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瑾念拿手蓋住眼睛,斑駁的樹影在她臉上搖晃,漸漸地與秦嶺的樹影重合。趙瑾念在密林了慢吞吞走著,這裡的樹可真高啊,她抬頭看看,注意到又有幾隻猴子聚到這邊來。她身後的那群小猴兒剛看到她是很凶狠的,神情防備,可等到她真的走近以後,它們反而跟在她身後幾米遠的地方不肯走。
“我真不想跑啊!”趙瑾念喪氣地喊了一句,這群猴子跟在她身後已經不耐煩了,有幾隻膽大的上巴巴地跑到她前麵,連比劃帶喊,趙瑾念是看懂了的:嫌她走得慢。話雖這樣說,趙瑾念還是跑了起來,猴子在她前麵領路。不知過了多久,一座幽深曲折的山穀矗立眼前,山穀前還有一群體型更大的猴兒,這群似乎膽兒也更大。新遇到的猴子看起來很聰明了,它們散開在趙瑾念身體兩側,依舊離了幾米遠,臉色緊張目不轉睛的盯著她。
趙瑾念沒理會猴子們,到了山穀以後,她的炁散開,裡麵的路確實曲折,更重要的是炁能散開的範圍不大,沒辦法直接找到出口。趙瑾念餘光瞟著兩邊的猴子,謹慎地往裡走,一進穀風就吹來了。順著風吹的地方走,猴子們沒有任何異樣,依舊謹慎地跟著,趙瑾念放心向裡去:看起來裡麵對於它們來說也是有威脅的。
高聳的石壁上,蜿蜒盤曲著許多線條,地上也是。走了一小段路,趙瑾念發現自己的炁自發地聚回了身周,她嘗試著再次使用,炁很快又回來了。趙瑾念抿嘴,輕輕掐了下食指,眼光開始巡視岩壁:大的線條中還摻著許許多多的細線。看久了,身上的炁不由自主地向脊柱蔓延,她繼續往裡走,眼光靜悄悄打量群猴。很快她就察覺到了,不止自己,猴子們紛紛站了起來,兩腳著地直立行走。
炁已彙至腰俞,趙瑾念打亂了它們,硬是壓著體內的炁朝原來的方向運行。越是往裡走她就越不舒服,身體似乎分成了兩半,炁流亂竄,遇到的風也越來越大。到最後,趙瑾念頂著近乎稱得上是風刃的風勁,強行運炁擋在自己身周,瘋了一般往裡衝。猴子依舊跟在她身邊,遠遠的,並沒受到多大影響。
這裡應該是神關的位置了吧,趙瑾念心裡推算著,身體裡一部分炁還是不受控製地彙聚到脊骨,她自己運炁的方式和一般人有很大差距,而山穀石壁上的線條引導著她的炁運行一般的周天。趙瑾念不知道行岔了炁會發生什麼,她心裡本能的抗拒。抵抗著這股力量,她強行把炁散出,散出的炁沒有像往常一樣彌散,而是落在地上形成一個白圈。
還是不行,趙瑾念捂住腦袋,她內臟要受不了了,必須儘快出去,可是風越來越大,風刀呼呼地往她臉上刮,,就好像山穀抗拒她進入。“啊!!”用儘了全身力氣,白圈瞬間擴大覆蓋到山穀邊界,風消失了,趙瑾念拚命向前跑。
群猴依舊跟著她,在山穀的石壁上向前奔跑,不遠處,有兩個身形高大神似人形的猴子在路旁,麵上含笑恭敬地做出“請”的手勢。衝出山穀,趙瑾念跌倒在地,身形滑出好幾米遠,白圈瞬間消失了,群猴停在山穀儘頭靜靜的看著她。
趙瑾念沒什麼勁兒了,她趴在地上緩了會兒,再次起身往山洞裡走,突然身後八點鐘方向,有什麼東西吸引了她:白色的炁再度散開,形成的圈比以往都要大得多,凝聚的白光好似雪花,在白圈上飛舞。猴子吱哇亂叫,趙瑾念聽不見了,她眼中有一個黑洞,就在離她幾步遠:有人在笑,有人說話,有鳥叫…有水聲…有人叫她回家…對,回家啊…
