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彌穹就是一個牢籠(1 / 1)

馮玉一邊跟著厲然往回走,一邊腦海中猜測著其淩會留下些什麼信息。

就在這時,一道熟悉的身影突然映入她的眼簾。她腳步一頓,抬起頭,越過重重的人海,看向前方人群中的那人。

季辰。

他還是穿著那身舊風衣,步伐從容閒散。

馮玉的心猛地一跳,幾乎下意識地往前邁了一步。但很快,她停住了,猶豫地咬了咬嘴唇,最終沒有走過去。

追上去又如何,他又不肯說告訴自己。

“怎麼了?”厲然察覺到她的異樣,低聲問道。

“沒什麼。”馮玉壓低聲音,目光始終追隨著季辰的背影,“隻是……看到一個熟人。”

厲然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略微挑眉:“熟人?他是誰?”

“昨天在廢料廠見過的人。”馮玉語氣中透著一絲探究,“很奇怪,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在黑市碰見誰都不奇怪,”厲然語氣淡然,提醒道,“但既然你沒打算上去打招呼,那就彆把目光停在他身上太久。這裡的人對窺探最為敏感。”

馮玉輕輕點了點頭,收回視線,跟著厲然繼續往前走,但心裡卻翻湧著不安的波瀾。

這個驕陽區男人,就像他說的,內三區流落到黎明區的肯定都是基因缺陷者,比如她,也比如,他嗎?

走到出口時,馮玉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季辰已經消失在茫茫人群中,像是一陣風,來無影去無蹤。

進了厲然的房間,馮玉關上門,將窗簾拉好,確認沒有人注意到他們之後,轉身看向厲然。他已經坐在桌前,小心翼翼地將金屬盒子放在桌麵上。盒子泛著微微的金屬光澤,表麵刻滿了複雜的紋路和鎖扣。

“這鎖看起來不一般。”馮玉皺了皺眉,“你有辦法打開它嗎?”

厲然說道:“這應該是其淩特製的安全盒,他以前經常用類似的裝置存放重要數據。”

他仔細檢查了盒子的鎖扣,發現一側有一個小小的觸摸屏。

厲然嘗試著在屏幕上輸入了一組字符,盒子沒有打開。厲然輕輕地皺了下眉頭,又嘗試了一次。

“啪嗒”。

馮玉站在一旁,目不轉睛地看著厲然將盒子完全打開。

盒子內靜靜地躺著一疊紙張,其中部分紙張邊緣微微發黃。厲然拿起最上麵的一張,快速瀏覽了一下,眉頭微微皺起:“這些內容……像是其淩的筆記和推測。”他抽出幾張紙遞給馮玉。

馮玉接過文件,視線迅速掃過上麵的文字:“試驗品投放:星曆2255年1月8日 21:00;星曆2255年3月11日 21:00……星曆2256年11月23日 21:00……”

她皺了皺眉,抽出第二張紙,又看到了類似的記錄:“能源投放:星曆2255年2月10日;星曆2255年4月19日……星曆2257年2月8日……”

她抬起頭,眼中滿是疑惑:“這些時間,並不規律,到底對應的是什麼?”

厲然沉思著,沒有回答,而是繼續翻看文件。很快,他在一頁紙的背麵發現了一張手繪的圖紙。他將圖紙攤開放在桌上,認真觀察起來。

馮玉把在“多事屋”買到的D區地圖也攤到桌上,一起比對。

其淩的圖紙上標注著廢料廠深處的幾個點,旁邊用紅筆標注了幾個關鍵詞:“入口隱蔽”、“廢棄管道”……

“看這個。”厲然抬頭示意馮玉,語氣沉穩卻帶著幾分不安,“這是一條隱藏的地下通道。起點在廢料廠的深處,終點是……”

他的手指沿著圖紙上的線條一路劃過去,最終停在一個標注著紅圈的地方。他抬起頭,與馮玉對視了一眼,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道:“綠能研究所!”

