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要遲到了。”寧真隻喃喃重複著,回頭可憐兮兮地瞧著賀雲,眼眶也忍不住紅了。
賀雲被他這梨花帶雨般的神色看得心中一緊,握著寧真肩膀的手,忍不住加重了些。
“遲到又如何?”賀雲喉嚨微動,隻這麼瞧著寧真,不放過他臉上一絲一毫的變化。
寧真哽咽一聲,自卑地垂下頭,小聲道:“我遲到了,掃除還沒有做……”
“掃除?”賀雲聽到這久遠的兩個字,似乎還未反應過來,“今天該你做掃除?”他狐疑地問。
“嗯。”寧真輕輕應了一聲,小聲嘀咕道,“每天都是我做掃除。”
賀雲:“……”
平日裡冷眼旁觀的他,突然就生出一股蓋世義氣來。
他摟著寧真的肩膀,憤憤不平道:“走,和我一起,我倒要看看,是誰在欺負你。”
學校每天的值日,都分了小組的,寧真每天都做掃除,顯然是受了脅迫。
殊不知,在他說完這句話之後,寧真睜著紅紅的眼睛,神色複雜地望著他。
“怎麼這樣看我?”賀雲笑眯眯的,“寧真,你不會是被我的義氣感動了吧。”
感動倒是沒有,驚嚇確是有些。
班長貴人多忘事,莫非都忘了,他對他做過些什麼嗎?
讓他一直打掃教室的罪魁禍首,明明就是班長啊。
寧真垂頭,小聲嘀咕了一句:“是班長你說的。”
“什麼?”賀雲皺著眉頭,寧真的聲音實在是太小,他根本聽不見,“你聲音說大些,我聽不見。”
然寧真,卻是再也不肯說了,反而回避道:“沒什麼。”
見他不答,賀雲也沒這麼好的耐心,他冷哼一聲,直接架著寧真的肩膀,與他一同前行。
寧真也不反抗,而是乖乖地與賀雲一起走。
從背後看去,兩人真像是有多年感情的至交好友,親密得緊。
二人踩著點,來到了學校。
早自習下課之後,同學們紛紛驚奇地朝寧真與賀雲望去,似乎是不明白,為何兩人突然便這麼親密了。
賀雲斜睨寧真一眼,在等著他的討好,準備在此之後,給他一個甜頭嘗嘗。
卻見寧真,窘迫地拿出一個覆有白霜的李子,青青的,一看便很澀。
李子是寧真之前在馬路邊撿的觀賞李,成熟的李子掉了下來,雖有些澀,但是也不是不能吃。
這,便是寧真的每日水果來源。
他微張著唇,準備咬李子。
卻聽到同桌,輕輕咳了一聲,腳也摩擦著地板,發出明顯的咯噔聲。
寧真一愣,呆呆地朝班長望去,見他似乎期待地望著自己。
“……”寧真不解。
“咳咳。”班長又意有所指地咳嗽了一聲,瞧著寧真手中的李子。
這一下,他懂得了班長的意思,心中頓生委屈,班長還是和之前一樣無恥,連個酸李子都要搶他的。
心中委屈,寧真也癟起嘴,又不敢反抗,還是將李子遞給了班長。
哪知道,班長卻不接,而是頗為嫌棄地看著李子上的白霜。
寧真:“……”
他心中泛起苦水,卻用袖子擦了擦李子的表皮,頓時,白霜被擦去,李子看上去更酸澀了。
“班長……請你吃李子。”他呐呐道。
“嗯。”賀雲終於屈尊點了點頭,腳也不磕了,嗓子也不咳嗽了,“既然你非要給我,那我也隻能接受了。”
說罷,賀雲便接過了寧真的李子。
他將此放在唇邊聞了聞,仿佛能聞到寧真身上,那股劣質洗衣粉的味道。
這般一來,他頓時對這李子沒了興趣。
可看到寧真期待(委屈)的神色,他還是勉為其難地放在唇邊咬了一口,頓時,一股極為澀然的味道,蔓延在味蕾之上。
他直接吐了出來。
賀雲麵色鐵青,瞪了寧真一眼,凶惡道:“這李子酸得要死,你不是在玩弄我吧?”
莫名其妙被吼,寧真委屈至極,連忙垂下頭,小聲反駁道:“我沒有。”
明明是賀雲自己想拿他的李子吃的,他又沒有做什麼事情。
“你把它吃完。”賀雲冷哼一聲,細長的眉眼,泛著一絲不懷好意之色。
既然已經認定了寧真想要玩弄他,便也不會讓寧真感到好過。
他倒要看看,寧真被李子酸到,會露出何種令人捧腹大笑的表情。
賀雲的惡意太過明顯,寧真哪能沒感知到,可比起之前來說,賀雲倒是善良了些。
隻是被逼迫吃彆人咬了一口的李子,對於寧真來說,還在接受範圍之內。
於是,他毫不猶豫地接過李子,紅唇一張,牙齒直接咬了下去。
很快,一個李子便被吃完,寧真甚至連眉頭都沒眨一下。
賀雲原本凶狠的目光,在寧真一張一合的唇之下,緩和了不少。
就連他都不知,他看著寧真的眼神,到底有多麼專注。
視線仿佛要從寧真的唇舌,探到他的唇中粉紅內壁,再去往喉嚨深處,甚至於深觸整個靈魂。
這是極其帶有侵略性的眼神。
寧真卻對此一無所知。
“我吃完了。”他眨了眨眼睛,發自內心道,“很甜。”這的確是他吃過,最甜的一個李子。
賀雲回過神來,聽到這“好甜”二字,再看寧真真誠的眼神,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戲弄他。
這般酸澀的李子,也能稱之為甜?
