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花梨!”夏油傑立刻喊了一聲,急切中帶著幾分嚴厲。
織雪亞花梨聞聲回頭,神情中有些慌亂。
因為她一直沒訓練過,對雪女的控製並不嫻熟,所以剛剛才讓雪女動手,她就發現糟了——下手好像太重了!
她本來隻是想把那個人凍一下,但是現在差點把人做成冰雕了。
被夏油傑這麼一聲厲嗬,織雪亞花梨頓時就像是一個做錯了事情的小孩一樣,滿是被父母抓包之後的心虛。
夏油傑這個時候也是反應過來自己剛剛難得可能有些太凶了,立刻將聲音緩和了點,道:“讓雪女回來。”
本來是打算小小懲戒一下壞蛋,結果差點變成私刑處決,自知搞砸了事情的織雪亞花梨唯唯諾諾地應了一聲,把雪女給收了回來。
那邊,夏油傑已經操控著彆的咒靈去把那人從冰凍中解救回來了。
對方劫後餘生,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但這種未知的恐怖才最是嚇人,所以他大喊著有鬼啥的就跑了,還把路人也給嚇了一跳,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加快步伐,迅速離開了這片街區。
處理完了事情,夏油傑回頭看向織雪亞花梨。
織雪亞花梨小心翼翼掰手指:“對、對不起……”
夏油傑麵上的表情很是嚴肅,詢問她:“亞花梨,為什麼要對剛剛那個人動手?”
“我……”織雪亞花梨正準備解釋,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動機好像有點崩人設。
看見對方偷東西,所以想動手阻攔並小小的恐嚇懲戒一下,結果不小心差點把人直接冰葬?
挺合理,但那些人在她眼裡應該都是猴子啊。小教主會去管猴子的東西被不被偷嗎?猴子偷東西也很符合她對猴子的惡劣印象吧?
於是織雪亞花梨原本已經快要脫口而出的解釋就改了口:“我……我看他不、不順眼。爸爸,我想把他殺、殺了,可以嗎?”
她說得心虛,磕磕絆絆的,舌頭差點打結。
好在她本來就一副做錯事的心虛模樣,所以夏油傑也沒覺得哪裡不對。
他看著織雪亞花梨,眉頭緊鎖。
他想出言訓斥一番,但他又很清楚,如果不能將小孩的思想態度掰過來,那他說說再多也不能讓織雪亞花梨意識到自己做錯了。
甚至……小孩可能還會覺得都是因為那些猴子,讓自己被爸爸罵了。
她會更討厭非術師。
夏油傑最後也隻能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亞花梨,以後不要這樣做了,我不希望看到你做這種事情,知道了嗎?”
織雪亞花梨:?
她偷偷瞄了夏油傑一眼,有些詫異。
她以為傑哥至少會罵她幾句?
等等,傑哥不會被她洗腦成功了吧!?彆整得她本來想刺激一下傑哥,讓他以後不要走這條路的,結果搞得她變成傑哥的啟蒙導師了。
織雪亞花梨的表情突然變得有幾分欲言又止。
夏油傑其實看到了她的小表情,但他以為小孩是不情不願。
於是他又蹙了蹙眉:“亞花梨?”
“啊、哦,好,我知道了。”織雪亞花梨恍恍惚惚地答應下來,心中已經開始思考要怎麼挽救這局麵了。
對麵的夏油傑也在思考到底該怎麼解決小孩的這個情況了。
他原本想著自己好好教就可以,但現在他覺得……單靠他自己,好像解決不了這個問題。而他身邊的人……
夏油傑心中閃過五條悟、家入硝子的臉。
夏油傑:“……”
顯然,這個問題對他的同期們也是超綱的。
難道要回去問爸媽嗎?
但是夏油傑還沒想好要怎麼和他們解釋他們突然冒出來這麼大一個孫女……
夏油傑最後想到了夜蛾正道。
雖然對方也沒孩子,但再怎麼說,作為老師應該還是會教孩子的吧?
於是在回去後,夏油傑趁織雪亞花梨午睡的時候,跑去找了一趟夜蛾正道,將事情和他這麼一說。
夜蛾正道:?
他問了一個關鍵問題:“亞花梨為什麼會敵視非術師?”
夏油傑:“。”
哦對,忘了他們還瞞著夜蛾老師那個教主夏油傑的事了。
頂著夜蛾正道質問的目光,夏油傑最後還是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夜蛾正道,同時向他解釋了一下:“因為這件事情……傳出去的話可能會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我們之前就沒有和老師你說。”
夜蛾正道:“……”
他覺得自己有些心梗。
第一是:這麼大的事情,你們竟然不告訴我這個老師!?
第二是:我的學生未來竟然叛逃了,還想著要殺掉所有的非術師,最後被另一個學生阻止並殺死了!?
夜蛾正道額頭上的青筋跳了跳,忍著想罵人的衝動問:“如果不是亞花梨的情況你解決不了,這些事情你是不是就不打算跟我說了?”
夏油傑:“……”
他覺得自己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來之前……應該至少把悟約上一起的。
這樣至少就不是自己一個人挨批了。
最後,夏油傑果不其然地還是被夜蛾正道訓了一通。
還是熟悉的姿勢,反正就跪在那裡低頭認錯唄。
原本隻有他一個人,但是庵歌姬路過的時候聽到了動靜,好奇之下就偷偷聽了一耳朵。發現是夏油傑在被罵,於是她就好奇地在群裡問了一嘴,發生了啥事兒。
但是沒人知道,因為夏油傑來找夜蛾正道前也沒和彆人說過。
五條悟知道了夏油傑被罵,就興衝衝地跑過來看好戲,結果被夜蛾正道給發現了。
夜蛾正道:= =#!
