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隻能對自己說:安定一些,總歸沒有失去什麼,不是嗎?他頂著司蒼布的目光緩緩的向前走直至坐在餐桌的另一側。
這不是正常的工作環境童年沒那麼強勁自我約束力,他怕自己的聲音泄露自己有關情衷的秘密,隻能躲避和司蒼布對視,雖然他知道司蒼布一直盯著自己。
“給。”司蒼布說著推過來一本書。
童年垂著眼接過下意識反問:“什麼?”
沒有得到司蒼布的答複,童年隻能低頭查看…竟然是一本詩集。
紙質書成了上個時代留下的珍貴遺產,如今的特人類想看什麼都可以直接在區塊信息池搜索下載到自己的區塊內,再用便攜光屏或視網膜單片傳感光屏進行展現,竟然有人會攜帶一本書……
司蒼布:“念。”
“……”童年忍不住抬眸直視司蒼布,後者則轉開眼神開始喝茶。
童年發現司蒼布後頸兩側和太陽穴都貼著意識監護貼片,手腕和頸側也貼著生理生化功能檢測貼片,是了,這樣的場合怎麼會沒有人搜集司蒼布的意識島和生理活動數據。
童年在這一瞬很討厭自己的聯想力,無知無覺令行禁止多幸福,而此時縱觀前因後果最大可能便是有人懷疑自己的某些行為能緩解司蒼布意識爆裂程度…所以才將自己請到此處。
即便這樣想顯得過分拿自己當回事,但童年既然猜到便不可能裝作無知無覺反問少將:為何要自己讀詩集?
一刻一秒,百般思量。
童年閉上眼長呼一口氣,說:“少將,要不要換個相對舒服的位置?”
司蒼布聽聞起身坐到沙發裡將腿搭在茶幾上,童年翻開詩集的扉頁看到一行手寫字:一生如蛹卻不敢悔於作繭自縛的苦痛;如曇花開過雖破敗短暫卻無怨無悔。
童年忍不住心海翻騰用手指拂過這每一枚字跡。
司蒼布沒聽到聲音轉頭看向童年,問:“嗯?”
童年:“誰能說出這樣的話?”人,怎可能無悔無尤無怨……
房間裡靜謐了很久才聽到司蒼布卷著歎息的聲音說:“故人。”
童年許是被這句話觸動有些感慨或者感動,但他知道自己沒有資格詢問屬於司蒼布口中故人的故事便隨機翻開手中的詩集找了一首長詩緩聲念了起來。
在司蒼布耳中童年的聲音清麗溫和平穩、節奏有度,如果曾經的少年繼續成長會不會化為這樣的聲音…
童年念過一次便記住了長詩的內容,他忍不住微微側頭用餘光觀察司蒼布,而後者仰頭靠在沙發上不知是閉目養神還是醞釀淺睡。
童年動了個小心思把記住的詩句重複了一遍,沙發上的司蒼布並沒有任何反應,不可見的其他地方也沒給任何指示…看來司蒼布和觀測者都不需要他讀什麼特定的內容,需要的是他自己的聲音或自體存在?
目前信息綜合下來懸浮城最強的原生超餘兵人許是需要一位意識重建三年多普特人,無法追根究底童年不得不將怪異的發展摻著幸運按在自己頭上,一點點摻雜著竊喜的恐慌縈繞在他的心頭。
傾慕的人在自己眼前毫無防備的睡去對於暗戀者來說是不小的衝擊。仿佛買彩票發現數字可以在開獎時抄上去一般,給人在極端運氣下的不真實感。
童年依舊自持穩穩的坐在餐桌處行使著自己的任務。
雖然房間內隻有兩個人,但童年不會單純的認為他在和司蒼布在獨處。不知道有多少攝像頭盯著他們,而司蒼布身上的儀器也一直在穩定的傳輸監測數據。
童年可以想見若自己有什麼怪異舉動,彆說司蒼布捏死他跟捏個小螞蟻一般;哪怕司蒼布真的失去了意識,他也彆想做什麼。
那又想做什麼呢?童年在背詩的過程中不斷問自己…他好像很想碰碰司蒼布的衣角和手指,仿佛側仰著頭看到垂下的手是一個印在內心不知名處無法忘記的視角,隻待遇到特定的人才會喚起特定本能一樣。
童年對自己胡亂的想法嗤之以鼻,他強製自己把眼神從司蒼布身上錯開看向窗外並繼續背誦長詩。
幻想是單身者得到多巴胺的好方式,而童年不知從何處而來的深沉讓他無論多近多遠隻要對方不動他都可以守在原地;也像是一個被慣壞的孩子,總有人堅定的走在他身邊便失去了主動抬腿的動力。
童年自問他不需要司蒼布的回應、不需要任何人對此事的評判,他衷心的盼望司蒼布能夠順順利利。
