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攝的這個畫麵是他行走在森林裡的樣子。造型師給他安排了一身白金色的長袍、黑色的長褲，還將他的頭發夾得微微上翹。在深綠色的樹林裡，他這一身非常顯眼。

“3、2、1，開始！”

方嘉瑞走了兩步。

“停！同手同腳了！”

他頓時待在原地不敢再動彈。

“算了，先拍明天的第三個鏡頭，你和樸誌賢對峙，你到這裡來站著。”南遊京指著一個位置，然後又看向正在看劇本的樸誌賢：“誌賢啊，你到他對麵站著，把那邊編號為08的道具拿過來。”

方嘉瑞微微握緊拳頭，樸誌賢走了過來，站在他身側，安撫性地拍了拍他的肩。他小聲地對他說：“彆害怕。”

他依然還是緊張，心砰砰砰地跳。

算了，不管了，丟人就丟人吧，反正再差也差不到什麼地步了。

當樸誌賢拿著道具捅進方嘉瑞胸膛的時候，他雙眼無神地躺倒在地，想象著自己已經死亡，灰黑色的美瞳沉沉，少年的眼神像是墜入了無儘的深淵，整個人散發著機器般的無機質的美。

“這一條過了，但是再補一條備用。”

居然——過了？

方嘉瑞難以形容自己的心情，他之前那麼緊張，覺得那麼困難，覺得一直達不到要求，現在竟然就這麼一躺，他就過了？

南遊京誠懇地對他道：“現在你終於放鬆了，孩子，沒那麼難的，不過是拍一個MV。”

大概，或許吧。

晚上下班的時候，他難得沉默不言。

崔仁宇因為首爾那邊有事，已經又回去了，這邊便隻剩下五個成員和他們的助理任俊軒。

劇組不包飯，他們第一天的食物是紫菜包飯。

保姆車因為開了長途，沒油了。

助理沿著導航去找了個加油站，他們便蹲在路邊，一邊吃飯一邊聊天。不知道是因為今天沒油的人太多了，還是加油站的員工們下班了，他們蹲在路邊都快吃完了，助理都還沒有回來。

金元勳的情緒肉眼可見的暴躁。他本來就長得凶，脾氣再上來，大家都不敢惹。

羅靳民悄悄往外挪遠了兩步，才敢正常說話：“瑞德品牌的加油站是這個樣子的，效率低，但是比較便宜。”

韓國目前幾個品牌的加油站裡，WH品牌的油是最貴的，但是品質也是最好的，對汽車保養來說更好，而且目前大部分汽車行業的份額被WH品牌的母公司金盛集團包攬，原裝車配原裝油，總感覺更搭一些；相比WH，瑞德這個品牌好像是外商投資進來的，為了搶占份額，價格便宜，但是相對而言的，品質也不是特彆好。

“其實先前我們有路過一個金盛旗下WH的加油站，他們油最好，但是可能因為價格原因，所以沒有去吧。”羅靳民再次道。

方嘉瑞沉浸在自己的思緒。

文在佑愣了三秒才發現金盛這兩個字眼有點熟悉，他想了一下，猛地看向一旁像是什麼都沒聽到的金元勳：“這個金盛和元勳哥的金盛有關係嗎？”

“是我父親管理的業務。”金元勳有些厭煩，他不喜歡談論自己的家世：“不過我爸說了，要車社長自力更生。”

所以不是他不幫忙。

“其實是可以理解的事情呢。”樸誌賢附和：“車社長和金社長之間的差距太大了，要是我有一個這樣的妹妹，大概也會很生氣。”

妹妹？

方嘉瑞被這個詞喚醒，電光火石間，他似乎想起了些什麼，但是很快又消失不見。他下意識抬手敲了敲自己的頭，甩了甩頭發，又覺得自己這樣的行為有點奇怪，他站起身，看了看保姆車的位置。

依舊還在排隊。

方嘉瑞手撐著下巴，在路邊無所事事。人大概是不能閒下來的，沒了剛剛那個打岔，他又開始想白天的NG。

應該是有方法的吧，韓國那麼多idol，不可能就他一個人在拍MV的時候有羞恥的感覺吧，總不可能所有idol在演戲方麵都有非常卓越的天賦。

概率學解釋了這個問題，一定不可能。

那麼這樣的話，他隻需要去找到方法就好了。

腿站久了麻。

他活動了一下，不小心碰到了因為蹲久腿麻所以站起來的金元勳。

對方瞥了他一眼，忽然說了句話。

“其實你一直NG，隻是因為不習慣攝像機的存在，要學會適應。”

