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好!夜之城!”
“新一期死人福彩火熱投注中,上周的幫派摩擦格外激烈,整整125條人命!可惜這個數字無人下注,獎池繼續輪空。”
“虎爪幫昨晚在港口和六街幫火拚,最後被NCPD緊急叫停,荒阪公司推出靈魂提取最新技術!與死去親人對話看來指日可待!”
晚上八點的夜之城,絢麗霓虹直衝雲霄,街道上遊蕩著癡迷義體改造的雇傭兵、去城外碰運氣的拾荒者、還有從天而降,摔在小巷垃圾堆裡的倒黴蛋。
騷動驚擾了老鼠,它們從縫隙裡慌不擇路地四處奔逃。
綱吉揉了揉酸痛的小腿,慢慢爬起來,暗自說了一聲倒黴。
這是他穿越的第二天。
兩天前綱吉還是個平平無奇的高中生。
生活一灘死水,遭受高年級的校園霸淩,不得不做三人份的值日工作,就當他拿著水桶下樓,那幫人嬉笑著從身後推了他一把,
這一下沒把綱吉摔骨折,但讓他直接摔到了夜之城的市中心。
夜之城,大名鼎鼎的逐夢之城,無數金錢和夢想在這裡泡沫般消散。
強大的科技點加成並沒有讓人民的生活變得美好,而是進一步激化了不同階級之間的差距,槍擊、暗殺、被改造的巨大機器人轟隆隆地走過。
今天的大人物,明天就在街邊被燒成一灘骨灰。
很顯然,從綱吉的表現來看,他是底層到不能再底層的那一類。
“今天再找不到工作就麻煩了。”綱吉已經一整天沒吃東西,又找不到回家的路,隻能去應聘工作。
但誰會要一個營養發育不良,瘦巴巴又沒有義體的小孩乾活?被無數崗位拒絕後,綱吉拖著腳步走向他今天最後的希望——麗姿酒吧。
“您好,客人,有什麼可以幫助您?”門口的粉發迎賓小姐姐親昵地攬上綱吉的肩頭,態度溫柔又體貼。
“呃,我是來應聘的,你們發招聘說缺少一個送貨工。”
這句話剛說完,女人臉上的笑容消失得一乾二淨,她立刻把手收回,目光自上而下打量著綱吉,像是檢驗一件不那麼完美的貨物。
“哈?浪費我時間,向右左轉,徑直走到頭麵試,中途不許亂看,更不許亂摸!”綱吉連連點頭,掀開綴滿亮片的門簾。
麗姿酒吧內裡裝飾很漂亮,3D成像的女郎在舞台正中央大跳熱舞,往來端盤子的侍者手臂透出金屬的光芒,無數穿著誇張的漂亮女性把高跟鞋踩得咚咚響。
綱吉不敢到處看,收斂目光,從人群中穿梭而過,越往裡走,四周逐漸變得安靜。兩邊的牆壁變得樸實無華,隻有頭頂的燈管發散著慘兮兮的白光。
綱吉抵達辦公室後,發現門沒鎖,裡麵坐了名身著朋克風套裝的年輕女人,她聽完綱吉的來意,雙眼表麵浮起一層瑩瑩藍光,那是在對綱吉執行義體掃描。
“你在和我開玩笑?想在夜之城混,一個義體也不裝?你該不會是城外那幫拾荒者,偷摸混進來討生活的?”
類似的說辭綱吉已經聽過十遍了,夜之城的人會植入金屬義體加強自己的能力,有的力大無窮,有的擁有夜視能力,隻要有錢,不怕變成精神病,在這能把你武裝成一個超人。
“但是我耐心,負責,您要不再考慮一下,我發誓會做好這份工作!”女人不耐煩地揮揮手,意思是不予考慮,下一秒,她耳側再次泛起藍光,有人接入了她的通訊。
“什麼?還來!操!扭扭街那幫人沒完了,上次送貨的人回來吐了三天,再這麼下去,道上都得流傳麗姿改做割腎的買賣了!”綱吉往外邁的腳步一頓,直覺告訴他機會來了。
果不其然,女人和對麵爆了一連串極臟的話,掛了電話以後笑容猙獰地看向綱吉。
“算你好運,小子,我叫桑德拉,拿上箱子,跟著導航走去扭扭街,會有人在診所門口接你,他讓你乾什麼,你就乾什麼,事成以後回麗姿我給你結錢,就這麼簡單。”
桑德拉遞給綱吉一個箱子,很輕,略微搖晃裡麵有細碎的響聲。
扭扭街和麗姿隔了兩個傳送點,綱吉為了安全選擇搭乘地鐵,謝天謝地,他前一天拾荒撿到點零錢,不至於淪落到步行走過去。
地鐵建立在半空中,距離地麵大概有一百米,得坐直達的電梯上去,從這個角度,看不見小巷遍地的汙水,也看不見街道上醉醺醺的老兵。
你隻能看見她恢宏絢麗的一麵,無數大廈從地表拔起,霓虹廣告牌鋪天蓋地,給所有建築物鍍上朦朧的光影。
但是在地平線最遠處,還有一座大樓,三個圓圈組成芯片狀的標識。像是一把插入夜之城的劍。
“荒阪塔……我這輩子的夢想就是去荒阪工作。”旁邊的上班族也在看那棟大樓,嘴裡喃喃道。
“今年荒阪又蟬聯了夜之城最佳雇主,隻要為公司效忠20年,就能享受到最新的義體技術!”
