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烤攤老板摸了摸下巴,倒是不見生氣的樣子,反而點頭道:“我確實感覺火候掌控得不夠好,既然這位小同學吃出來了,那麼請賜教。”
陸雲起睨了薑玉白一眼,傲然上前,從烤串籃中選取了一根魚乾放在烤爐上炙烤。他似乎有透視眼一般,在魚乾背麵即將烤透時,眼疾手快地翻轉過來,又開始烤反麵。
他的火焰的掌控簡直是了然於心,火勢有高有低,而他總能在恰到好處時翻麵,最終烤完外焦裡嫩,噴香欲滴,賣相極佳。相比燒烤攤老板的烤串,經常因為烤過頭而產生一些卷起的焦黑,經陸雲起之手的顯然更色香味俱全。
“哇哦,有幾把刷子。小同學家裡也是賣烤串的嗎?”燒烤店老板兩眼放光,想拍他的肩膀。
“此前未曾聽聞燒烤,今日乃第一次接觸。”陸雲起皺眉躲過燒烤攤老板的手,將第一串烤好的魚乾遞給了薑玉白。薑玉白受寵若驚地接過來,淺嘗一口,明明沒有刷多少油,可魚肉中的油卻被烤了出來,裹住魚肉的每一寸,燒烤料雖然放得不多,卻香嫩無比,鮮掉舌頭。
薑玉白沒忍住,三下五除二就把烤魚乾吃完了,陸雲起強行按捺住唇角上勾的衝動,嫌棄地瞥了她一眼,薑玉白才後知後覺地擦掉嘴角的油。
“接下來我幫你烤,償還這串。”
陸雲起對著燒烤攤老板說道,語氣乾巴巴的。薑玉白忙過來打圓場,燒烤攤老板被她哄得挺開心,大手一揮:“待會給你們發工資!烤得好以後還有合作。”
“好耶!”薑玉白抱著燒烤攤老板的袖子,興奮地跳了起來。陸雲起不紊不亂地忙活著,看到她開心的笑容原本心情也好了一些,不過卻在目光觸及薑玉白與燒烤攤老板的親密接觸時,臉色又陰沉了下來。
陸雲起試圖燃起火焰,然而手中焰火卻慢慢熄滅,他已經用不了妖力了。陸雲起皺起漂亮的眉頭,掃了一眼四周,這個世界沒有妖力也沒有靈能的存在,想必他作為異端,實力也被此界抑製,無法使用妖力。
還好他找到了一個營生,這一個月約摸是能養得起那隻人族的。想到這,他呼出了一口鬱氣。
好歹生死關頭那隻人族沒有拋下他離開,甚至還用了奇怪的術法帶他來到這裡養傷。他雖然厭惡人族,但向來恩怨分明,不會像人族一樣善惡不分,自然不會讓那隻人族餓死在此。
*
天光漸亮,晨霧輕薄,攤販們打著哈欠,終於開始收攤。
薑玉白與燒烤攤老板葉姐一起蹲在路邊大口大口吃著剩餘的烤串,而陸雲起兀自優雅,直直地站在路燈下慢慢品鑒,長長的影子罩住了薑玉白。
葉姐抓起一大串烤串,狼吞虎咽著,嘴裡還有空嘖嘖稱讚:“真不錯!我說小陸這手藝是真不錯!太好吃了!”
薑玉白看著她豪邁的動作有些目瞪口呆,許是兩人待久了開始熟稔起來,她情不自禁開口問道:“葉姐,你吃這麼多,賣得又便宜,肉都是新鮮的還不過夜,不會虧本嗎?”
