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妹妹鵝在對鵝來說極度寬敞的溫室大棚裡四處走動，就像最苛刻的監督員，細致地檢查著周圍的一切。

而哥哥鵝呢？他正聚精會神地琢磨著，如何在蝙蝠俠眼皮底下把老管家阿福嚇到噴泉裡去，好完成“弄濕老人的褲腳”這個任務。

不知道為什麼，鵝感覺背後的羽毛涼颼颼的，但每次回頭，隻能看到布魯斯正神情專注地“欣賞”妹妹鵝翻找隱藏物品的動作。

奇了怪了，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鵝不明白，鵝放棄思考。

屏幕上也並沒有跳出類似“基地已解鎖”的通知，顯然，這裡不會是它們的長期住所。拜托，彆開玩笑了，玩家被困在這麼一個地方，連韋恩莊園的任務都做不完好嗎？

鵝是自由的，玩家是囂張的。

不過，眼下有兩個可惡的人類堵在門口，鵝們暫時無法離開。

為了麻痹NPC的神經，他們不得不假裝成世界上最乖巧的大鵝。等人類放鬆警惕，一離開，蝙蝠俠一定會後悔把他們放進來。

一定的。

迪克的作業，阿福的廚房，蝙蝠的巢穴，等著！

——所以，為什麼後背又冷起來了啊？明明鵝絨很保暖的好吧！要不是鵝絨保暖，怎麼會有恐怖兩腳直立猿把它們的絨毛塞進衣服裡？

我問你，你衣服裡是什麼！？.jpg

你身上為什麼有我大舅的味道？.jpg

布魯斯和阿福在溫室門口觀察了一會兒，發現兩隻大鵝僵硬得像是突然被定格了一般，但細看那兩雙圓滾滾的眼睛，分明能察覺到它們正偷偷瞟著人類的動向，仿佛在計算什麼。

兩人默默對視一眼，沒有拆穿，隨後悄然離開。

就在門關上的瞬間，兩隻大鵝立刻從乖巧模式切換成了“搗蛋準備”模式，羽毛微微炸起，眼神裡閃爍著意味不明的精光。

任何一個稍有常識的目擊者都能看出——這兩隻鵝絕對又在醞釀什麼搗蛋計劃。

他們的第一個目標，就是已經回到原本崗位，正在花園裡悠閒澆花的老管家，找到老管家花了他們一點點時間，都怪韋恩莊園太大了！

但如果他們有更高的上帝視角，就會知道這個時間點阿福理應在廚房準備午餐，而不是站在花園裡給可憐的草坪澆第二遍水。上帝作證，這些草根的含水量已經接近被泡發的狀態了，再澆下去，它們都快撐死了。

行動前，妹妹鵝先用鳥喙輕輕敲了敲路邊的石頭，仿佛想要以此表示歉意。

“阿福，求你不要扣我們的甜餅份額！雖然我們沒吃過，也吃不到，但我們相信，那一定是極其美味的東西！”

“這不是你差遣我現在下樓幫你去拿粵利粵的理由。”

“怎麼會呢，隻是你親愛的妹妹餓了，快去！”

等粵利粵和牛奶端上書桌，兩隻鵝繼續行動起來，躡手躡腳地靠近阿福。

毫不知情的老管家正一邊哼著歌，一邊細致地用水管澆花。陽光下——哇哦，這個版本的哥譚居然有陽光？鵝們一直以為這裡和陰雨天是綁定的——水珠折射出一道彩虹。

這種莫名傷良心的事情當然是哥哥鵝做了，妹妹鵝躲在花叢裡偷偷看著。

“嘎！”

阿福雖然早在微型耳機中接收到了大鵝們的動向，也清楚自己即將成為這場惡作劇的目標，但他沒有阻止。身為曾經的英國特勤局（MI6）特工，他一度以為自己能保持冷靜，畢竟明知會發生什麼，本應足以讓他提前準備，從容應對。

可人類的本能還是敗在了大鵝的突襲之下。

水管啪嗒一聲掉落在地，濺起的水花四散開來，將阿福的棕色長褲和園藝靴都打濕了一片，泥水混著青草的氣味在陽光下彌漫開來，順著靴沿緩緩滲透進布料，使顏色變得更深。

而兩隻罪魁禍首——大鵝，卻並沒有像典型的惡作劇完成後那樣溜之大吉，反而靜靜地站在原地，歪著腦袋，像是對眼前的景象感到無比好奇。

它們在觀察。觀察自己的惡作劇是否奏效，觀察人類的反應。

布魯斯在監控前緊盯著畫麵，低聲提醒：“它們需要明白惡作劇是不對的，但不要太——”

然而布魯斯的話還沒說完，監控裡的阿福已經緩緩彎下腰，先是關掉了水管的閥門，拯救了即將被澆透的草坪。接著，他蹲了下來，與兩隻大鵝平視，目光溫和且堅定。

“你們知道嗎？”他的聲音低沉柔和，卻也帶著不怒自威的沉穩感，“真正的紳士，即使在玩鬨時，也會考慮到他人的感受。”

他低頭看了一眼被水浸濕的褲腳，卻隻是輕輕抖了抖，毫無怒意地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們並不是故意想讓我難堪，隻是覺得好玩。但即使是玩笑，也需要有分寸。否則，受傷害的就不僅僅是我的褲腳了，那些需要用心照料的花草同樣會因為過度澆灌而枯萎。”

阿福頓了頓，看向眼前那兩隻安靜下來的大鵝，嘴角微微揚起一絲淡淡的笑意，在示意過後得到了摸摸大鵝腦袋的權利：“不過，我知道你們不是壞孩子。我也聽說了你們在博物館幫助了布魯斯老爺，做得很好。”

