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七個字,嗶嗶嗶嗶地被和諧了大半,跟發電報似的,也不知道徐行是怎麼看懂的。
兩秒鐘後,顏宣的微信響了,沉寂了60多天的對話框浮現在手機屏幕上。
【Xux】:彆操|我大爺,操|我。
相識四年,顏宣對他沒臉沒皮的說話風格已經接近麻木了,這會兒沒心情跟他討論黃暴話題,罕見地沒有反唇相譏。
【Colour】:你要轉職?
【Xux】:不是新簽了個劍術師?那小孩的比賽我看過,還不錯。
【Xux】:再說了,我轉職比你簡單吧。某些人還得再練練啊。
徐行貼出了顏宣的牧師小號最近十場天梯排位賽的數據圖。
不吹不黑地說,一線水平的確夠得上,但和頂級牧師選手相比還是略有差距。
徐行人不在基地,對NUG隊內的事情倒是了如指掌,想也知道肯定少不了龔閒的功勞。
放在平時被他這樣嘲諷,顏宣早就跟他掐起來了,但此時顏宣看著這幾條消息,又抬眸看了看他的漫遊槍手小號,忽然覺得喉嚨有些乾澀,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Colour】:什麼時候回基地?
【Xux】:過完年吧。
【Colour】:那趕不上繁星杯。
這句話發出去,徐行沒再回複。
五分鐘後,他發了條語音。
顏宣點開來,先聽到了一聲久違的輕笑,然後是徐行有些低沉的聲音:“不是吧顏神,我怎麼記得我是CN賽區唯一的世邀賽FMVP呢?繁星杯也要我打?”
繁星杯,轉會期結束後的娛樂型賽事,拿了冠軍也沒排麵,輸掉比賽反而要被群嘲,最大的作用就是給各個戰隊磨合新隊伍。
NUG建隊四年,從晉級職業聯賽開始,首發隊員從沒變動過,每年都是安排二隊參加繁星杯的比賽。
彆說徐行了,要不是今年的隊伍近乎拆分重組,顏宣也不樂意去打這種浪費時間的比賽。
但今年的情況又有點不同。
【Colour】:打完繁星杯……可能遠哥就要退役了。
這個話題對於兩人來說有些沉重,顏宣看到對話框上方“正在輸入中”的提示亮了很久。
【Xux】:奪冠那年遠哥就開始做理療了,多堅持了兩年,24歲退役,一冠一亞,可以了。
【Xux】:吳隊今年也25歲了,退役儀式我看了,挺風光的。
顏宣說不出話來,他當然知道很多職業選手打上七八年也不見得能進世邀賽,客觀上來說以這樣的成績退役不算失意。
但誰又會嫌冠軍多呢?
誰又不想再多堅持幾年呢?
世邀賽已經足夠遺憾,繁星杯他無論如何也希望方遠的職業生涯能有個圓滿的結局。
顏宣還想再說點什麼,但訓練室的門被人推開了,剛被談論著的方遠帶著新來的兩個小孩走了進來,看到他黯然的神色,驚訝道:“喲,這是什麼情況?”
顏宣把手機倒扣在桌麵上,花了兩秒鐘時間平複心情,然後麵無表情地扔出王炸:“徐行要回來了。”
話音落下,走在方遠身後的秦慕陽猛然站直了身體,兩眼放出了爍爍精光:“真的嗎?!”
落在最後的Kayak眼睛也亮了起來:“徐、徐劍神……?!”
看到顏宣望過來,他又拘謹地低下頭,小聲道:“我……我是不是要去打替補了?”
Kayak就是龔閒剛從次級聯賽挖過來的劍術師,聽到徐行即將回歸NUG的消息,他自然而然地以為自己要被丟去二隊了。
“你打你的,他打漫遊槍手。”顏宣說,“不過繁星杯還是我們幾個人打。”
“轉職?”Kayak有點沒明白,“不……我願意打替補的,我和徐劍神比起來差太多了……”
聽到這話,顏宣和方遠對視一眼,隨後兩人都有些無奈地笑了一下,心想誰不比徐行差呢?