“害~”葉姐叼著牙簽大咧咧地剔牙,爽朗笑了聲:“就是饞這口,我才乾這行的,當然要自己吃到飽啦!要講良心的啦,自己都吃不下去的陳年僵屍肉,怎麼好意思賣給客人。反正我回頭客多,薄利多銷也收支平衡呢。自己有吃不完的烤串,簡直不要太幸福。”
薑玉白啃著烤串好吃到淚眼汪汪,連連點頭:“姐你太良心了,這是我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烤串。”
“哈哈哈,也多虧你們幫忙,今天賣得快很多。對了,這是你們的工資。”葉姐豪爽地抽出三張大鈔放到薑玉白手中。
薑玉白有些不好意思,她抬眼看了一眼陸雲起,隻見他削長的身影在路燈下有些落寞,甚至輕微抖了抖,似乎有些吃痛。薑玉白蹙眉,小橘還是一個傷患,自己不能一直帶著他露宿街頭,既然認識了原住民葉姐,不如向她打探一下附近靠譜的小旅館。
“葉姐,你知道附近有便宜且安全的旅館嗎?”薑玉白問道。
“怎麼了?你們還不打算回家啊。”葉姐奇道。
薑玉白一噎,她不可能將真實情況告知於對方,隻好眼觀鼻鼻觀心忽悠道:“唉,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好賭的爸,酗酒的媽,破碎的我弟,我隻好帶著他出來暫避風頭了。”
“怪不得小同學身上有傷痕,我還以為是你們cos的角色妝。”葉姐眼中流露出同情,憐憫地看了一眼陸雲起,陸雲起被她看得差點要炸毛,薑玉白趕緊擋住視線:“小陸他性格有點……你懂的。”
薑玉白飛快使眼色,暗示葉姐不要表現出同情以免刺傷他脆弱的小心靈。
葉姐開口:“既然如此,我那還有一個單間空著,你們睡那吧,不過其中一個人得打地鋪了。剛好我也想放放假,這段時間你們就幫我出攤吧。”
“謝謝姐~你太好了,遇見你我們真是太幸運了。”薑玉白高興地挽著葉姐的手臂,陸雲起則慢慢地跟在二人身後。
幾人來到了一棟破舊的居民樓,樓梯狹窄,燈光昏黃,單間也不大,但好在地理位置比較方便。薑玉白已經很滿意了,起碼這個月在這裡他們有了落腳的地方。
其實她也不是沒有想過回自己家,隻是借葉姐手機查詢過後,發現地圖上根本沒有她家的地址,說明這個現代世界並不是她原來的世界。
掩下心中的失落,薑玉白送葉姐離開,然後便與陸雲起大眼瞪小眼。
單間雖小,但離上一個房客退租沒有過去多久,估計葉姐打掃過,所以不需要自己再打掃,家具什麼也是有的,葉姐還特意拿了幾床新的被褥過來,隻需要再買些日用品就好了。
所以現在的問題是,誰打地鋪。
洗漱過後,薑玉白手腳麻利地在地上鋪開床褥,準備躺進去,卻被一雙玉白的手攔住。
薑玉白歪頭看向陸雲起:“傷患睡床,我打地鋪就好了。”
“我們妖族不像人族那麼嬌氣。”陸雲起斜眼瞥了她一眼,語氣不容置喙,掀開被褥就直挺挺躺了進去。
薑玉白被他擠到,隻好無奈去了床上。
半晌無聲,窗外雖然天光大亮,但厚實的窗簾將室內遮蔽得如同黑夜,伸手不見五指,隻能聽到輕輕的呼吸聲。
“陸雲起,你睡了嗎?”薑玉白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還是睡不著。
陸雲起強撐著眼皮,迷糊應了一句:“嗯。”
“葉姐說,漫展結束了,接下來她的燒烤攤要常駐在旁邊那所高中附近,我們在學生下午放學的時候去賣烤串就行,白天可以多補覺。”
“嗯。”陸雲起翻了個身。
“我已經跟她說了,我們幫她乾一個月,她不收我們房租錢,不過工資也會少很多。但我們遇到她已經足夠幸運了,隻要能生活就好。我會想辦法賺小魚乾養你的。”