他站起身，輕輕拍了拍褲腳上的水漬，意味深長地補充道：“所以，作為獎勵，你們想嘗嘗我特製的小餅乾嗎？”

兩隻鵝根本不顧會不會暴露它們能聽懂人話的事實，妹妹鵝直接從角落的花叢裡衝了出來，哥哥鵝緊隨其後，兩隻鵝瘋狂點頭，羽毛都抖成了波浪形。

開玩笑，玩家可不會聽什麼老管家的說教，左耳進右耳出，隻不過是接下來的任務幾乎都需要進入房子才能完成。如果能以“受到認可的嘉賓”身份光明正大進入莊園大樓，那可比偷偷潛入然後被恐怖的大蝙蝠追著跑要輕鬆愜意多了。

“他說我們是紳士哎，大喬後代的那種紳士嗎？”

“如果是我們的話，漆黑的意誌？”

阿福看著在自己身前左看右看、對什麼都充滿了過分好奇心的大鵝，微微搖了搖頭，語氣溫和但不失調侃地朝耳機那頭的老爺低聲回應：

“放心吧，老爺，至少它們比您年輕時要聽話得多。”

耳機那端，沉默片刻後，隻傳來了布魯斯不滿的鼻音：“哼。”

17.

兩隻大鵝的又一個特殊之處被人類察覺了——它們不會沾染臟汙。就剛剛那番惡作劇，阿福的園藝靴底已經沾滿了潮濕的泥土，但大鵝的腳掌上卻依舊乾淨得像是從未在草坪上撒歡過一樣，明明它們就差刨坑給自己埋在後院裡了。

“這倒是兩位讓管家省心的客人。”阿福看著兩隻大鵝徑直朝沙發上的書包前進，若有所思地點評道。

大鵝的目標十分明確，它們隻關心自己的任務，對周圍的人類毫不在意，至少，大部分時間是如此。妹妹鵝似乎稍有良心，在經過阿福身邊時，竟停下了腳步，湊近蹭了蹭他濕透的褲腳，然後才在哥哥嘎嘎催促聲中追向迪克的作業。

阿福循聲望去，前特工出身的視力自然不會錯過那本明顯屬於迪克少爺、還未動筆的新作業。他挑起一邊眉毛，麵無表情，心底卻默默記下了這筆賬。

相比之下，哥哥和妹妹可不會去想這些人類的彎彎繞繞。

他們隻知道阿福是個好人。

這個好人看起來快要幫他們完成了至少三個任務，簡直是最佳輔助，任務完成MVP。他們堅信，隻要表現得乖巧一些，比如：不打碎花瓶，不啄掉桌布，不把沙發墊掀翻，甚至是對阿福露出一點可愛的眼神，他們就能順利完成接下來的野餐任務。

而眾所周知，野餐任務最麻煩的地方就是要一次一次從NPC的家裡偷渡出全部物品。一旦被NPC發現，前功儘棄，他們辛辛苦苦叼到野餐毯上的食物都會被NPC原樣放回原位。

但阿福不同，他不僅溫柔，還願意給鵝們準備特製小甜餅。

阿福好。

讚美阿福。

阿門。

哥哥鵝才不關心迪克心裡的小九九。“作業入湖”的任務顯然需要他們再出門一趟，考慮到這個地圖出去容易進來難，他決定先把迪克的作業收進肚子裡，等參觀完蝙蝠洞再去泡他的作業。

“可惡，為什麼我小時候就沒有這種心地善良的大鵝幫我解決作業？”哥哥鵝在清點肚子裡的存貨時忍不住抱怨。

“你是說，那次你看到火災就想把書包扔進去，還是那次你告訴老師兩書包的作業被家裡那條比書包還小的小咪咪吃掉了？”

“切。”

鵝在等待小甜餅的間隙，已經開始尋找通往蝙蝠洞的入口了。

眾所周知，蝙蝠洞的其中一個入口就在書房的秘密通道後，但鵝不需要密碼就能進出所有地方——他們可是玩家，權限比密碼高一級。

兄妹兩在主宅長長長長的走廊裡追逐打鬨，時不時停下點評兩句遊戲的建模細節，比如“這些畫像上的人居然都不是一張臉哎”、“這個花瓶好看，想要”……

很快，他們就找到了目標——書房。

監控前的蝙蝠俠皺緊了眉頭，顯示屏上的反製計劃迅速滑動著，每一條都在研究如果大鵝進入了蝙蝠洞，他能做些什麼，但還沒等他采取行動，哥哥鵝已經率先衝向了那座古老的書櫃。

結果——

哥哥鵝試了試，沒打開。

蝙蝠俠：？

哥哥鵝：？

不信邪的妹妹鵝也上去用鳥喙戳了戳，再用翅膀推了推，然後使出了鵝界的必殺技——用力啄了兩下。

——依然沒有反應。

屏幕前的蝙蝠俠挑了挑眉，看著監控裡的兩隻鵝同時陷入了沉默，羽毛都豎了起來，然後在同一時間炸開，看樣子這兩個小混蛋是真的氣瘋了。

“什麼叫等級不足，蝙蝠洞禁止入內？！什麼意思？！這破遊戲怎麼還卡等級的！退錢！”

鵝們的嘎嘎叫聲回蕩在韋恩莊園的走廊裡，連阿福都忍不住朝這邊看了一眼。

時間開始回溯——

讀檔！

隻要完成犯罪巷的任務，他們就可以湊夠等級，解鎖蝙蝠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