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之城被攀親戚絕對是個恐怖片。
比如:“我是摩根黑手,給你寫信是因為我正在治療義體疾病。
我的賬戶被荒阪公司限製了,裡麵有一億歐元。
由於身體尚未康複,又處於公司的監視下,無法提取現金。
作為我唯一的遠方表親,你能轉我200歐嗎?我將會返給你一萬歐作為謝禮。”
後麵附上一個提前植入魔偶的鏈接,就等哪個不勞而獲的傻瓜蛋在做天上掉餡餅的美夢。
又或者:“hi,我們可是親戚,這一有條夜之城發財的道,就看你願不願意踩了。”
被人賣到清道夫那被割腎就老實了。
但一名賽博精神病管你叫哥們,這事就比較離譜了。
沒錯,在見到肯特的第一麵,不用檢測,綱吉也能確定對方是賽博精神病。
不是因為他的義眼裡閃爍著詭異紅光與報錯,也不是因為他周身繚繞混亂的電子音,更不是因為綱吉的直覺在瘋狂叫囂。
而是肯特身後,這間不大的屋子一眼就能望到頭,狹窄的窗戶、逼仄的沙發、堆滿地麵的酒瓶與吸入器,還有兩具新鮮出爐的屍體。
還冒著熱氣的血腥味,內臟和腦袋各過各的,義體被硬生生撕下來丟到一邊,鮮血和機油能崩到天花板上。
就是這樣一副慘狀,而它的始作俑者臉上甚至還有沒乾的血珠子,彬彬有禮地給你開門,說好久不見。
綱吉腳下仿佛生了根,他想轉身跑路,但略一動彈,麵前的肯特眼珠子就跟著他的動作轉。
把後背留給一個瘋子是相當不靠譜的事。
綱吉隻能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裝作沒事人一樣同對方搭訕:
“hi…肯特,好久不見。”
“你以前跟我可沒這麼客氣。”肯特皺了皺眉,但還是有禮貌地讓開了門口。
“進來說吧,進來,我們上一次見麵都是幾十年前了。”
他像是丟垃圾一樣把那兩具屍體堆在一邊,但鮮血已經把沙發打濕,肯特抽了塊布死命地擦,最後一塌糊塗。
他突然暴起把那塊布撕成了碎片,喘著粗氣,過了幾秒,又恢複到那副正常人的樣子。
綱吉立刻開口說:“沒事,我站一會無所謂。”
“好吧,好吧,真是委屈你了兄弟,你現在可是大人物,居然還能記得來看我,我真的很開心。”
肯特的精神狀態極其不穩定,他和綱吉說話時眼神是失焦狀態,像是透過這輪廓,在看彆的什麼人。
綱吉忍不住扭頭看了下自己身後,隻有一麵布滿黴斑的白牆。
“Reborn,我該怎麼做,直接打電話給暴恐機動隊?”
Reborn沒講話。
又在關鍵時刻掉鏈子!
於是綱吉隻能勉強自己尋找話題。
“肯特,你為什麼住在這種地方?”
聽到問話後肯特環繞四周,他就那麼呆愣楞地看著綱吉,眼睛裡蓄起淚水。
“贖罪,我這樣的人不配過上好日子,你們是真的英雄,但當天晚上隻有我當了逃兵,我逃到了夜之城的另一端,遠遠地看著,塔塌了。”
當晚,綱吉猜測他說的多半是五十年前。畢竟任務描述中說肯特一直活在五十年前,荒阪塔爆炸的前夜裡。
“你沒去是件好事,當天死了那麼多人,活著不好嗎?”綱吉不解地詢問。
這年頭居然還有人把沒參加恐怖行動作為人生遺憾的?
綱吉大為震撼,他大概能還原出事情的起末。
肯特把他誤認成一位朋友,而這位朋友五十年前約肯特去炸毀荒阪塔。
他們或許是臨時起意,或許是早有預謀,但不管怎樣,事發當晚肯特因為心存恐懼而退縮,臨陣脫逃。
這件事成為他最大的心魔,甚至將他變成了賽博瘋子。
“出於對朋友的愧疚?不能接受自己的懦弱?還是兩人之前有矛盾,本想在荒阪塔倒塌後握手言和,結果對方死了?reborn你倒是說句話?”