直到司蒼布的呼吸綿長沉深童年才像逐漸關閉的智能音箱緩緩降低聲音直至最後一個字消失在他的氣音中。
童年低頭看到整整背誦了一小時,他體貼又坐了半個小時才躡手躡腳的想要離開,他自覺一絲聲音都沒發出卻在走到玄關時感到一絲被勾住的驚感。
童年回頭看到司蒼布已睜開眼盯著他,司蒼布的眼底仍紅絲微微皺眉顯然是好眠被驚醒。
司蒼布的猛然清醒讓童年陷入無解的情緒,他局促的說:“是我腳步太重了,不…不好意思。”他為了不發出聲音第二次隻穿著襪子走在地毯上,沒想到這也能吵醒司蒼布。
司蒼布趴倚在沙發靠背上半張臉都被埋在他的肘間,童年隻能看到司蒼布因實現掛在自己身上而露出的眼睛。
童年不再多言甚至連呼吸都頓了頓,突然他覺得自己左小腿處像是被什麼毛絨絨的東西掃過一陣麻癢下意識抬起右腳蹭了一下左腿癢的位置。
司蒼布眼睛一眯瞬而轉頭不再盯著童年。
童年識趣的說:“那我先離開,如果…少將再見。”他本想說如果有什麼需要可以讓甄副官聯係自己卻又覺得這話說的太自負。
司蒼布:“嗯。”
童年聽到應答便立時推開房門,不出意外的看到等在一旁的甄副官。
果然房內的一切都有其他人在時時刻刻關注著,童年反手帶上門在甄鳳的目光下將鞋子穿好。
甄鳳:“給。”
童年接過甄鳳遞過來的瓶裝水。
甄鳳見童年沒喝也不勸而是說:“為什麼讓你過來應該很清楚了。”
童年值得問:“這種情況多嗎?”
甄鳳:“指什麼?”
“意識梳理的操作之一是這樣嗎?需要頻次高嗎?”童年說著用手指按了按自己的喉結,在心底問:是聲音嗎?
甄鳳沒有回答。
童年追問:“…針對個體的巧合?其他人是否可以?還是…?”
甄鳳:“目前沒有第二個。”
童年:“方便問一下到什麼情況了?”
兩個人都沒有主語,但都知道彼此在問什麼。
甄鳳:“不樂觀。”
超特人使用特化技的過程需要先運轉意識能量引起意識島的共頻,進而驅動身體內的特化能量形成需求技能。能量轉化邏輯對出現意識爆裂趨向的原生超特人更不友好,會令原生超特人意識島內的意識纖維活動震頻增高,意識纖維阻滯團因此增多。
發現意識爆裂趨向後需要高頻使用特化能量崗位上的原生超特人工作一段時間後都會被強製休息幾日,不使用特化能量以平複意識島進行意識爆裂趨向的緩衝。
似乎戰爭遙遠而惡水間的試煉終有彈性還能給司蒼布一時一刻喘息。
若惡水間流民形成規模進行反撲、或蟲族再次形成有組織的報複、亦或者是所謂星際生命的侵略形成戰爭……隻要戰鬥強度增加超人戰士便避無可避隻能衝鋒在前。
如果司蒼布的特化能量使用頻次增高、強度加大,他很有還沒死在敵方手裡便毀於意識爆裂。
事實上被公布的意識梳理四個字是用來糊弄懸浮城內的奸細,為惡水間的分裂者帶去迷惑信息,而智明者、質暗者、中醫、西醫對意識爆裂趨向的原生超特人試過多種治療方案,連情緒梳理、心理開導、催眠等方式都用上了,但依舊無法衝破其意識纖維內的阻滯團。
如今唯一的依靠是時間,讓出現意識爆裂趨向的原生超特人不使用特化能量讓意識能量沉靜意識島歸寧,從而延長原生超特人的生命。
外界知道意識爆裂這四個字不過三年,而司蒼布作為首位出現意識爆裂趨向的原生超特人,導師在十五年前發現他的意識島出現意識纖維阻滯團。
起初司蒼布一年休息十五天便能主動進入睡眠狀態,如今縮短為三個月休息十五天卻依舊共濟失調嚴重失眠。
司蒼布無可比擬的個人作戰能力對全軍的防禦對抗水平的提高有重大的影響,同時他對懸浮城的大氣層擬動機也有底牌作用。
司蒼布在幼年選擇這身軍裝意味著背上了衝鋒陷陣的義務和保護懸浮城的責任,似乎所有人都默認他可以死在戰場卻不可能不參戰、不使用特化能量為懸浮城兜底。
一年休息十五天、半年休息十五天、三個月休息十五天,再這樣下去怕是一個月就得休息十五天。司蒼布永遠不可能遠離戰場,然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