馮玉盯著那張圖,感歎道:“這真是瞌睡送來了枕頭。”

厲然繼續翻找,在文件堆中掉出了一個信封。他撿起來,這個信封上麵沒有任何標識。

厲然一邊小心地拆信封,一邊說道:“其淩是個罕見的天才黑客,他曾通過入侵蘭盟的係統,發現了‘蒼彌穹’外其實可以生存的真相。也正因此,他深知在電子世界中沒有真正的秘密,所以他更傾向於用紙筆傳遞重要信息。”

厲然抽出信封裡的信紙,開始低聲念出內容:

“厲然,如果你看到這些,說明我已經離開了蒼彌穹。

蒼彌穹就是一個牢籠,是一個謊言,我不想再生活在謊言裡。我想看看外麵的世界,這個真實的世界。”

馮玉靜靜地聽著,內心震動不已。她低聲問道:“他果真離開了?外麵的世界真的可以生存嗎?”

厲然抿了抿嘴,語氣低沉:“他肯定得到了足夠的證據,否則不會冒這個險。”

厲然繼續念著信,聲音低沉而平穩,但每一句話都像在空氣中劃開了一道裂縫:

“即使落魄,我在黎明區的日子裡,也比在驕陽區更能深刻地感受到自己在活著。

你心心念念向往的驕陽區,充滿著權力腐爛的味道。資源再充足又如何?所有人不過是蘭盟統治的工具,包括那些自以為能夠拯救世界的植物學家、基因學家、天文學家……連自己生活的地方都沒有搞清楚,還妄圖拯救世界,真是可笑。”

厲然的聲音微微頓住,他的目光掃過馮玉,見她低頭咬著下唇,拳頭悄悄握緊。他沉默了一瞬,繼續讀道:

“蘭盟想讓我永遠閉嘴,可惜他們沒能得逞。

你還記得我提過的‘刺毛’嗎?那個植化獸,我跟你提過我是在D區的廢棄研究所找到的,那裡有一些東西,我覺得潛心研究植物的你會感興趣,我給你留了地圖。

一開始,我隻是把刺毛當成一個失敗的實驗品,一個植物與動物結合的怪物。

然而,它一路追尋我,並在漫長的逃亡中陪伴我左右,我逐漸意識到,它不僅僅是一個實驗的產物。

它是一個生命!一個真正的生命!

它有自己的意識,有自己的選擇。

它能感知危險,會本能地保護自己,也會保護我。它救過我好幾次,而我……漸漸無法將它當成單純的實驗品。它是可以與我一起並肩同行的夥伴!

但我不能否認它的本質,它是那個廢棄研究所的實驗產物。它的誕生,可能伴隨著無數生靈的痛苦與犧牲。那些瘋狂的科學家隻關心成果,不在意過程中的代價。

而刺毛的存在,更讓我痛恨這些實驗背後踐踏生命的冷酷。

更可怕的是,近來我發現,這些喪儘天良的研究還在繼續,他們甚至在試圖製造更多的‘刺毛’!

那些實驗品會定期從驕陽區傳送而來。我記錄了他們向廢料廠傳送實驗品的時間表。每隔兩三個月,他們就會投放一批構造體,讓它們在D區肆虐。期間,他們還會傳送紅晶,用以驅動那些可怕的改造體。

我修改傳送程序,設法截胡了一些紅晶,就在這個盒子裡。

厲然,我知道你是個理想主義者,你相信植物能夠拯救這個世界。

可我希望你明白,真正的拯救並不是通過犧牲無辜的生命達成的。

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刺毛這樣的生物,請不要將它看作是一個實驗品。它是一個完整的生命,是自然界中可能性的證明。

它告訴我,生存的意義是所有生物的齊心協力,而不是控製與剝削。”

厲然的聲音漸漸低沉下去,他的手指輕輕劃過信紙的邊緣。信的最後,留下一行小字:

“不要成為驕陽區的工具,不要讓你的理想被他們的謊言玷汙。”