薑玉白說完,空氣靜謐無比,陸雲起沒有再應和她,也沒有微小的動作。薑玉白連忙從床上跳起,掀開被褥走下來。她抬起了一點窗簾,借著微光看到陸雲起又變回了橘白的形態,微微蜷縮著,身體發抖。
小小的一團看著甚是可憐,激起了薑玉白的保護欲,她帶著憐憫的神色,極度熟練地溫柔抱起橘白貓,放到了自己的被窩裡。
“地上涼,逞什麼強呢。”薑玉白低語一聲,將被子放下,橘白主動往她懷裡鑽去,它感到溫暖且安心,甚至如發動機一般打起了呼嚕。
一人一貓便這樣相擁著睡了過去。
翌日傍晚時分,陸雲起從香甜的睡夢中醒來,它舒服地伸展四肢,在觸及旁邊柔軟的軀體時,猛地一僵。
貓瞳瞪圓,陸雲起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在那隻人族的懷裡睡著了。他連忙邁動四肢想要走開,不料薑玉白熟稔地伸出手臂將他環住,拖回懷中抱著,甚至還用光滑的臉頰蹭了蹭他毛茸茸的臉。
小小的毛團根本掙脫不開人類的巨力,眼見著薑玉白越來越過分,她的手竟然還往自己的腹部軟毛摸去,陸雲起坐不住了。
他歘的一聲變回人形,終於掙脫了薑玉白,而薑玉白也被他弄醒,下意識伸手一撈,卻發現自己碰到了少年精瘦的腰,睡意猛地如潮水般散去。
“你——摸夠了嗎?”陸雲起咬牙切齒地說道,他目光陰沉,臉色脹紅,簡直像被調戲了的良家夫男。
“啊啊啊,對不起。”薑玉白捂住了臉,覺得尷尬極了,“那個,我、你,我看你變回了原型,我才想讓你來床上睡,會暖和一些,不是故意碰你的,抱歉。”
陸雲起沒有說話。
薑玉白感覺到沒有動靜,她以為陸雲起已經離開了,於是慢慢鬆開捂著雙眼的手。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下一秒,一張豔色無雙的臉以極具壓迫感的強勢之態襲來。
陸雲起扣住了她的手腕,琉璃似的貓瞳在眼前放大,兩人貼得極近,鼻尖將將要碰上,呼吸恍若可聞。
薑玉白手腕被緊緊壓著,血液流通不暢,她有些難受,試圖掙開,然而陸雲起依舊半側躺著壓住她,雖然未曾貼近,可整個上半身都被他的身影所罩住。
“你先放開我——”
“不。”
陸雲起的雙眼一眨不眨,緊緊盯著薑玉白,眼中流露著耐人尋味的探究之意。
“人族,你一直撩撥我,意欲為何?”
未等薑玉白開口,他便蔑然一笑,搶先斬釘截鐵說道:“我妖族,從不與人族通婚。”
薑玉白的身軀已經被他壓到僵硬,見掙脫不得束縛,她反倒開始冷靜下來,慌張的神色一掃而空。
頂著額頭的被汗漬浸濕的鬢發,她出奇地冷靜,不複以往熱情的態度,而是冷冷看了陸雲起一眼,紅唇微張:
“你想多了,從始至終,我喜歡的不過是你的貓形態,僅僅是因為我喜歡貓咪而已,我一直想領養你,才縱著你寵著你。對你本人,我毫無興趣,你不必自作多情。”
“領養?”陸雲起歪首,不是很理解這個詞彙的意思。他們妖族伴侶是契婚製,從未聽過什麼領養,那是何意?
薑玉白雖然處於下風,可緊鎖的眉頭下瞳眸中直射出的執拗與冷淡,令陸雲起心神一恍,趁這個間隙,薑玉白翻身一滾,反倒將陸雲起死死壓製住。
她拿起被子將陸雲起捆作一團,果斷地地在尾端打了個漂亮的結,惡聲惡氣道:“喜歡捆綁、束縛?那你就好好享受吧,可惡的臭貓。”
陸雲起修長的身姿被捆在床褥裡,大長腿無處安放,覺得憋屈極了,努力將腿蹬出去後,他又覺得被包裹的感覺令他安心舒適,於是也沒有動彈。
貓耳從發間冒出,微微轉了轉,陸雲起聽著薑玉白氣衝衝地摔門離開的聲音,雙眼眨了眨,一臉不明所以,這不是挺舒服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