兩年前,徐少爺的劍橫空出世,腳踩日韓新秀,手撕北美皇帝,單挑歐洲幻神,讓四年無冠的CN賽區首次在歐美豪強麵前揚眉吐氣。
Xux這個ID背後所代表的含義,遠遠超過了某個人某支戰隊,他是CN賽區的利劍,是所有輸出選手共同仰望的高山。
“彆想太多了,該是你的首發位置就是你的。”顏宣轉回電腦屏幕麵前,打開自定義服務器,開始調整今晚的訓練地圖,“花了這麼多錢買你不是為了讓你替補的,好好打。”
秦慕陽以前是NUG二隊的,對於這些神仙的濾鏡沒有那麼重,他拍著Kayak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對啊,你彆小看徐劍神,他玩什麼職業都是碾壓我們的。”
Kayak稍微放下了心,走到自己的機位前坐下,半晌還是覺得有點恍惚,進遊戲之前,他緊張地問道:“徐劍神他……他脾氣好嗎?我平時訓練的時候可以請教他嗎?”
聞言,顏宣扯了下嘴角,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屏幕,隻當沒聽到這句話。
方遠捧起咖啡杯,悠悠地歎了口氣,高深莫測地笑道:“珍惜你們現在的安寧日子吧。”
徐行說過完年後才回來,實際上第二天就來了一趟基地。
正巧這天是周末,獨棟彆墅裡靜悄悄的,大中午的時間所有人都在睡懶覺,隻有龔閒特地早起等他。
“這是明年的合同,你看看。”龔閒打著哈欠,將兩大疊文件推到徐行麵前,“經濟約的條件和去年是一樣的。這也就是你了,才有資格一年一年地簽合同。”
徐行垂眸掃過幾個關鍵事項,簽約費、比賽獎金、直播分成、商業代言費……全都是聯盟頂薪。
他抽出西裝口袋裡的鋼筆,翻到最後一頁簽上自己的名字,一笑道:“顏宣不也是嗎?”
“他的合同……前幾年不也是你在操心?”龔閒收起文件夾,抬步往會議室門口走,邊走邊問,“我給你把他喊下來?”
徐行支著腿倚在會議桌邊,摸出手機發了條消息,頭也不抬地說道:“這個點喊他起床,明天我們隊就要上社會新聞了。”
龔閒最看不慣他裝大尾巴狼的樣子,聞言抽了抽嘴角,毫不留情地戳穿道:“合同什麼時候不能簽?你不就是來看他的嗎?”
說完他想起了什麼,又轉過頭給了徐行一記眼刀,豁然道:“敢情你隻跟我說了你今兒要來啊?就不知道心疼心疼我的睡眠質量?”
徐行退出微信,朝他擺擺手,敷衍道:“心疼你老人家,快上樓補覺去吧,不用管我了。”
龔閒冷哼一聲,推開會議室的大門,往走廊上看了一眼,隨即發出了一聲幸災樂禍的嗤笑:“不勞費心了,你準備上新聞吧,記得讓人家給你的臉打馬賽克。”
徐行倏然抬頭。
龔閒已經走了,會議室的門前後晃了幾下,然後被一隻修長有力的手掌撐住,緩慢推開。
顏宣推門而入,一抬眼就看見了徐行身上工整筆挺的西裝和明顯打理過的發型。他怔愣片刻,喃喃道:“……怎麼人模狗樣的?”
他一收到徐行的消息就下樓來了,這會兒身上套著略顯皺巴的T恤,頭發亂糟糟的,惺忪睡眼底下還掛著淡淡的黑眼圈。
“這附近有個飯局,順道過來簽下賽季的合同。”徐行收回目光,走到沙發邊坐下,兩條長腿隨意搭在了茶幾上,也是沒有半點偶像包袱,“怎麼起這麼早?”