馮玉靜靜地站在一旁,內心風起雲湧。

雖然馮玉從未見過其淩,但在信的字裡行間裡,她能感受到一個不受拘束、奮勇熱血的靈魂。

透過信紙馮玉仿佛能看到一個渾身沾滿灰塵和血跡的少年帶著一隻植化獸行走在荒蕪廢墟中,卻始終挺直了脊背。即使被壓迫,也不願讓自己的理想屈服於謊言。

“其淩……”馮玉低聲念著這個名字,目光微微閃動。她感受到一種陌生而熟悉的共鳴。

“人與自然是生命共同體,人類必須敬畏自然、尊重自然、順應自然、保護自然。”刻在骨血裡的話語再次響徹心頭,仿佛跨越時空在耳畔回蕩。

社會主義接班人、生態文明建設者,這些她曾自居的身份,仿佛隔了幾個世紀的遙遠記憶。而今,這份信念再次成為她心中的燭火,照亮了她在廢土上迷惘的路。

“原來,這片荒土的答案一直都在這裡。”馮玉抿了抿嘴,抬眼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目光複雜而堅定。

“既然我來到了這裡,那就不會讓他們繼續踐踏生命!”她低聲說道,仿佛對自己發誓,“要麼為這個世界找到希望,要麼在希望的路上獻出我的一切。”

即使渺小,我也要開出屬於自己的鮮花!

這一刻,馮玉的心中,有一種久違的使命感在複蘇。

她仿佛又站到了那片社會主義的土地上。跨越了時空,她要為這個滿目瘡痍的世界,找到一條希望的出路。

不僅僅因為她和刺毛一樣,是邊緣種群,也因為她是這個世界的一份子。

厲然將盒子裡的所有紙張拿出來,底下靜靜地躺著幾十枚紅晶,每一枚都完整無損,散發著紅色的光芒。

他低頭仔細端詳了一會兒,“這些紅晶能量充盈,顯然是驕陽區直接運送過來的。”

他抬眼看向馮玉,從她手中接過記錄時間的紙張,目光在那些日期上掃過,“原來這些是驕陽區傳送實驗品和能源的時間點。看來,他們在廢料廠的投放已經持續了兩年多。但我五年前離開黎明區時,從未見聽說過廢料廠有人失蹤或是有怪物出現。這說明——”

“說明他們這兩年取得了突破性的實驗進展。”馮玉接上了他的話,語氣低沉而凝重,“不然不會冒這麼大風險,將實驗品投放到黎明區來測試。”

厲然點了點頭,目光落在那張標注綠能研究所入口的地圖上:“現在我們已經知道了綠能研究所的入口位置——廢料廠深處的地下通道。”

厲然抬起頭,語氣略顯沉重:“廢料廠是驕陽區的人用來進行測試實驗品的基地,深處肯定重重防守。地下通道隱藏其中,想要進入絕非易事。”

看到馮玉投來的狐疑目光,厲然挑了挑眉,語氣裡帶著幾分不解:“你這麼看著我乾什麼?”

馮玉睜著大眼睛,撲閃著睫毛,語氣中帶著些許懷疑:“你也去嗎?說實話,我從沒見過你出手。你的身手怎麼樣啊?”

厲然聞言,嘴角揚起一抹自信的笑意:“我知道你是武術高手,但你也不要小看我。我在黎明區摸爬滾打了十幾年,從地痞嘍囉到黑市打手,各種角色都見識過。一般的人,想對付我可沒那麼容易。”

馮玉挑眉看著他,似笑非笑地說道:“那希望你彆隻是嘴上功夫,廢料廠可不比普通街頭。”

厲然輕笑了一聲,“放心吧,到時候你會看到的。我可沒打算拖你的後腿。”

馮玉點了點頭,似乎稍稍放下心,又像是想起了什麼,語氣中多了一絲興奮:“對了,現在我們有了紅晶。今天在黑市的時候,我看到一把能用紅晶發動的能源槍,威力特彆強。如果我們能買到它,應該能提高不少安全係數。”

厲然聽後思索片刻,點頭說道:“好,去看看。裝備確實是必不可少的,既然要闖廢料廠,就得做好萬全的準備。”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決心。他們整理好手頭的物品,便再次踏上了前往黑市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