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阪一家民宿內,剛吃完午飯,稻荷崎排球部的部員們三三兩兩地圍坐在一起,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懶散的樣子和今天的陽光十分契合。
雙胞胎照常待在一塊兒,距離他們倆不遠的是角名倫太郎和銀島結。宮侑和宮治難得沒有吵架,反而肩抵著肩靠著,從背影來看,像兩隻吃飽喝足、悠閒搖尾巴的大狐狸。
金毛大狐狸低頭打字,表情堪稱千變萬化,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勾唇。有著一雙善於發現(八卦)的眼睛的角名率先發現這一點,一手肘捅向身邊的銀島。
被迫從剛吃完飯的賢者時間回神,銀島順著角名指引的方向看去,一頓:“你說,阿侑他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看起來很扭曲嗎?”
角名搖搖頭:“誰知道呢。”
說話間,角名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他低頭查看,然後抬頭和“恰好”看過來的宮治眼神交彙。
“治說,‘彆管他,發神經’。”角名將郵件內容複述了一遍。
銀島:“標準答案,但是五十步笑百步。”
銀島的評價更為精準,因為宮治顯而易見地也在和人嘮嗑,抬起頭來的時候,臉上還有未完全散去的愉悅。這種愉快不能和吃到美食相比,但出現在宮治一向神情寡淡的臉上,也堪稱奇跡了。
這有點怪,是什麼人竟然能突破宮侑和宮治的雙胞胎氣場,還是說他們倆不樂意開口,貼在一起了還非得用手機交流?
外人(還有宮治)如何腹誹自己的,宮侑並不知情,他正盯著手機發呆。
某金毛想:好小眾的文字,宇佐見璃那竟然有朋友,還和人出去玩吃飯一起回家(?)了……可惡,她竟然還有彆的朋友???!
宮侑:難以置信.jpg
旁邊的宮治難以忍耐地皺了皺眉,悄悄動了動身子,試圖將自己從宮侑的魔爪下解救出來。未果,宮治又不想承擔驚醒宮侑的後果,隻好朝天翻了個巨大的白眼。
垃圾宮侑,又在搞什麼飛機?
宮治和宮侑看到的消息是一樣的,但和小學雞一樣“你是不是跟我天下第一好”的宮侑不同,宮治成熟地認為,隻要璃那口中的朋友是個好人就行。
至於這個好人與否的標準嘛………宮治:讓我康康.jpg
休息的時間很快就過去,門外已經傳來了教練由遠及近的腳步聲。陸陸續續有人起身,和室裡傳來了衣料摩擦的窸窣聲。
宮侑騰地一下站起,差點把和他靠在一起的宮治掀翻到地上去。他也沒管正在積蓄怒氣值的宮治,終於開心起來,伸手就要拉宮治去打球。
宮治心說自己和排球笨蛋較什麼勁呢……“你給我打自由人去吧混球,我來做二傳。”
宮侑:“啊?”
但有人——還是他兄弟要覬覦自己寶貴的二傳之位,宮侑震怒:“二傳是隨便來個人就能打的嗎?垃圾治你想得美!”
宮治也震怒:“總之你要給我謝罪啊豬!”
“你中午吃那麼多,你才是豬!”
……好弱智的對話,隊員們想。離門最近的幾個已經默默讓開了路,方便教練接下來的行動。
“宮侑——宮治——!”
伴隨著一聲怒吼,助理教練怒氣衝衝打開門,探頭進來——
門裡一派歲月靜好。
宮兄弟勾肩搭背,一模一樣的兩張臉上,掛著完全一致的笑容。角名似乎在往兜裡揣什麼東西,沒有抬頭。銀島背著手望天,反正就是不看教練的臉色。小作在和理石平介聊天,氣氛相當熱烈,仿佛根本沒有注意到剛才那聲怒吼。更彆提其他人了。
助理教練:……
跟在後麵的大見教練拍拍他的肩膀,笑眯眯走進來,表情看上去十分和善。
宮侑宮治心裡一喜:糊、糊弄過去啦?
銀島和角名已經在心裡鄧布利多搖頭了。嗨呀,天真!
大見教練:“阿侑和阿治,增加基礎訓練。”
不等兩人露出鬆口氣的表情,大見教練又說:“這個好像對你們來說太輕鬆了,這樣吧,基礎訓練照做,交換位置的練習賽裡,阿治副攻,阿侑嘛……我覺得自由人挺不錯的,你覺得呢?”
宮侑宮治:不敢說話。
不過這也隻是玩笑之語,黑須教練最後也沒讓宮侑去做自由人,隻是讓兄弟倆繞場地魚躍一圈後,一起到前排防角名罷了。
被迫跟狐狸雙胞胎對上的角名:……
然而我又做錯了什麼?
