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內，代表們陸續起身，整理好各自的文件後開始離去。她們該離開了，但坎蒂絲克製不住地盯著眼前一碗平靜的鏡水，眉頭緊鎖，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坎蒂絲。”艾莎的聲音適時響起，將她從思緒中喚回。艾莎起身看著她，眼神微微凝重，語氣卻依然溫和：“看得出來，你剛剛遇到了些麻煩。彆急著離開，諾瓦克會務官應該能幫上忙。先和她談談吧，其餘的事情，我們晚些再交流。”

坎蒂絲抬起頭，欲言又止。她遲疑了一瞬，隨後點了點頭：“你說得對，我確實需要一些指點。”

“伯頓小姐。” 諾瓦克依舊一襲傳統的長袍，自圓桌另一邊走來，深邃的眼神似乎早已洞悉剛剛所發生的一切：“你看起來確實需要一些幫助。”

坎蒂絲感激地點點頭，向艾莎告彆後，跟隨諾瓦克走向她的會客廳。

房間位於某座塔樓的頂部。穿過一道厚重的木門後，直接能看到房間中央的古老石盆，上麵鐫刻著類似古代如尼文的文字。盆中盛滿了一種湧動的液體，仿佛是活著的水。它的表麵波紋不斷漾開，卻又毫無規律，偶爾還會泛起細小的光點，像是星辰墜入水中。

諾瓦克走到石盆旁，低頭注視著那湧動的液體：“鏡水是一種獨特的魔法媒介，能夠增強使用者的精神力，同時也能反映出他們的潛意識——你的精神力正在覺醒，這也是為什麼鏡水開始對你產生反應——你以此理解某些人的情感、甚至記憶。”

坎蒂絲忍不住上前一步，感受到周身湧動的魔法波動。透明質地的液體看似平和，卻又蘊含著某種難以捉摸的力量，仿佛一旦靠得太近，就會被它吸入其中。

“精神力、意識與潛意識之間的平衡，是心言術的核心。攝神取念大師可以達到某些類似的效果，但心言術之所以罕見，便是因為它完全依賴精神力，而非魔力。”

諾瓦克轉身看向坎蒂絲，輕輕一揮手，一小團鏡水從盆中湧起，懸浮在空氣中，仿佛有自己的生命一般旋轉流動： “既然你已經踏上了這條路，就需要學會控製它。試著將你的意識集中到鏡水中，看看它會向你展示什麼。”

坎蒂絲猶豫了一下，接著試圖把意識沉入鏡水的波動中。片刻後，她的腦海中浮現出模糊的畫麵，那是一片海浪拍打著礁石的景象，伴隨著低沉的呢喃聲。

“這些是…您的記憶？”坎蒂絲睜開眼，驚訝地看著她。

諾瓦克點頭：“但要記住，對你來說最重要的，是分辨哪些是真相，哪些是偽裝。我答應了馬克威爾的請求，如果你通過考驗，就可以成為我的學生。你準備好了嗎？”

坎蒂絲深吸一口氣，接過那團鏡水，它冰冷的觸感讓她微微一顫。她閉上眼睛，再次陷入。

片刻後，她的腦海中浮現出一片模糊的景象：燃燒的叢林，憤怒的呐喊，破碎的遺跡…她看見查瓦的身影，以及四處彈射的魔法攻擊，防禦屏障被打破時劇烈的波動。坎蒂絲共享了他內心深處的憤怒與屈辱，那種對家園失守的痛苦幾乎讓她窒息。

然而，畫麵突然一轉，她看見法國代表遞出一份協議，查瓦的情緒中透出隱隱的防備和緊張。

坎蒂絲大口喘息著掙脫這些圖景，額頭滲出冷汗，聲音顫抖：“他並不信任法國…他害怕被利用…不，他知道自己正在被利用。這些…是查瓦的記憶嗎？還是我自己的臆想？”

諾瓦克注視著她，目光中透著一絲審視：“它不說謊，但也不會直接給出答案。鏡水的力量，取決於你自己的意誌。你感知到的，是查瓦的情緒和記憶的殘影。真正的答案，需要你自己去辨彆。”

坎蒂絲低下頭，手指輕輕顫抖著，剛才的一切仿佛親身經曆，她隻覺得全身脫力。

諾瓦克的聲音再次響起，接下來的試煉沒有給她留下喘息的餘地：“你剛才的嘗試已經向我證明，你有足夠的天賦感知他人的情感，甚至記憶，並且憑借意誌力重返清醒——但窺探他人的真相，也可能讓你迷失在自己的心靈中。”

諾瓦克將那團鏡水拋回石盆中，隨後輕輕一揮手，石盆中的所有液體瞬間分裂成無數細小的水珠，漂浮在坎蒂絲的周圍。每一滴都映射出她的影像，卻各不相同——它們各自扭曲著，仿佛在表現她內心的不同側麵。

“這些是你內心的碎片，”會務官的聲音似乎從遙遠處傳來，“它們代表了你的恐懼、欲望和真實的自我。找到那個屬於你的‘真實’，否則，你將永遠無法掌控自己的精神力。”

坎蒂絲怔怔地看著那些鏡水碎片，心中湧起複雜的情緒。她的腦海中浮現出無數念頭：她對家庭生活的眷戀、對魔法部的不滿、對未來的迷茫…這些情感像潮水一樣湧來，幾乎要將她淹沒。

逐漸她找到了呼吸的節奏，這些都是她自己，坎蒂絲終於意識到。她看見了一塊碎片中的自己——看起來灰撲撲而疲累的自己，眼裡閃著明亮的堅定。她伸出手，輕輕觸碰那塊碎片。而後碎片散發出柔和的白光，逐漸融入她的身體。

諾瓦克滿意地點了點頭，眼神中透出一絲微不可察的讚賞：“很好，伯頓小姐。這才是你。記住，隻有直麵自己的真實，你才能在心言術中保持清醒。”

她揮手間，那些懸浮在空氣中的鏡水碎片重新聚攏，化為一團晶瑩的液體，緩緩流回石盆之中。

隨後，她端起一杯溫熱的茶遞給坎蒂絲，聲音依舊平靜，卻多了一分寬容：“你通過了試煉，並且暫時不會那麼輕易的影響了，除非你有目的地應用。作為我的學生——心言術的修習者，你或許希望修習大腦封閉術，但我不會對此進行額外的指導。這隻是一種輔助你控製的額外能力。”

坎蒂絲感激地點點頭，握緊了手中的茶杯：“老師，多謝您今日的指導。”

諾瓦克將目光從她身上移開，轉向窗外，聲音低沉中帶著警告：“最後，我必須提醒你一點。任何正式的會議、談判或公開場合，心言術都是被嚴格禁止使用的，尤其是在克羅瓦澤這樣的地方。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也有自己的底線。若你嘗試窺探——即使你能做到毫無痕跡——一旦被發現，後果將不堪設想。”

她頓了頓，語氣微微加重：“你越了解真相，就越要小心自己所知的一切。克羅瓦澤以其中立而存在，任何輕率的行為都會引發連鎖反應。記住這一點。”

坎蒂絲沉默片刻，深吸了一口氣，鄭重地點了點頭：“我會記住您的話。”

諾瓦克沒有再說什麼，隻是抬手示意她離開。坎蒂絲起身告辭，離開時，她依然感到沉重的疲憊，但那種內心的清晰感卻漸漸占據了上風。她知道，自己剛剛邁出的這一步，隻是漫長旅程的開端。無論真相多麼難以承受，她都將竭儘全力麵對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