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簡幸羽心理素質過硬,麵對穿越都能倒頭就睡,但在黑暗中對上這樣一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還是驚得往後猛地一縮。
身體撞到了床頭,卻並不疼。她詫異地想要回頭看,卻被眼前的“自己”叫住了。
“彆回頭,”眼前的人明明和自己擁有一樣的臉,卻一看就不是一個人,她神色平靜,對眼前的局麵一點都不驚訝。
簡幸羽還沒來得及開口,她就走出了房間,還有心思回頭朝著簡幸羽笑了笑,“也彆說話。”
簡幸羽看著她走出房間,也連忙跟上,心裡染上幾分焦灼,一半是正在快速思考現在的局麵,另一半是對簡母的擔憂。
情急之下,簡幸羽才發現自己的身體處於半透明狀態,踩在地上沒有一點觸感,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簡母聽到動靜時就下了床,此刻正好走到客廳。
“小羽?是哪裡不舒服嗎?”
“媽,”
簡幸羽不敢輕舉妄動,隻能看著她用著自己的身體和簡母對話,也就是這個時候,簡幸羽才發現簡母根本看不到自己。
“我就是渴了。”
她的語氣很輕,聲音也低,乖乖地坐在餐桌旁。剛剛眼裡看簡幸羽時帶著的戲謔也消失不見,從簡幸羽的角度看,眼底是一片溫柔。
“空調開得低,晚上睡覺還是得把長袖穿上,”簡母把開衫披在她身上,又從鞋櫃裡輕車熟路地拿了雙棉拖鞋給她換上。
“你爸爸說今晚要回來拿東西,我就還沒睡,沒想到你也沒睡,那就喝點水坐會兒,等他回來了也順便看一眼。”
簡父是一個分公司的小經理,最近有個項目催得緊,他索性住在市郊的廠房裡監工,隻有深夜才有空回來拿換洗的衣服。
“怎麼都沒睡?我說了不用等我。”
簡父剛打開門,看到母女倆都坐在客廳,不由得語氣嚴肅,嘴巴抿成一條線,眉間依稀可見的皺紋愈發清晰,他放下公文包才稍微放鬆了點,簡幸羽隻能看著簡父走向“她”。
“小羽,最近身體還好嗎?”
不知為何,簡父明明是在和“她”說話,簡幸羽總感覺簡父的目光似乎朝她這邊掃了幾次。
…應該是幻覺
簡幸羽晃了晃神,簡父突然靠近的臉把她嚇了一大跳。
“你這孩子,讀書讀傻了?爸爸要走了,等過段時間不忙了,再帶你回鄉下看爺爺奶奶。”
簡幸羽皺起了眉頭,心裡疑惑,卻又不敢說話,隻能看著簡父出門。
“她”此刻正坐在沙發上,半透明的身體帶著一圈幽光,而自己的身體不知何時又恢複如初,有了觸感。
“真夠累的,”簡母關好門,自顧自地小聲抱怨,“你爸爸每回都是這麼晚才回來,也不打個電話提前說時間,就讓我乾等。小羽你也趕緊睡,大半夜了……”
簡幸羽看著簡母打了幾個哈欠進了房間,又看著沙發上恢複戲謔眼神的“她”,跑到了陽台。
簡父還沒走遠,提著個小包正要上車。街道上空無一人,路燈的光也格外昏黃,空氣裡沒有一絲夏天的燥,甚至有點陰冷。
“爸爸!”
簡幸羽心中翻騰著情緒,心中有太多話都不能說,但還是忍不住掉了眼淚。
簡父聽到聲音,身體瞬間僵硬,時間似乎靜止了幾秒,他才小幅度抬起頭看了眼簡幸羽,眼底的憂傷濃得化不開,張著嘴半晌卻沒說話,似乎想到了什麼,轉過身再沒回頭,開車消失在暗夜之中。
為什麼會這樣?爸爸為什麼用這樣的眼神看自己?又為什麼不回應?
簡幸羽咬緊嘴唇,遲來的恐懼爬滿了心頭。無論發生什麼她都不會害怕,但父母不一樣,她不希望他們受一點傷。
思緒纏繞,腦袋負荷過重,她感覺到了一陣頭暈,閉了閉眼,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感覺到平靜了些,正準備回頭。
“誒。”
一道帶著點蒼老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簡幸羽身體的血液瞬間上湧,硬生生把半轉的身體扭了回來,整個人如墜冰窖,手都在微微顫抖。
那人卻自顧自繼續開口,聲音越靠越近,“小羽,這麼晚了還沒睡?”