不過,被人用看獵物一樣的眼神死死盯著,就算是角名,也會興奮起來啊。
稻荷崎排球部,訓練繼續。
現在是,黃金周的第二天下午。明天,也就是第三天,眾人就該打道回府了。
當天晚飯時,璃那被問起了白天都在做什麼。璃那出於不讓兩個人擔心的目的,隱瞞了自己的去向,隻說在附近的公園逛了逛,就回來做作業了。
可說完之後,她發現自己好像又說錯了話,母親非但沒有放下心來,反而憂愁地皺起了眉。
璃那的長相多數遺傳自母親——除了那雙形狀上挑的眼睛。她雖然平時打扮得不多,但究其長相,那當然是很漂亮的。由此可見,璃那的媽媽也是個美人。
縱使遭到歲月的侵蝕,她還是漂亮的,此時輕輕皺起眉,隻會讓人聯想到三月春風吹皺的一池春水,還是令人心醉的美。
璃那就親眼見到佐美子阿姨露出了心疼的表情。
璃那:……
壞了,感覺自己罪大惡極。
“罪大惡極”的璃那吃著飯,卻心不在焉起來。她反複思量著自己剛剛的話有哪裡不對,但她和母親正常相處的日子太少了,實在是想不出來哪裡出了問題。
總不能是自己乖乖的,反倒還讓親媽擔心了吧?璃那深沉地想。一直到吃完飯上樓去了,她也沒能琢磨出個所以然來。
事實上,還真就是璃那猜的那樣。
“這孩子一直都那麼‘聽話’,”璃那走後,她的母親憂愁地對好友說,“有什麼心事從來不肯對我說,發生了什麼我也不知道……佐美子,這根本不是乖巧,而是、而是——”
她說不下去了,佐美子女士接上,說出那個對於一個母親而言有些殘酷的事實:
“璃那不夠信任你,又在用掩飾自己的方式來保護你…與其說你在她心裡是能保護她的母親,不如說,在璃那的眼裡,你是脆弱的。”
璃那母親開始垂淚,無聲的哭泣比嚎啕大哭更叫人揪心,至少她的好友就受不了這個。
“我先前就和你說過,離開兵庫,來東京。換個新環境對你們都有好處。最好再帶那孩子去看看心理醫生……你們兩個或許都需要心理谘詢。”
佐美子說著,起身坐到璃那母親身邊,一手攬住了後者的肩膀。
可璃那母親自然也有自己的顧慮,“但璃那已經高三了,這個時候轉學,對她很不利。而且我的經濟狀況…我不能一直讓你幫忙,佐美子,你知道的。”
佐美子女士歎了口氣,隻能將好友又攬得更緊了一些,聊做安慰了。
餐桌上擺著殘羹冷炙,天氣還不暖和,隨著時間的推移,剩餘的油脂有些凝在一塊兒成了一片,看著就有些令人反胃。
餐廳的燈光是暖色的,可那些餐盤依然反射出冷白的光,刺眼的白,讓璃那母親不禁閉上了眼睛。
“人生真是……壞透了。”
最後三個字說出口時的音量極輕,和耳語一樣,佐美子沒聽清,不過也能猜到一點兒。女人沒有歎氣,隻拍了拍好友的背。
無言的夜還在繼續。
璃那自晚飯過後,就有些抑鬱,想到明天下午就要回兵庫,就更不開心了。
畢竟還是個沒成年的小姑娘,沒有那麼強大的情緒消化能力,璃那思來想去,掏出手機盯著屏幕看了許久,也沒找到一個合適自己發牢騷的人選。
黑尾?pass。今天白天已經足夠麻煩對方了,璃那不想繼續給人家添亂。
宮兄弟?pass。他們還沒有到可以傾訴彼此家庭問題的地步,而且無法將他們和家庭調解員(?)搭上關係啊……
然後璃那就不那麼震驚地發現,很好,她沒彆的朋友了。
話說回來,宮侑和宮治能算她的朋友嗎?
這真是個問題……
她又自己糾結了好一會兒,腦子裡的思緒繁雜得能打它十七八個結。最後,她覺得要不還是放棄算了。
遇事不決睡大覺!
璃那一把將手機扔到床上,接著把自己也扔了進去。臉朝下埋進被子裡,過了好一會兒,少女才悶悶地嚎了一聲。
就算如此,就算知道房間隔音很好,自己還做了保險措施(被子蒙頭),她也不敢太過放肆。
唉,明明是黃金周,又是來期盼已久的東京,這本該是一段夢幻一般的時光*……
深埋在被子裡的手機在這時發出兩聲“嗡嗡”的震動,聲音持續一會兒後,從被子裡忽然伸出一隻手,手指成爪在被子堆裡翻找了一會兒未果,手的主人也開始在被子裡蛄蛹。
終於,手機被她找到了。璃那也不起身,乾脆在被窩裡查看了起來——
【From. 宮侑:
喏,今天的作業。】
附件是幾張照片,誤入鏡的還有宮治單手支著下巴、腦袋一點一點打瞌睡的樣子。
璃那心情陡然好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