綱吉腦補了一堆古早兄弟情小說,各種經典橋段層出不窮,他能感知到Reborn醒著,正借著他的眼睛看著周遭的一切。
和精神病講道理本就很難有效果,綱吉隻想拖時間。
要麼叫暴恐機動隊來解決這個爛攤子,要麼找機會成功脫身。
精神檢驗師的工作內容是辨彆精神病與正常人,肯特連這步都省了,自己等會拍幾張照片就能交差。
想到這點,綱吉內心略微安定。
他邊和肯特說話,邊借助袖子的遮掩偷偷操控通訊器,他通訊錄裡沒幾個聯係人,隨便點進一個對話框發送地址,接下來就是漫長的等待。
既然是拖時間,總要找點對方愛聽的話說。
“或許錯的不是你,是我們。荒阪塔的倒塌殺死了75萬人,每個參與這場行動的都是劊子手,你確實在逃避,但適當的逃避並不可恥。”
“?”綱吉這句話明明原諒了肯特,但他聽完後卻停止所有活動。
“你在說什麼?”肯特的聲音嘶啞。
綱吉心下一咯噔,完了,他立刻把嘴閉得死死的。
肯特的眼神從迷茫到聚焦,自打綱吉走進這間房子後,第一次聚焦在他的臉上。
“你是誰?”肯特麵無表情地問。
“你的好哥們?”綱吉不確定地說。
“你TM才不是他!”肯特從沙發上站起來,他比綱吉高一個頭,充滿肌肉。
“他不可能後悔炸塌那座破塔!那TM是過去五十年,這個操蛋的城市發生過最對的一件事!”
肯特撲了過來,如果不是綱吉的直覺救了他一命,提前側開身體,恐怕這會已經和另外兩位老兄變成一個德行了。
靠!說翻臉就翻臉?綱吉猛地躥起來,一腳踢向沙發,略微阻擋了肯特的行進路線。
綱吉撞開門,但這是垃圾山,他還抽不出空給暴恐機動隊打電話,之前發出去的地址對方會不會來也說不準,萬一當成惡意詐騙短信呢?
垃圾山裡什麼都有,綱吉的速度肯定比不過加裝義體的肯特,對地形更是半點不熟悉。
他們之間的距離在不斷縮短,有好幾次對方手裡的長刀都是貼著綱吉頭皮削過去的。
“我靠!!!Reborn!!!你要是再不出來就等著和我一起玩完吧!”
綱吉崩潰了,本來這雞毛倒灶的事就是Reborn出的缺德主意,他本人又當起了甩手掌櫃,這不是鬨呢?他一平平無奇高中生,何德何能同加裝了義體的傭兵對打?
好在Reborn沒打算袖手旁觀到底,綱吉喊出這句話時他眼前一黑,身體被他的同居人所接管。
Reborn比他動作利落多了,撐著手跳過一台廢棄洗衣機,加一個小助跑滑鏟降低身位。
而肯特的長刀因為慣性收不住,直接把洗衣機砍沒一半,他口中發出不似常人的嘶吼,眼睛裡遍布紅血絲,揮刀的動作也沒什麼章法。
Reborn躲過上一波攻擊後踩著黑色塑料袋子往上跳。
他腳步很輕,身體在不斷抬高的同時,被他踩的垃圾袋子因為重力原因往下滾,被不清醒的肯特識彆為攻擊,用長刀一一斬開,就被裡麵亂七八糟的垃圾淋了一身,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來。
不過,即便有身法加持,身體的基本數據還是改不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一直沒拉開,保持在一個相當驚險的程度。
綱吉看著這一切,心率簡直爆表。
他的意識體被束縛在極小的空間內,這裡什麼也沒有,漆黑一片,但心緒沉浸在其中時就能借助自己的眼睛觀察到外麵的情況。
想到Reborn每天都呆在這樣的環境裡,為自己的處境捏把汗的同時,綱吉也在小小地同情對方。
外麵的追逐戰終於迎來了高潮。
Reborn已經爬到了垃圾山的最頂端,他周圍再沒有能借力的東西,肯特也踩著垃圾袋追上來,綱吉的意識體大腦幾乎停擺。
卻隻見Reborn盯上了旁邊的廢棄鋼筋,這些鋼筋歪七扭八地掛著各種破爛,占據了垃圾山相當大的一片位置。
Reborn總能躲開肯特的攻擊,於是那把長刀就總砍到鋼筋上,迸出大量火花,哪怕它的質量很不錯,在一次次的劈砍中也失去了原有的鋒利,最終肯特手上的刀完全卷刃,失去了威力。
把握住愣神的一瞬間,Reborn抬腿踹了一腳鋼筋搖搖欲墜的支撐點。
於是,成捆的,到處支棱的鋼筋堆衝著肯特倒了下來。
他其實是有時間避開的,但當陰影籠罩肯特的臉,他突兀地看了眼綱吉的方向。
他的瞳孔微微放大,表情帶著不可思議。綱吉在身體裡看得清清楚楚,正是如此。
肯特放棄了掙紮,鋼筋穿透血肉的聲音不好聽,整個垃圾山仿佛被引發了一場地震,無數廢品被震塌,激起的蒼蠅彙聚在空中如同一團黑雲。
有血液順著縫隙滴滴答答地流入土壤。
“走好。”Reborn淡淡地說。
這也是他今晚說的唯一一句話。
在更遙遠的地平線,傳來了一聲呼喚。
“十代目?十代目!您在哪?”
獄寺,下次咱要不再早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