簡幸羽幾乎是瞬間想起了“她”說的話:不回頭,不要說話。
這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雖然比記憶中深沉了太多,但她依舊能馬上反應過來,這是爸簡父。
簡父有遺傳的鼻炎,說話帶著很濃的鼻音,他又有點大舌頭,所以咬字不算太清晰,再加上常年出差,口音還帶著點上海腔。
但這聲音沙啞低沉,像是砂紙摩擦過木頭表麵。
“不要說話。”
她不知何時走到了簡幸羽麵前,身體雖然是半透明的,但周身氣場很足,乃至於此刻她摸著簡幸羽的頭也並不違和。
“小羽,”
“不說話,不回頭。”她語氣溫柔,“也彆出房間,早點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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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動會因下雨延期了,正好給了簡幸羽練習的時間。
在這幾天晚上,簡幸羽都在十二點準時睡著,又在不知道幾點的時候醒來,看著“她”占據自己的身體。
她卻沒再說話,隻是在房間裡漫無目的地走,一會兒看看書,一會兒又梳頭發,有一天晚上甚至煮了碗麵。
等簡幸羽第二天起來的時候,麵靜靜地擺在桌子上,已經揮發的麵湯和乾坨的麵反複提醒著她一切都是真的。
“大家一定要保管好自己的財產安全,”開幕式結束了,吳老師再三叮囑後才解散了班級,又不放心地一個一個交代注意事項。
“長跑消耗大,班級都安排了人在終點等你們。混合接力賽是今年的新項目,所以壓力彆太大,跑完了就行。”
[ 簡幸羽,陳影雙,謝夏生,江澄海 ]
這混合接力賽的名單一看就是精心安排的,為了平衡藝體生的不滿,吳老師直接大手一揮把謝夏生和簡幸羽給插空了進去。
簡幸羽本來就有心鍛煉,再加上還沒從晚上的事回過神來,聽到安排後也就是“嗯”了聲,沒再說什麼。
“不用擔心。”簡幸羽有點驚訝於謝夏生居然會主動和她說話,“其他班雖然強,我們也不至於最後一名。”
簡幸羽動了動嘴想解釋,看著他認真的神情,又把話咽回肚子裡,乾巴巴說了聲謝謝。
旁邊的陶靜馨和王錦輝躲在傘下笑得發抖。
陳影雙來得格外早,此時正坐在陽光下拿著草稿本畫線稿,主角當然是簡幸羽。
[ 要是她再矮點就更好畫了…… ]
“誰說我們是倒數了。”
江澄海剛把參賽牌彆在小腹前,原地做熱身,今年賽製改革,男子1000米被安排在第一個項目,其他班的已經在跑道上等待了,他看著謝夏生,“你爬過去,我也能贏。”
話一落下,旁邊響起一陣倒吸氣的聲音。
“臥槽,這也太狂了吧……”王錦輝原地‘我去’了好幾聲,又暗自扯了扯謝夏生的衣角,生怕他衝上去和江澄海乾架,雖然這不太可能
“學霸你彆在意,他這人說話就這樣,至少他願意跑,你大人有大量,就讓讓他哈!”
剛來一會就目睹了全程的黃數浪也擦了把汗,雖說他平常經常嘴這些成績好的,但是江澄海那話說得實在是不客氣,更何況謝夏生從來也沒惹過他們,正想說點什麼打圓場。
“太臟了。”謝夏生的臉上罕見地有了表情,微微蹙眉,嘴唇也抿得緊。
謝夏生這句話一出,王錦輝和黃數浪都警鐘大響,兩個平常沒有半點交集的人此刻心裡同樣焦急。
[學霸生氣了不跑了怎麼辦??]
[我|草,這成績好的真生氣了,要乾架了?]
“操場半年洗一次,跑道上還有沙池的沙。”謝夏生看著已經開始走到操場上的江澄海,眉頭皺得更深了,又重複了一遍,“讓我爬過去,太臟了。”
王錦輝:……
簡幸羽剛神遊結束,隻聽到謝夏生說的後一句話,不由的看了眼操場。
立定跳遠和鉛球的比賽已經結束了,跑道上散布沙又厚了一層,還有幾個低年級跑完了1000米不舒服,吐了一地正在收拾,場麵一度混亂。
“確實臟,”簡幸羽覺得謝夏生雖然不會安慰人,但觀察力還是強,在心中暗暗給高中的他加了一分,對他的話表示讚成,“這怎麼能爬?”