這混蛋,這事兒也有他一份呢!
“悟!你也給我進來!”
於是又變成了更熟悉的場麵──二人雙連跪。
五條悟:“……”
夏油傑忍不住笑了:“噗。”
活該,誰讓你過來看熱鬨的。
夜蛾正道看他還敢笑,更氣了:“傑,你還笑得出來!?”
夏油傑立刻收斂了笑容。
五條悟跟著被罵了一會兒以後這才知道發生了啥,他有些不服氣:“還有硝子一份呢,乾嘛隻罵我們兩個?”
夏油傑:我替硝子謝謝你。
夜蛾正道被頂了一句,更是氣憤了,直接給了五條悟一錘暴栗。
夏油傑在一旁低著腦袋憋笑。
果然,在多了一個人之後,被罵的感覺都比剛剛一個人好了許多。
夜蛾正道是真的很氣憤,這麼大的事,幾個人竟然沒一個想到說要跟老師彙報一下的。非要等到天塌下來了,瞞不住了才告訴他是吧!?
但好在,老師還是老師,把兩個人揪著一頓臭罵之後,夜蛾正道還是記得要解決問題的。
他掃了五條悟和夏油傑一眼,最後把視線放在了夏油傑身上,道:“說說亞花梨的事情吧,你有想過她為什麼會是現在這個樣子嗎?”
夏油傑見終於說起正事了,態度頓時認真了許多。
當然,如果夜蛾正道知道他壓根沒把剛剛他罵的那些當做正事的話,估計會再罵一頓。
夜蛾正道的這個問題夏油傑早就思考過了,此刻回答起來十分流暢:“因為她從小就是在這樣的環境裡長大的,她的爸爸還有身邊的其他人,都對非術師抱有十分不友善的態度,所以她也會如此。”
“我之前也有想過,現在在她眼裡,我就是她的爸爸,隻要我慢慢對她進行耳濡目染,亞花梨應該就能慢慢地扭轉過來。但是……現在看來感覺效果不大,這也是我覺得很棘手的地方。”
夜蛾正道看著他,反問了一個問題:“那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你對亞花梨的影響效果就不大?”
這個問題把夏油傑給問住了,他思考了一下,回答道:“或許……是因為我本質上其實並不是亞花梨的父親。可能在她心中,那個照顧了她五年的教主夏油傑才是她真正的爸爸。”
“可能有這方麵的原因,但是傑,你有沒有想過還有另外一種可能,現在的你對她而言是失而複得的父親,她已經失去過一次父親了,這會讓她更在意你。”
夏油傑想到了那天,織雪亞花梨哭著想要讓他們找到那個占用了【夏油傑】身體的人並殺掉對方。
他沒有否認這一點。
五條悟在一旁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開口道:“反正不管哪一種,小梨花現在不是也回不去嘛。”
當然,與其說是回不去,倒不如說他們都沒有去尋找讓織雪亞花梨回去的方法。
夜蛾正道看了五條悟一眼,難得認同了五條悟的話:“確實,不管是哪一種,父母就是孩子學習的對象,而你──傑,你現在就是她的學習對象。”
“照你們說的,亞花梨討厭非術師是因為她身邊的人受過非術師的傷害,這是合理的情緒,隻要她逐漸地接觸到一些普通人,就會發現自己以偏概全了。”
“她真正的問題在於,她沒有把非術師當成和自己相同的人來看待。”
說到這兒,夜蛾正道看著夏油傑,目光凝實,發問道:“傑,你讓亞花梨改變對非術師的想法,那你自己呢?”
夏油傑愣了愣,看向夜蛾正道的眼神有幾分茫然。
什麼……意思?
夜蛾正道繼續道:“你,還有悟,你們兩個都一樣。擁有著超出普通人,甚至超出絕大多數咒術師的實力。”
“在你們的世界裡,你們兩個才是一類人,我和其他咒術師都是另一類人,而那些非術師……更是在我們之下的最次一類人。”
“其實不隻是你們會如此,絕大多數咒術師都是這樣覺得的,認為非術師是低自己一等的人。”
夏油傑正要開口反駁,卻被夜蛾正道打斷:“你不必急著先反駁我的話,傑,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認為弱者才是世界的主導,咒術師就是為了保護非術師而存在的。但是傑,你這才是最大的傲慢。”
夏油傑被他這話說得怔住。
夜蛾正道接著說道:“這件事情的問題不在亞花梨,而在你自己。你自己都做不到將非術師視為和自己一樣的人,憑什麼要求在學習父親行為的亞花梨能夠把非術師視為同類?”
“孩子往往是最敏銳的,當她的父親以一種高傲地態度在看待那些非術師,卻要求她不將其視為低自己一等的群體時,你認為她會怎麼想?”
“你和亞花梨的區彆隻是在於她把非術師稱為了猴子,而你喜歡把他們稱為弱者。”
“你隻是在用一些冠冕堂皇的話,讓自己看上去很謙遜,但是實際上──傑,你比悟還要驕傲自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