圈旁邊有糠看見沒，就那個麻布袋子裡裝的東西，你吃進去，嚼碎了，然後把雞抱起來，嘴對嘴喂給它們。”

他想了一會，猶豫道：“不太好吧……”

“那你就教它們用筷子，等它們修煉成雞精後會報答你的。”

說話間天色已經亮堂了起來，我也不打算睡回籠覺了，去廚房生火將昨夜的粥暖了之後，配著醬油和童星一人半碗墊了肚子。

挎上籃子準備出門的時候，我又不放心地叮囑他：“按照昨天的路程，來回應該是一個半小時不到，我大概兩個小時後就回來，他兩應該沒那麼早醒，我會帶早餐回來，餓了你們也可以自己再煮點粥，我交代的事情你彆忘了啊。”

“行了行了，彆嘮叨了……”他站在門口送我。

“還有，你可彆讓他們兩尿菜地裡，要是給菜根燒壞了看我怎麼收拾你們，讓他們尿菜園旁邊那小缸子裡，我昨天看了那是發酵肥料用的，你等下淋菜的時候勺點那個，混上水再澆，這樣菜才能長得好。”

“啊！好惡心啊！”童星捂著耳朵叫：“我不要！”

沒空和他計較，我拄著拐杖讓自己儘可能走快些，除了買菜，我還想看看集市上能不能打聽到什麼關於冷家的消息。昨天鋤頭大叔說官兵在抓凶手，也不知道抓到了沒。

我也還沒問小葉他們準備往哪兒去，撿到流浪兒童要怎麼辦，這個年代又沒有手機，沒辦法聯係他們家長，要把他們送到官府嗎？等官府把他們送回家。阿闌已經沒有家人了，或許小葉是想要帶他回葉家，昨晚他說什麼來著，從他家去阿闌家馬車走了十三天，他家在什麼州？安州？這要是他們想繼續走回去，起碼要一兩個月，我這老胳膊老腿又沒辦法護送他們回家，他們又沒錢，他們真要繼續走的話我得給他們準備好路費。不知這個時代有沒有那種收錢幫護送小孩出門的職業，鏢局給護送小孩回家嗎？需要多少錢？

唉，說來說去，還是得弄夠錢。難道這才是我穿越回來的任務？震驚！穿成七旬老嫗，白手起家成為百萬富翁，我做對了什麼；救命！古代人嘴也太嚴了吧，居然還有這種發財致富的辦法；老太婆教你在古代成為人上人的底層邏輯，結尾有驚喜；我用了七十年才悟到的生財之道，揉碎了講給你聽……

或許是昨天已經走過一遍的原因，今天走這條路明顯比昨天快很多，遠遠地又看到路邊那家豬肉攤，我目不斜視地走過去，唯恐老板招呼我要不要買。他家的就是比集市裡邊那兩家貴，我才不跟他買。

可能是元宵節日氣氛淡了些，又或許是早晨，今天的集市明顯看起來沒有昨天的熱鬨，甚至有些衰敗感。但是沒關係，眼前有個包子鋪，熱氣騰騰得看起來就很好吃，我先買了兩個素菜包子，味道不錯，給他們帶上十個；接著買豬肉、麵粉、米，黃豆，十八錢又花了個精光。難呀難呀，活著怎麼那麼廢錢啊，貧窮如影隨形地詛咒著我……我看著眼前一個大大的“當”字，沒半點猶豫就走了進去。

當鋪一米多高的櫃台上用木柵欄隔著，隻留出幾個貓和老鼠裡那個傑瑞的家門口一般大小的洞供櫃台裡外的人交換財物，好熟悉，好安心，看到這種裝潢我整個人就像回到了自己家，真是想念我的營業廳，我真的好想回去我的玻璃窗裡上班。

不過這回換我在櫃台外了，身份的轉變帶來了自我反省，看著櫃台裡那個夥計趾高氣昂的模樣，我不禁回想我平時工作的時候有沒有露出這副好像客戶取的是我的錢的狗眼看人低的債主模樣，難道我是工作態度太差才被罰到這個地方來吃苦嗎？給我一個懺悔的機會吧，回去後我一定洗心革麵，重新做人。

這個夥計長得就一副讓人想投訴的臉，於是我也拉著個臉，問他：“你們這裡收不收夜明珠？”

“不收小的，便宜貨。”

“大的呢？”

“一徑以下都算小的，彆浪費我時間。”

“一徑是多少？”

他不說話也不看我，隻是用拇指和食指比劃了大概一厘米半的長度。

小葉那個起碼四徑以上，看來值錢！

“那分顏色嗎？什麼顏色比較值錢？”

夥計睨了我一眼，不耐煩道：“越亮越值錢，顏色越稀有越值錢。”

“哪種最稀有？你們有那個標準參照嗎？就行業標準，物品價格標準之類的，我想看看。”

出於職業病，我看著他們光禿禿的牆麵，又問：“你們這邊怎麼都沒有公示欄啊，不規範啊，這樣顧客怎麼知道收費標準？”

“來搗亂的吧你，老太婆你家沒人跟你嘮嗑你也彆來找我嘮啊，有事辦事，沒事就趕緊出去，沒看見我很忙嗎？”

“你工號多少？我要投訴你！”我在台麵上尋找著意見簿，沒找著，好氣，好想找他經理。

不過我這個人向來擅長忍氣吞聲，也罷，防人之心不可無，我可不敢早早就讓彆人知道我家有個大夜明珠，說不定等下就被壞人尾隨。

於是我走出當鋪，準備前往福壽堂，在路上差點被一隊官兵撞倒。“老太婆沒長眼啊！”穿著黑紅製服的官兵狠狠瞪了我一眼，讓我滾一邊去。

今天運氣真差……說不定金牛座又要開始水逆了……唉……

唉聲歎氣走進福壽堂，福壽堂熱鬨得很，根本沒人來招呼我，於是我隻能先找個位子坐著，觀察著那些抓藥的人。

來看病的人可真多，難道最近有什麼流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