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要較真的話,西索自知這一拳沒用上全力,不是沒可能被破招,可是卡露比應對得過於輕鬆,以致於他腦子裡閃過那麼一絲疑惑:他是不是不該手下留情的?
不愧是年僅12歲就在200層如魚得水的存在。這樣待人采擷的美味果實,他們此刻如果不是在逼仄的走廊中對決,而是在開闊的競技場上儘情交手,西索簡直無法想象那會有多讓人激動。
就讓我看看你有什麼能耐吧。
於是初步進攻受限的西索不僅沒有退縮,反而笑得更開心了。他也沒有收回被牢牢擒住的拳頭,不怕被罵變態,被卡露比嫩生生的小手握住的感覺還不賴。
趁卡露比的注意力還在兩人相握的拳頭上時,他抬起空閒的那隻手一揮,打算打她個措手不及。
三張撲克牌毫不客氣地朝卡露比襲來,明明隻是普通材質,迅速刮過空氣時卻給人一種比刀刃還鋒利的錯覺。
或許也不是錯覺,卡露比一個側身躲過了它們,但一縷飄揚的粉色發絲竟被斬斷,晃晃悠悠落在地上。
至此在西索看來,卡露比的力量和反應能力都過關了。
他甚是興奮,笑眯眯地想要表揚她一番,卻感受到自己的拳頭被人逮住一把扯過,徹底失去了平衡後一個踉蹌往前撲倒。
不受控製彎下的腰腹理所應當地受到了來自卡露比膝蓋的無情頂踹。一股大於他所知的一切的力量,從脆弱,沒有骨骼保護的柔軟腹部,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脈一樣貫穿全身。
這一瞬間,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在腦海中反複重複著一個詞語: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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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誇張地說,西索好像看見了走馬燈。
他想起了二十多年來無意或故意挨過的揍,從一個貧窮的弱小少年,到隨心所欲的個中翹楚。
西索一開始是討厭痛苦的,誰不是呢?但快樂和幸福實在太過稀有,大腦在痛苦時分泌的腎上腺素就成為了慰藉品,漸漸地他就愛上了痛苦的滋味,極端起來斷手斷腳都不足惜。
但哪次有像這樣,僅僅一擊就讓他體驗到了被徹底壓製的感覺?連還手的餘力都沒有。
渾身散架的西索抑製不住從喉管逆流而上的腥甜血液,一口噴了出來,他甚至覺得卡露比要是再狠心一點,能把他揍得吐出內臟,直接沒命。
當然卡露比也不會要他命,頂著再恐怖的外號她也隻是個沒有壞心思的小姑娘,又不是真殺人如麻的惡魔。
不過當初吃掉那兩個搶劫犯的事不算數。
卡露比習慣了什麼都往嘴裡塞,把吃掉任何東西、生物甚至人類都當做一件無傷大雅的行為,在她心中的嚴重性和殘忍度遠遠比不過親手殺死某人,以至於到現在都沒有對過去的行為表示出一絲懊悔自責。
朝夕相處的琪尼斯想法倒是相反,她並不反對在極端情況下殺死某人,卻對卡露比生吞歹徒的凶猛做法完全接受無能,這況且還是在卡露比正當防衛的前提下。所以琪尼斯在得知她曾無理取鬨對正當執行職責的管家使用能力後是真的氣得不輕,即使當時能力失靈沒有造成不可逆轉的後果,卡露比也再次被琪尼斯逼著發誓不會再做出這種過分的舉動。
對於這項限製令,卡露比其實也沒有起初那麼不情願,因為她已經在揍敵客家發掘了自己未曾察覺的實力。
能用拳頭解決的事,還“大費口舌”乾嘛?人類的口感平平無奇,拳拳到肉的體驗卻意外地讓人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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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露比把軟趴趴的西索隨手扔到了牆邊,後者似乎發出了一聲微不可聞的痛呼,但卡露比沒有搭理,隻是擦了擦自己被血液波及到的臉頰。
小傑見卡露比一個眨眼的功夫就解決掉了棘手的西索,瞬間就衝了上來,恨不得拍手叫絕:“哇,真的是乾淨利落啊!”