他看了寧真一眼,或許是因寧真吃了他剩下的李子,他的心情,也詭異的變好,便難得沒有深究。
“哦,討好失敗。”他斜睨他一眼,下了結論。
寧真:“……”
放學之後,幾個人將寧真堵在教室內,不讓他走。
“你們要乾什麼?”他身子微顫,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寧真,我看你今天真是皮癢了,竟然沒來做掃除,害得我們被班主任罵!”
說話的,是班上的刺頭李福,成績常年倒數前三,平日裡十分囂張。
李福,是特意等賀雲離開之後,才集結幾人對寧真進行報複的。
這幾天,寧真與賀雲走得似乎有些近。
他們不敢惹賀雲,賀雲家有錢有勢,他本人成績又好,他們惹不起。
寧真害怕地垂下頭,僵硬地道歉:“對不起……李福,我今天起來晚了。”
“起來晚了?”李福和他的小弟哄堂大笑。
“你也會起來晚?寧真,你就彆騙我們了,你可是我們班上有名的蠢貨,每日裡來得最早,看上去很努力,成績卻差得像一坨狗屎。”
說罷,幾人便發出了挑釁般的笑聲。
說他成績差,可他的成績,卻比這五人好。
被他們侮辱,寧真握起了拳頭,卻不敢吱聲。
他們有五人,有兩個是本班的,而自己,卻孤身一人,不敵。
“你們,想怎麼辦?”他小聲詢問。
“怎麼辦?”五人相視一望,他們,就是要寧真這句話。
領頭的李福,露出不懷好意的神色。
“哥幾個最近手頭有點緊,要不,你給我們支助點錢花花,我們便不追究你今天早上的事情如何,否則,嗬嗬……”
李福摩擦了一番自己的拳頭,威脅之意濃厚。
錢?
寧真苦笑一番,他最缺的,便是錢。
由於婆婆住院,他已經花光了家裡所有的積蓄,還找親戚們借了不少錢。
如今,那些親戚們,看到他就厭惡,他們不催他還錢,已經是仁至義儘了。
他如今上學的生活費,都是他在課後、周末以及假期打小工換的。
“怎麼,你不肯給?”
李福眼珠子瞪得大大的,手握成拳頭,捏了捏手指關節,發出威脅的響聲。
“我……我沒錢。”寧真咬牙,後退幾步,卻退到了牆邊,背部無奈地抵住牆,再也無路可退。
他確實沒錢。
他已經做好,被五人打一頓的準備了。
反正,他也不是沒有挨過打。
“沒錢?”小弟們冷哼幾聲,紛紛將寧真圍住,露出不懷好意的神色。
就在此時,半掩住的教室門,突然打開,發出年久失修的吱嘎聲。
幾人條件反射般朝後望去,卻見賀雲優雅地拎著書包,一手插在褲子兜裡,緩緩走來。
他,嗅到了現場的怒火。
“班……班長……”李福討好地對著賀雲笑了一下,仿若一條討好主人的蠢豬。
畢竟,賀雲出手大方,手中稍微露出一點垃圾,就夠他們這些普通人享受好久了。
因此,賀雲身邊的小弟,都是主動請纓、非要賴上他的。
賀雲沒說話,隻是淡淡看了幾人一眼,他的眼神,在寧真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李福嚇得要死,差點準備朝寧真道歉了。
可賀雲的視線,很快便悠閒轉移,他什麼都沒說,而是徑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找到了一張卷子。
原來,賀雲是忘了今天的作業。
就在李福膽戰心驚之時,賀雲緩緩走到了門邊。
李福頓時鬆了一口氣,還以為這樽大神要離開了。
然而,他突然轉過了頭,與寧真對視。
心如死灰的寧真一愣,還以為,他是要幫助自己解圍。
頓時,麵上露出不可思議之色,就連眼神,也帶著一絲久違的希冀之光。
仿若一隻被變態折磨的小鳥,遍體鱗傷,獨自舔著傷口,在遇見了救世主之後,便忍不住心向著自由與天空。
然而,賀雲唇角卻勾起一抹冷酷的笑來,他斜睨了寧真一眼,而後瞧著要被他嚇得屁股尿流的五人。
淡淡道:“你們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