陳影雙看著簡幸羽側身望向操場的臉,手畫得越來越快。
“這個角度好,這個光也好,不臟不臟……”
王錦輝發現謝夏生沒有要棄賽的意思,心中鬆了一口氣,覺得自己此刻為了班級的榮譽而戰,偉岸極了,笑得如釋重負。
黃數浪看著這幾個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嘴角已經有些抽搐,心中一陣咆哮。
這些人到底是怎麼考那麼好的?
複而又絕望地閉了閉眼,冷笑了幾聲,也許這就是他成為不了學霸的原因吧,天妒英才。
江澄海不愧是憑借體育特長進樹德的,男子1000米輕鬆拿下第一,甩開第二名6秒多,跑完後站在終點雙手捋了一把頭發,引得觀眾席尖叫連連。
“江哥是真的騷。”黃數浪眯了眯眼,一隻手托著下巴自說自話了起來,“也不知道會讀書的那幾個跑得怎麼樣,反正雙姐你就隨便跑跑得了,有江哥在肯定不會墊底。”
陳影雙點點頭,草稿紙上的簡幸羽雖然隻完成了個大概,但也能看出少女的意氣風發,甚至還帶著點嬌憨。
“雙姐,你這濾鏡也太厚了,”
黃數浪隻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吐槽,“簡幸羽不是可愛那一掛的吧……得了,混合接力要開始了,待會兒我幫你錄視頻,一定美美的。”
“不用了。”陳影雙不知什麼時候換了雙鞋,參賽牌也掛好了,頭也不回地跑了下去。
黃數浪還沒從剛才的事反應過來,陳影雙又氣喘籲籲地跑了回來,把手機遞給黃數浪,“拍簡幸羽。”
黃數浪已經沒有表情了,看著操場上已經站好的其他三個人,捏緊了陳影雙的手機,最終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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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備——砰”
簡幸羽跑得不快,所以被安排在了第一棒,槍聲一響就往前猛衝,100米的距離必須要一鼓作氣跑完。
耳邊的風聲混合著人群的叫喊,隨著腳步的加快,她的喉嚨開始發乾,汗水微微滲出,一切聲音都融為一體靜了下來。
[ 簡幸羽,無論發生了什麼,都要相信自己可以,隻要往前走,就什麼都不怕。 ]
她在心裡暗自加油,不僅是為這次比賽,更是為心中的謎團與焦慮,管它穿越還是靈異,隻要還活著就沒什麼好怕的。
“接穩了。”簡幸羽這副身體實在虛弱,短短一百米身體能量就耗儘了,嗓子啞得徹底,抬頭把接力棒遞給陳影雙,實在沒力氣說加油。
陳影雙接過接力棒,簡幸羽才發現她把頭發梳高了,還露出了額頭,臉比平常要顯得圓些,整個人出乎意料地陽光。
“小羽跑完了!!我先去接她啊,你就在這繼續錄像。”陶靜馨丟下衣服拿了瓶水就往下衝,留王錦輝端著個巨重的尼康。
“我以前怎麼不知道陳影雙跑這麼快……”王錦輝小聲嘟囔,看著陳影雙短短一百米一連超過了三個人,一班一下子成為了第四名,接力棒交給謝夏生後,不知道她四處在找什麼。
謝夏生人高又帥,在人群中格外顯眼。他跑步和做題一樣,不急不忙的,雖然說不慢,但實在也不算快,像個小人機一樣勻速前衝。
“學霸跑得真優雅。”陶靜馨和簡幸羽站在終點處,看著最後一棒的江澄海臉色越來越臭,摟著簡幸羽左右搖晃。
“其實也挺快了,就是他這副樣子,江澄海估計很不爽哈哈。”
陶靜馨話說得沒錯,江澄海是體育生,平常吊兒郎當,但是一到了賽場上就是全力以赴,跑得不符合預期還會賽後自訓,有時候甚至是自罰。
謝夏生雖然說沒有劃水,但確實不符合江澄海心裡的標準,沒儘全力就是不尊重比賽。
“簡幸羽,”
陳影雙拿著手機看了半天,深呼吸了好幾次,從半場出跑了過來,臉上表情帶著點緊張,隔著簡幸羽陶靜馨幾米遠說話,
“你能來給我當模特兒嗎?我可以給你錢,而且不會浪費你太多時間。”
與此同時,另一道聲音響起。
“謝夏生,今天結束了你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