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水霧在防空洞凝成霜霰，蘇晚的指尖陷進顧淮胸口的彈孔疤痕。B18層的量子餘波仍在震蕩，每一粒懸浮的塵埃都折射著1998年的月光，那是沈清梧實驗室最後的光源。

"你的心跳頻率不對。"蘇晚扯開他浸透的緙絲長衫，醫用膠帶封住的傷口下，機械齒輪正在取代血肉組織，"周老板的液氮槍觸發了量子衰變？"

顧淮將青銅鑒按在胸口，鏡麵浮現出密密麻麻的輝光管電路："從胎裡帶的毛病。沈教授用秘色瓷釉料給我做心臟支架時，恐怕沒想到兒子會成為時空錨點。"他忽然咳嗽起來，瓷粉混著血沫濺在蘇晚腕間的螭龍鎖上，激活了暗藏的星圖紋路。

防空洞深處傳來洛陽鏟鑿壁的悶響，周家打手的光束在苔蘚牆上遊移。蘇晚摸到背包夾層裡的永樂甜白釉殘片——今晨在顧氏老宅柏樹下新挖的，斷麵沾著類似機械潤滑油的熒光液體。

"跟我賭一把。"她將殘片嵌入青銅鑒凹槽，"用宣德年間的鈷料做量子糾纏介質，或許能暫時屏蔽......"

爆炸聲掀翻了三重鉛門。氣浪中飛出的不是磚石，而是成卷的《營造法式》圖紙，泛黃的宣紙在空中燃成火蝴蝶。戴單邊眼鏡的老者踩著經卷灰燼走來，手中把玩的赫然是顧淮缺失的玉組珮部件。

"淮兒，二叔教你個道理。"他轉動玉璜，整座防空洞開始量子化坍縮，"文物修複師最擅長補全殘缺，就像我能用顧懷山的頭骨複原聲紋密碼......"

顧淮的瞳孔突然擴散成秘色瓷的冰裂紋。蘇晚看到他頸側浮現出青金石色血管，那是永樂殘片與青銅鑒產生反應的征兆。記憶如潮水倒灌——宣德八年，鄭和船隊的窯工在星圖下燒製出嵌著納米金絲的甜白釉，瓷胎裡藏著六分儀殘片。

"二叔可知宣德瓷的窯變原理？"她突然將殘片擲向火海，鈷藍焰心竄起三丈高，"1413年的磁暴讓窯溫達到1650℃，恰好是量子隧穿效應的臨界點！"

熒光液體在高溫中汽化成離子霧，防空洞瞬間被籠罩在永樂年間的星宿圖裡。顧淮的機械心臟與青銅鑒同頻震顫，玉組珮部件從老者手中掙脫，在空中拚合成完整的螭龍環佩。

"不可能！"老者扯下單邊眼鏡，露出與顧懷山相同的鳳眼，"《秘色瓷考》第十三章明明記載......"

"記載的是錯誤參數。"顧淮咳出帶齒輪的血塊，"母親在1998年就發現，你們篡改了她關於時空折疊必須用活人獻祭的結論。"螭龍環佩突然迸發伽馬射線，老者的右手在強光中碳化成《金石錄》的灰燼。

量子風暴平息時，蘇晚在滿地玉屑中拾起半張焦糊的產檢報告。妊娠24周的超聲圖像上，雙胞胎胚胎的輪廓清晰可見——其中一個的心臟位置閃爍著秘色瓷獨有的蛤蜊光。

"你原本該有個妹妹。"她將報告殘片按在顧淮心口，"沈教授用次女的胚胎乾細胞培育了機械心臟，所以你在量子態才能......"

急促的警笛聲撕裂餘燼。防空洞另一端亮起刺目白熾燈，考古隊的防輻射服在強光下泛著冷金屬色。為首的女人掀開麵罩，左眼植入的文物鑒定儀泛著紅光："國際量子遺產保護署，奉命回收鄭和星圖瓷。"

顧淮突然將蘇晚拽進懷，沾血的唇擦過她耳垂胎記："還記得我說過顧氏老宅地基下有什麼嗎？"螭龍鎖鏈纏住兩人手腕，"三百個六邊形青銅匣，每個都裝著穿越者帶來的未來文物。"

女警的激光切割器在地麵熔出焦痕："交出星圖瓷，你們還能活到時空管理局的審判日。"她的靴跟碾碎永樂殘片，納米金絲卻在空中重組為渾天儀模型，投影出2513年的月球博物館。

"晚了。"蘇晚突然輕笑，從發髻抽出景泰藍魚缸碎片，"從你開口說'回收'而不是'銷毀'那刻起......"碎片劃破掌心，血珠滴入渾天儀軸心。防空洞穹頂轟然洞開，露出鄭和寶船在量子雲中若隱若現的桅杆。

女警的鑒定儀突然爆出亂碼，她驚恐地發現防輻射服內襯爬滿永樂年間的青花蛐蛐。顧淮趁機啟動青銅鑒，星圖瓷的納米金絲將三人包裹成繭："抓緊，這次要跳轉到宣德三年的窯變現場！"

時空亂流中，蘇晚看見女警頸間的吊墜——雙魚玉佩鑲嵌著"SQCW-1998"芯片。記憶閃回至沈清梧的實驗室，同樣的玉佩正戴在給小白鼠注射量子血清的助手胸前。

"周家隻是代理人。"她在劇烈眩暈中攥緊顧淮的機械心臟，"真正想要星圖瓷的是未來人，他們需要......"

"需要明朝的量子燒窯術來修複時空連續體。"顧淮的瞳孔已完全轉化為秘色瓷釉色，"但母親發現，真正的關鍵是你後頸的胎記——那根本不是沈家遺傳，而是宣德窯工刻在星圖瓷上的量子符......"

躍遷戛然而止。他們跌落在永宣官窯遺址的匣缽堆中，遠處窯火映紅半邊天際。穿麻衣的匠人正將繪有集成電路圖的瓷胎送入窯口，童工們哼唱的民謠夾雜著二進製代碼韻律。

女警的防輻射服在高溫中熔解，露出機械骨骼上鐫刻的篆文："天啟六年，東廠特製"。她突然跪地哀求："彆讓督公知道你們來自......"

一隊飛魚服錦衣衛策馬掠過，馬蹄鐵在瓷片上擦出量子火花。為首的太監揚起釉料斑駁的拂塵，麵白無須的臉與防空洞老者二叔一模一樣："奉九千歲令，請穿越客共商星際航路圖！"

蘇晚的胎記突然灼如烙鐵。她看到宣德帝的龍袍下擺綴滿發光二極管，紫禁城上方懸浮著鐵甲艦輪廓。顧淮的機械心臟與窯火共振轟鳴，他們終於明白——所謂量子遺產，是一場橫跨六百年的文明騙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