學會，適應？

當然，方嘉瑞不會被難題打倒。

晚上回到酒店的時候，方嘉瑞躺在床上，連著翻了好幾個身後，他坐起來，到樓下去敲了劇組的門，他搬回來一個備用的攝影機。

就把那個攝影機擺放在了電視的前方，順便還連接了電源。當那個漆黑的閃著紅光的大機器剛剛擺過去的時候，他頻頻看了好幾眼，最後眼一閉，硬挺挺地躺在床上。

這一夜他做了個奇特的夢，夢裡一個閃著紅光的喪屍瘋狂地追逐著他，他被追到了廁所裡，想逃出去卻發現廁所沒有窗戶！

他一下就被嚇醒了，抬眼看見那個閃著紅光的攝影機，又是一個愣神。

“隻是攝影機，嗯，攝影機。”

第二天方嘉瑞帶著淺淺的黑眼圈上工，他困倦到不行，站在人群外圍打哈欠。

“方嘉瑞，來，第一個。”

他木楞楞地走過去，看見攝影機就想起了做完的夢，臉色發白，唇也崩得很緊。

南遊京盯著他看了半晌，居然看出了些許破碎感。焉嗒嗒的樣子倒還有些孱弱詩人的美感。

“好，來，走過去，看鏡頭。”

“特寫特寫，快，跟上。”

方嘉瑞麵無表情地望向鏡頭，灰黑色的美瞳使得他的眼睛看起來十分黯淡，他的麵部表情有些緊，但看起來很自然，黑色碎發零零散散地落在眉宇眼際，像被放逐在人間的羔羊。

得益於得天獨厚的美貌和足夠完美的骨相與輪廓，哪怕是略顯潦草的樣子，他也俊美得驚人。

“好，不錯！過！”

那個“過”字的餘音都消失了快半分鐘，他依舊蒼白著臉，無神的雙眼注視著攝影機，整個人看起來脆弱且易碎，還沒有反應過來。

直到文在佑一聲加重的“嘉瑞哥”，他才如夢初醒，讓開拍攝的位置。

文在佑是特意過來揶揄他的：“嘉瑞哥，一條過的感受怎麼樣？”

方嘉瑞甩了甩頭，試圖讓自己清醒，但連綿的睡意像是藤蔓一樣抓著他，他伸出一條胳膊攀在隊友肩上，背過身打了個哈欠：“好困。”

“有領悟到些什麼嗎？”樸誌賢側首。

方嘉瑞搖頭，又頓了頓，抬眼望天：“大概，少睡覺？”

“真的可以嗎？”

方嘉瑞眼神逐漸聚焦：“應該，行？”

如同一下被打通了六脈，方嘉瑞每天提前起床兩小時，在自己的房間裡練舞，等出現在鏡頭裡的時候，他就會自動轉變成眼盲詩人那種脆弱又唯美的狀態。

而采用了這個方法後，他的NG次數肉眼可見地減少，雖說方嘉瑞依舊沒明白怎麼回事，但他看過監視器裡拍攝的片段，感覺還不錯。

不過他依然覺得差了些什麼，可是他又說不出來。

再又一次結束拍攝、轉場到廢棄工廠進行下一階段的拍攝時，劇組給他們放了兩個小時的假。

孫恩珠通知他們這個消息的時候還特彆強調：“要好好把握現在的時間哦，以後說不定就不會像現在一樣自在了。”

以後嗎？那很難以想象。

樸誌賢和羅靳民一直想在釜山好好逛一逛，他們打算去逛梵魚寺，恰好拍攝地點離得也不是特彆遠，車程20分鐘，他們便招呼著大家一起去拜拜。

方嘉瑞沒有什麼意見，文在佑和金元勳也沒有。車一路從拍攝地點出發，駛上道路，沿路都是自然風光。路過一個橋洞的時候，他忽然看到一輛打扮得很奇特的車輛。

由幾大團的藍白色鮮花點綴，掛著長長的標語，其上還有動漫人物的海報，是七個頭發顏色各異的小人兒。

“好像是GDE的應援車呢，他們最近在釜山開演唱會。”文在佑睜大眼盯著那輛車，舔了舔自己乾澀的唇。

方嘉瑞：“GDE？”

文在佑：“對，是目前韓國最火熱的團體，他們的粉絲超級多！”

聽見他們的話，樸誌賢也往那個方向望了過去，看見那輛車，他愣了一下，才道：“很漂亮呢。”

方嘉瑞看出了他的渴望，他想了想：“我們以後肯定也會有的。”頓了頓：“大不了自己出錢買。”

車內的另外四個人都被逗笑了。

羅靳民：“嘉瑞啊，哪有idol給自己買應援車的啊。”

文在佑：“嘉瑞哥，那樣會很丟人誒。”

樸誌賢：“不過也可以吧，如果不得已的話，說不定還能上新聞呢。”

金元勳：“是肯定會上新聞。”

幾個人對視一眼，哈哈大笑，連金元勳都忍俊不禁，勾了勾唇。

車在眾人的笑笑鬨鬨中駛向遠方，未來是不可預料到的東西，但是人們願意相信，它是光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