在將將離黑洞一線之隔的地方,趙瑾念停下了腳步:虹膜上的黑色漩渦影影綽綽,視野的邊界上土地還是土地,猴子還在旁邊。暴起的風雪停了,舉止似人的猴子手掌接住落下的白炁,目光中有些惋惜。你惋惜什麼?趙瑾念想,被騙的是我啊。她手伸向眼前黑洞的位置,握住,白圈蕩開,飛舞的白炁不見了……
有淚從她的眼裡落下來,眉頭緊鎖,眼睛半睜,恍惚間握住了一張溫暖的手,緊緊握著…不想鬆開…
趙瑾念一覺睡到下午,醒過來的時候身上蓋著毯子,手裡抓著正幽怨地盯著她的王大爺,她低聲說了句抱歉。王也揉了揉發酸的手腕說:沒事,走吧吃飯去。他出門的時候還有點順拐,趙瑾念默默跟著,裝作沒看見……王也低頭呼嚕呼嚕吃麵,嘴裡嗚嚕著“就是陳金魁…上次在北京…他還沒放棄…”,趙瑾念給他遞了杯水,讓他順一順“陳金魁…十佬?他找你做什麼?”,
“這個先放放,這次張楚嵐他們設計搞什麼呢?”,
“馬仙洪跑了,死了蠻多人的,得把他找出來”趙瑾念繼續吃麵,
“你怎麼不去?”王也喝了口水,看著她,
“我還沒休息好”,她不喜歡和馬仙洪打交道,他那個爐子…唔滿臟的,
“我能在問句不太合適的話嗎?”王也抽了根牙簽,放在嘴裡叼著,趙瑾念抬頭看他,眨眨眼,
“你…夢見什麼了?跟你隱私有關的話,當我沒問呢”
“不記得了,…我好像看見馮寶寶了…”
“啊?”王也覺得牙花子有點疼,看見那個倒黴玩意兒,呃…嚇哭啦?
“對了,你身上的問題不是因為我”,趙瑾念認真看了眼王也,又低頭吃了口麵。
王也手肘撐在桌子上,單手托腮:事實上,他把所有的可能都想了一遍,確定了現在的局麵他無法置身事外,給張楚嵐打了通電話…沒打通。王也有些喪氣。
趙瑾念終於吃完了最後一口,擦擦嘴嘴,王也等得很無聊了,趙瑾念點了點太陽穴“還反應不了太快,見諒”。
回去的路上,王也慢騰騰溜達,腰間的保溫杯隨腳步晃蕩,“話說,你昨天讓我幫你。你想做什麼,先說來聽聽”
“不知道,我總覺得我忘記了什麼很重要的事”學著王也插兜,一晃一晃地走,趙瑾念隨口答,隨後轉頭看看王也,麵上一片誠懇:是真的啥也不知道。
“術士內景我都跟你講了,你那問題也不是我等凡人能隨便探究的,你自己真半點想不起來麼?”王也說完,餘光打量著趙瑾念,趙瑾念搖頭—她看趙方旭倒是眼熟…
“那你這樣豈不是也找不到什麼?”王也歎氣:姐啊,你那火球,大得我都不敢看第二遍,所以你的問題在哪兒呢…
趙瑾念輕歎一聲,“慢慢來唄,我不著急”,她現在使用炁的範圍擴大了很多,比以前更加熟練了,而且也不會出現變冷的情況,王也在她身邊都發現不了。
第二天一早,趙瑾念接到了趙方旭的電話,“嗯…打算去武當逛逛…呃對,我跟他們說過了我不去…過兩天回”,行刑之日的消息一出,臨時工群裡就有第一手資料,馮寶寶私下來給她給她打過電話,大概率是張楚嵐指使的,她還是不想去。
正在院子裡打太極的王也,聞聲喊道“你要去武當的話,幫我一個忙唄”,趙瑾念有些奇怪“你不就是武當的嗎?誒對啊,你怎麼不回去啊?”,王也誒了一聲“你是真什麼都不知道哇。我,武當棄徒,我現在是沒辦法回武當的”,
