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穀零接連兩次的沉默讓長穀川優放在膝上的手無意識蜷起些許，又忍不住動動身子。

就在他即將暴露出心虛的表情前，對方率先開口了。

“我昨天問過Boss有關小優想學習新本領的事。”關於“家人”的聊天被迫中斷，降穀零進而提起另一個新話題。

他不動聲色地打量橙發青年，在即將與之對上視線的前一秒垂下眼瞼，掩蓋住眸中的情緒。

把客廳和小陽台做出隔斷的落地窗呈敞開狀態，時不時有風吹起窗簾，為屋內的人帶來屬於初秋的氣息。

此刻兩人所在的地方並不算密閉空間，降穀零自然也沒再聞到昨天的那股……香氣。

可坐在四處都留有青年生活痕跡的安全屋內，晃神間，又仿佛有某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在無形之中將人環繞。

不再去想會分走他關注力的不必要的氣味問題，降穀零輕抬眼皮，這回對上了青年投來的專注目光，“Boss把你交給我來帶，有什麼事總要先跟他彙報一下，小優不介意吧？”

“沒關係。”長穀川優搖搖頭，反倒放鬆不少，“那Boss同意了嗎？”

他在這個世界的身份是亞拉臘負責的，詳細操作流程長穀川優不清楚，卻無條件相信對方的安排。

是以Boss目前在他眼中更像一種遊戲的背景板設定，暫時升不出太多害怕的感官。

即便Boss手下擁有一個龐大的跨國犯罪組織。

見此降穀零的腦中閃過諸多思緒，麵上卻浮現出先前閒聊時的笑意，“當然，所以小優具體想先學習哪方麵的呢？”

“嗯……”

哪方麵都不懂的長穀川優沉吟片刻，果斷選擇聽前輩的話，“我什麼都不會，前輩來安排吧。”

“唔，這樣的話會有點頭疼呢。”

降穀零雙手環胸做出思考狀，一根手指似苦惱地輕點著手臂，很快做下決定，“那……先從最基礎的收集信息開始吧。”

“一位合格的情報人員要學會從周圍環境和目標身上的線索收集信息，再根據這些東西來計劃接下去的行動，以此掌握彆人沒有的情報。”

長穀川優左右看看，摸出紙筆記下關鍵內容。

好記性不如爛筆頭，還是比記歌詞要難的，不能大意！

金發黑皮青年的講解聲微不可查地頓住，卻不阻止他的舉動，轉而從口袋裡取出一張照片，“不如先試著做道題看看情況？我也好給小優推薦相關書籍。”

長穀川優不疑有他，伸手接過照片。

照片上的是一個坐在類似酒吧卡座位置上的男青年，麵容姣好，笑容極具親和力，正端著手中的香檳杯朝他身邊的幾位女性做出舉杯的動作。

“他給你的第一印象會是什麼身份？”

說話的同時，降穀零暗中觀察著橙發青年看到照片後的第一反應。

聞言長穀川優掃過男青年的淺紫色半V領襯衫，又掃過對方隨意紮在腦後的半長卷發和照片中迷離的燈光背景，略顯遲疑道：“牛郎？”

“嗯哼。”降穀零不置可否，“還有其他的嗎？”

長穀川優盯住照片，腦袋上疑似出現了加載中的圈圈。

降穀零沒有催促，好整以暇地坐在一邊。

照片裡的男青年，是斯佩塞最常用的一個易容身份。

眼下來看，長穀川優並不認識這張臉。

那他又是如何認出澤田的？

“澤田健一”這個易容身份，在降穀零的情報網中是第一次出現，由此可見是斯佩塞為了某個目的新創建的。

或許……長穀川優認出的不是人，而是“組織成員”這層身份。

同為情報組中的代號成員，兩人的能力不相上下，忽略掉格蘭威特那家夥不提，斯佩塞的能力降穀零還是相信的。

除去長穀川優能辨彆出偽聲的小意外，斯佩塞應該不至於會留下連……笨蛋都能察覺到的破綻。

而對方在任務報告裡寫的“直覺大晚上出現在這種地方的人都不是好的”之類的話，倒是符合長穀川優平時表現出的性格，但降穀零也就看看，信就免了。

“他很受女性歡迎，又好像不在意業績問題。”

努力研究照片的長穀川優總算找到了新的線索，“這幾位女士的服飾包包均是來自各大高端奢侈品牌最新上市的產品，但目標身上穿的卻是Rosemary針對中高端線新推出的服飾。

這個品牌更講究性價比，一般的白領階層攢攢錢也能購買。”