“嘿,康陶不好嗎?工作的50年期限裡給你定創傷小組的黃金套餐,再也不用為醫保擔心。”
兩名上班族還在爭論哪家公司最良心,綱吉抱著箱子,順利從扭扭街下車。
和麗姿的燈紅酒綠相比,這有點蕭條,街邊易拉罐瓶被風吹得滾了好遠,
就連燈管也時不時發出接觸不良的滋滋聲。
至於接應的人?連個影子都沒有。
綱吉站在原地等了三分鐘,街角的流浪漢就看了他三分鐘,最後綱吉實在忍受不了那綠油油惡狼一般的眼光,他看向手裡的箱子,上麵用小字寫了一行地址。
扭扭街地下一層45-12A
他決定自己找找看。
躲過遍布汙水的台階與吱吱叫的老鼠,綱吉站在錯綜複雜的街道中央,再次犯難。
是這樣,雖然這地址很詳細,但是扭扭街沒有門牌號,隻有各式各樣的霓虹招牌。
而一家義體診所,不管多麼離譜,綱吉覺得它都不應該叫“大鳥轉轉轉”或者“暴亂夜總會。”
“嘿,這,小哥,到這來。”正當綱吉東張西望,一位帶著骷髏天蛾麵具的人站在角落處對他招手。
“你是不是來送貨的?”綱吉原本還在猶豫,聽見“送貨”這兩個字宛若天籟,連人帶箱跑了過去。
“麻煩您檢查一下箱子裡的東西!”綱吉氣喘籲籲把箱子遞給對方,男人打開隨意瞧了瞧,立刻嚷嚷起來。
“不是吧,老兄,你這貨明顯缺斤少兩,你該不會是偷藏了?”綱吉趕緊搖頭,這箱子他到手後都沒打開過,裡麵是什麼都不知道,怎麼可能偷換。
“絕不是我換的!先生您要是不信,可以給——!”
一記悶棍,從身後敲在綱吉腦袋上,他踉蹌一下,大腦嗡嗡直響,鼻子下方淌出兩條溫熱的血,輕而易舉被人踹倒在地麵。
男人走過來拍拍他的臉。
“貨沒了隻能拿你來抵,敢在扭扭街東張西望的傻帽。”
破敗、腐爛、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綱吉被拽住兩條腿,往倉庫裡拖。
他沒完全暈過去,但他恨不得往自己頭上再來一下。
地上遍布裸漏的電線,連著各種看不懂的設備,倉庫被布置成一個個拍攝隔間,有監獄、手術台、臥室。而每個拍攝間裡,都堆了一兩具屍體。
這可不是普通的屍體。
被肢解、火燒、解剖的胸口裡一半血肉,一半亂糟糟的義體器官。
如果不是腦袋昏昏沉沉,綱吉能把自己膽汁都吐出來。
他被拖到一個躺椅上,四肢被探出的鋼圈箍住,麵前一台攝影大燈,起碼有十個攝像機齊刷刷地轉過來,將鏡頭對準綱吉的臉。
“對著你的觀眾笑一下,小子,你馬上就要名垂青史了!”
拍攝間裡還有另一個人,是男人的同夥,看著被拖進來的綱吉直皺眉頭。
“克茲,我TM是讓你取外賣,不是讓你把快遞員也綁回來的。”
“彆扯了,外賣我還沒拿呢,這傻帽抱個箱子在扭扭街地下室東張西望,身上一個義體都沒有,多好的拍攝材料啊,有了他,這一季的黑超夢肯定大賣,我們要發財了!”
超夢,綱吉知道這是什麼,2076的夜之城,超夢已經成為居民最主要的享樂方式。
利用拍攝技術和剪輯手法,編輯師能讓觀看者身臨其境,體驗超夢演員經曆的一切,不管是高高在上的上帝視角,還是是身臨其境的第一人稱。
他看到這玩意的宣傳片還憧憬了好一陣,以為自己終於能實現童年的夢想,成為巨大機器人。
而現在,有那麼多被摧毀腐爛的屍體作為參考,綱吉不會天真地以為,自己要拍的超夢是正義奧特曼痛打怪獸。
一個鈦鋼材質的頭環,被固定在綱吉臉上,兩隻眼睛分彆對準一排小燈珠。
男人環抱著雙手,語氣瘋狂又殘忍。
“知道賽博精神病嗎?我可是費了好大的勁才從販子那淘弄出來賽博精神病發瘋的原片,我給你循環播放二十遍,你會焦慮、發狂、聲嘶力竭地吼叫、最後被精神汙染活生生燒乾腦子,成為口吐白沫的癡呆,砰得一聲,腦仁炸得四處都是。”
綱吉的大腦一片空白,他的目光死死地盯著倉庫口,奢想有人能出現在那,隨便誰都行,來救救他。
然而這裡可沒有什麼英雄救美的情節,所有設備調試好,伴隨機器啟動,兩排燈珠爆出白光,淹沒了綱吉眼前的一切。
他來到一個吵鬨的街道。
麵前是一排警車,NCPD四個字母大放藍光,刺耳的警笛環繞整個街區,綱吉低下頭,看到自己手上都是血,順著手臂兩側外延的金屬刀刃,在地麵上滴出一個血窪。
這不是他的身體,不受他控製。
綱吉看著自己衝向人群,嚇得他緊緊地閉上雙眼。
槍擊、混亂、刀刃插入血肉、隨後身體被大口徑子彈擊中,整個人向後飛起,綱吉默默等待著後續更加殘忍折磨的劇情。
眼前的一切卻開始虛化消失,拍攝間內那股腐爛怪異的味道,重新湧入鼻腔。
“無處不在的囈語,錯亂怪異的視角汙染、死者的嘶吼、子彈射入血肉的真實觸感,你看看你,才看了一遍就已經嚇得發抖,我賭你會在第五遍就開始發瘋!”
綱吉迷茫地睜開眼睛。
對方說的這些,他好像都沒感覺到。
完了,這超夢,該不會是個贗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