“你晚上不是偷跑上去了…”趙瑾念出了主臥,拿著水壺去給花澆水,“我…你跟蹤我?”王也大驚,自己一點都沒察覺到,
“沒啊,你回來以後身上有檀香味”趙瑾念淡淡道,伸手揪了片花葉子,
“嗬,是嗎?”王也往搖椅一躺,“我去的是後山,後山不燒香”,他一臉了然,那意思看我就說你跟蹤我吧。
趙瑾念搓著花葉,把水壺放回原地,“你猜呢”……
趙瑾念真的去換了身衣服,打算到武當山看看,走出去一段,突然拐了個彎兒,在街上胡亂逛遊。超市裡買了根冰棍,才向武當山的方向去……原先跟著王也的人,分了一個出來跟著她,一直跟到武當山大殿上,趙瑾念想著有這種毅力你乾點啥不行…
也許是趙瑾念盯著神像看的時間有的久了,身邊來了個低矮老頭,她衝對方點了下頭,猶豫再三,喊了聲大師好。老頭背著手,笑嗬嗬問她在看什麼,她說在想飛升,老頭著實是震驚說沒想到現在竟還有人想著飛升,趙瑾念笑笑說是在想神像上的人物是飛升了嗎。老頭沒回答這個問題,他隻是問趙瑾念身後那個要不要幫忙趕走—術字門的人上山就被小道士注意到了,更遑論對方拿著銅錢對著一個小姑娘躍躍欲試,在武當上造次是絕對不行的!趙瑾念說不用,她會把對方帶下山解決的。
術字門的人想在武當上動手是意外,在山下術字門門徒就已經有心試探趙瑾念,手段使了一路什麼用都沒有,那人也是魔怔,一路追到武當。趙瑾念言出必行,下了山路,從地上撿了個老大的石頭,揣在手上,術字門的人一看是在等他的,銅錢立馬就掏出來的,“鐺”一下,趙瑾念放手,石頭飛出砸到他頭上。銅錢剛掏出來,就被人撿走了。
…趙瑾念回到院子,王也在搖椅上呼呼大睡,她站在門口低頭想了一會,轉頭出去轉了一圈。王也是被香醒的,一院子的飯菜香,順著香味來到廚房,趙瑾念正在盛菜。王道長有些躊躇,探了個頭進去,“這,呃…有我一份兒嗎?”,趙瑾念回頭“你擦一下桌子吧”…
吃上菜,趙瑾念才覺得自己終於活過來了,跟著這位王道長麵條饅頭就鹹菜,是一點兒吃飯的欲望都沒有。“噥”趙瑾念放桌上兩個大銅錢,王也一愣“哪兒來的?”,“敲的”
王也拿起其中一個,放在眼前仔細端詳,“術字門的?”,趙瑾念點頭,吃了口白飯,王也有點聽不得敲這個字眼,銅錢放下繼續吃飯道“不要隨便敲人…埋也不行”
“王也,你聽說過飛升之類的事麼?”
“飛升?叫羽化更準確一點吧,超凡成聖什麼的,傳說張道陵、達摩、道濟那都是超凡成聖的人物,我們武當、龍虎山天師府就是這些人創建的流派”,王也大口嚼著米飯,“這菜炒挺香的啊”
“傳說…約等於沒有…”趙瑾念若有所思
“你想這個乾嘛呀?這些都沒意義,與其追求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倒不如珍惜當下,先把眼前的是解決掉。…對了,你跟張楚嵐他們聯係過嗎”
“一直有聯係”
王也覷著趙瑾念的神色,總覺得哪兒不對,似乎有點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