懶散的工作人員小姐也終於有了一絲神采,但她沒有湊熱鬨,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西索就默默走開了。
其實西索還算清醒,那雙半眯的狐狸眼還死死地粘在卡露比身上,抽搐的嘴角努力維持著微笑的模樣,表情十分詭異,分不清是痛苦還是享受,可是受重擊後的身體疲軟使不上勁,暫時是沒法張狂了。
奇犽慢步上前,看見他努力撐起沉重眼皮的樣子不禁噗嗤笑出聲:“沒暈啊,還是比糜稽那種貨色強不少的。”
“這很明顯吧。”卡露比說:“糜稽看著就不像練過的。”
哪像西索有一身暴起的肌肉?雖然在絕對實力麵前也隻有裝飾作用。
然後一道在卡露比耳中非常陌生的男聲突然加入了對話:“我來的好像不是時候。”
卡露比巡聲望去,看見一個戴著眼鏡的成年男子。
男人很是清秀,戴著一副書生氣十足的眼鏡,大概是因為衣擺沒塞好,白襯衫黑西褲的正經穿搭也不顯嚴肅。
他用微微發顫的指尖扶正眼鏡,“想必你就是卡露比吧。”
“你是……”卡露比嘀咕著,剛想發問這個陌生男人是誰,又怎麼會認識她,小傑接下來的回話就熱情地給了她一個答案。
“沒錯!”小傑說道:“卡露比真的很厲害,對吧,雲古?”
奇犽心思細膩,馬上意識到了什麼。既然徒弟智喜連200層的邊都沒挨到,作為師父的雲古也不會來,除非是有要事在身。
於是他抱臂側靠在牆上,問道:“你來這裡乾嘛?”
雲古想了想,他的想法和西索如出一轍,以小傑和奇犽目前的能力,進入200層就是找死,確實還為時尚早。
但鏡片後的一雙眼睛不自覺地瞥向努力蠕動著,又不時發出輕微低吟聲的西索,他可不想落得同樣的下場,還是決定換個說法。
“之前我沒有說實話。”雲穀從衝擊中回過神,咽了咽口水,“這次我決定教給你們真正的‘念‘。卡露比要是不嫌棄的話,也可以一起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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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卡露比瞪大眼睛指了指自己,“我不是已經會使用念了嗎?”
“對啊,雲古。”小傑也好奇道:“你說過有些人不用修行就會念的。”
奇犽輕哼一聲,抱臂靠在牆上。
他本就討厭被人欺騙,此刻自然也沒有好語氣,“難不成你又是在說謊?”
“這句話確實不是謊話,但也不是全部的真相。”麵對接連而來的質疑,雲古隻是伸出手指比了個數字,“卡露比隻是能夠運用部分念,其實對四大行都一無所知。”
說到這裡,雲古的手指又不自覺打顫。
他來得很巧,恰好目睹了西索和卡露比的對戰。
西索是天空競技場內除了缺席外無一敗績的高手,念的運用出神入化,不論是對自己還是對對手都足夠心狠手辣,非必要情況下雲古都不願意和他硬碰硬,經驗尚淺的卡露比卻憑借簡單一拳就讓西索出局。
如果她僅僅窺見念的冰山一角就強大得無可阻擋,掌握訣竅後又會是怎樣的存在呢?
他大可不插手的,卡露比不是獵人,不用加入獵人的秘密考試。在來到天空競技場之前就能以一己之力打敗整個揍敵客家族的實力,哪怕沒有念的加持,大多數情況下也足夠她橫行天下了。
或許是和尼特羅會長相處久了,總是被對方渴望強者的心理影響,雲古不由得猜測,換成會長的話,想必也會希望這個女孩能得到毫無保留的教導吧?
雲古又習慣性托了托眼鏡,義正言辭地說:“想要掌握念,必然少不了修煉。你們要是願意相信我,我一定會儘力輔助你們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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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卡露比、小傑和奇犽一致決定相信雲古,但事情也得分個輕重緩急,在這之前還是先去完成了200層的登記。
儘管三個小孩都表示願意提供自己的房間作為教學場所,雲古還是提議到他的私人住處進行,破壞天空競技場房間的賠償金事小,鬨出動靜引起糾紛事大。
他們回到之前的走廊時,西索已經不在了,倒是又瞧見了那個工作人員。
“他已經離開了哦。”工作人員頹廢空洞的黑色下垂眼隻注視著卡露比,“樣子很奇怪呢。”
“不奇怪的話才奇怪呢。”奇犽嬉皮笑臉道:“看他以後還怎麼逞能。”
“西索看起來傷得很重。”事後想起來,小傑有些顧慮,但還是握緊拳頭打氣道:“希望他儘快好起來,我想要一場公平公正的決鬥。”
工作人員沒說什麼,笑了笑,一個轉身便消失在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