降穀零挑眉，對他挑選的切入角度稍感意外。

“新聞裡經常播報牛郎為了業績，會不擇手段榨取顧客金錢什麼的。”

長穀川優撓撓頭，一邊解釋一遍偷摸去瞧降穀零的反應，企圖判斷出他的方向是否正確，

“依女士們在照片中展現出的金錢能力和服飾偏好，目標換一身符合她們口味的衣服很輕鬆吧，也能更……取悅顧客。”

“小優對服飾品牌很了解呢。”降穀零語氣隨意，“這也是練習生要學的嗎？”

“我還以為偶像練習生每天隻練習舞蹈唱歌什麼的。”

曾經當過Rosemary的品牌形象代言人，現如今身上正背著頂級奢侈品牌的全球代言人業務的長穀川優迅速移開視線，“我……自己去了解的。”

幸好兩個世界在娛樂文化這類方麵的內容不會相差很大，長穀川優悄悄坐直身體補充，“主要時間沒錯是在練習舞蹈和唱歌。”

“原來如此。”降穀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之前得出的實驗體結論似乎並不那麼準確。

回想Boss如今的樣子，金發黑皮的青年沉思，難不成是情人？

目光掠過麵前人的容貌，再聯係Boss在郵件中的態度，他內心的天平朝情人的選項傾斜了幾公分。

假設是情人，澤田一事上疑似有額外情報來源的猜測倒能解釋了。

但依Boss的風格，降穀零更傾向對方會把人圈養起來，而不是放出來四處招人。

漆黑的烏鴉隻會把亮晶晶的寶石藏得嚴嚴實實，從不會分享。

至今也沒和幾個組織成員有長時間接觸的長穀川優不忘正事，“前輩，我能看出來的線索就剛才那些了。”

他可憐巴巴地望向男人，漂亮的橙金色杏眼眨巴眨巴，讓人不自覺便心軟下來，“能提示一點點其他線索是什麼嗎？”

降穀零指尖抽動一瞬，提示的話語從嘴裡吐出，“小優剛剛的分析可以再往下延伸，目標不為錢，又是為了什麼和這幾位女士聊天的？”

“是欸。”長穀川優茅塞頓開，眼睛亮亮的，“前輩不說我都沒意識到還有這個思考方向。”

降穀零頓了頓，“……再看照片角落的背景和桌上的裝飾。”

“這類型的裝修風格，隻有位於歌舞伎町的愛之牛郎店在用。”

“哇～”長穀川優語氣真摯，就差呱唧呱唧鼓掌，“前輩連這個也能分辨出來，好厲害！”

照片的背景都沒拍到多少。

“不愧是前輩！”

“……這種程度的線索不值一提。”

“怎麼會。”

長穀川優認真反駁，“有時候就是不起眼的線索成為了關鍵，前輩每一個線索都沒落下，我要向前輩學習才行！”

“我大概知道小優的水平了，回頭給你一份書單自己先去看吧。”

降穀零把照片收起來，沒去看人，狀似平靜地起身，“我去趟衛生間。”

旁觀全程的亞拉臘在人走後吐出口氣，嗬，波本。

每句問話都藏著個坑，真是一點機會也願不錯過。

【沒必要誇壞蛋。】

曾經的“舊恨”浮上心頭，亞拉臘不放過給人找麻煩的機會，【正常請教問題就好了。】

聽到他的話，長穀川優連忙瞄了眼衛生間的方向，沒見著人影後才壓低聲音疑惑道：“我是在正常請教啊，那些話明明說的是事實嘛。”

【……】

另一邊，降穀·壞蛋·零從衛生間出來，經過臥室門口。

門毫無防備地開著，一眼便能將裡麵的景象收入眼底。

不知為何，降穀零第一時間看到的是一隻白色小狗玩偶，以及被玩偶抱在懷裡的金平糖罐。

他腳尖一轉，絲毫不見外地邁步而入，於床頭櫃前站定。

金發深膚的男人拿起像是從哪家精品店買來的玩偶和金平糖罐，神色不明地翻看著。

玩偶除開與柔軟的身體反差極大的鯊魚牙加“(◣д◢)”的表情外，並未有特彆的地方。

更讓降穀零在意的是隻差幾顆就集滿瓶的金平糖罐。

隱約聽到客廳傳來動靜，他莫名放棄了將其打開倒出一顆看看的想法。

把東西歸位，降穀零清理掉留下的痕跡，悄無聲息地退出房間，無人發覺。

唯有白色小狗玩偶在靜靜注視著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