顏宣當然不會說自己因為某些人要回來,一晚上醒醒睡睡鬨得慌,他走到飲水機旁邊倒了杯水,一口氣喝完,冷漠地說道:“手機忘記開靜音,被你的消息吵醒了。”
徐行皺了下眉頭,他給顏宣發消息的時候,原本隻是想碰個運氣,沒想真的打擾他。
但看他表情平靜,不像是要殺人的樣子,不出兩秒就猜到了這話是誆他的,於是又閒閒地倚了回去。
徐行笑了聲,隨手把抱枕丟到旁邊,姿態懶散地抬起下巴,挑眉問道:“那怎麼瘦了?”
中午的陽光透過窗玻璃灑在他的平光鏡上,一片瀲灩的金光。
顏宣怔了兩秒,然後走到他麵前,微微傾下身,抬起手捏住纖細的鏡梁,摘掉了他的眼鏡。
那雙看狗都深情的桃花眼露了出來,隨即彎起了特彆好看的弧度,徐行看著日光中顏宣微垂的睫毛,揶揄道:“顏神,你知道摘人家眼鏡是什麼意思嗎?”
“你彆裝。”徐行一開口,顏宣就知道他要口嗨些什麼黃色廢料。
顏宣轉過身,把那副看起來就價格不菲的眼鏡擱到會議桌上,涼涼道:“現在NUG我說了算,你再不當人就滾去二隊打。”
真是出息了。
徐行有點好笑,不僅沒有感受到看飲水機的威脅,還覺得顏宣這裝模作樣權限狗的樣子怪帶感的。
而且除開鏡片的遮擋,他主觀上覺得顏宣那截胳膊看著更細了。
至於是什麼原因,他大概也猜得到,不免在心裡歎了口氣,又抬起手表看了眼時間,故意逗他玩似的說道:“比人情世故的話,那我還是有點優勢的。”
聽到這語氣,顏宣眼皮跳了下,直覺他不會說出什麼好話來,但還是忍不住轉過頭,不可思議地問道:“你有什麼優勢?”
徐行笑了下,心說這可不怪我,是你自己要問的。
他從沙發上站起來,徑直走到顏宣身邊,微微傾身附在他耳邊,輕聲說道:“我接受隊長的潛規則。”
說完,他立刻伸出手指勾起鏡架,側過身往門口退了兩步,但凡再慢上半秒,他今天就隻能躺在擔架上被抬出基地了。
顏宣額角青筋暴起,氣得牙關咯咯作響:“我特麼就多餘擔心你!”
徐行在他憤怒的目光中施施然戴上眼鏡,轉過身拉開會議室的大門,側著眸子笑道:“雖然我很感動,但還是先擔心一下你自己吧。萬一繁星杯拿不到冠軍,又是罪加一等啊,顏神。”
顏宣無語,被他這麼一鬨,睡覺是徹底睡不著了,索性摸出手機點了個外賣,又晃悠去廚房拿了一聽可樂,邊刷微博邊喝。
等外賣送到的時候,NUG的其他人也起床了,正好趕上吃午飯。
顏宣點了一大桌子私房菜,自己倒是被徐行氣飽了沒什麼胃口,一頓飯吃得心不在焉。
他潦草扒了半碗飯,麵前的菜嘗了兩口,正準備收拾碗筷拿去廚房,碗沿突然被人敲了兩下。
“叮叮”兩聲脆響,眾人俱是一愣,龔閒淡定收回筷子,把糖醋排骨往他手邊推了推:“再吃點。”
顏宣:“?”
顏宣:“你當老父親上癮了?”
“你放心,我就隻盯你幾天。”龔閒夾起排骨擱到他碗裡,陰測測地說道,“惡人自有惡人磨。”
顏宣:“……”
方遠實在沒忍住,扭過頭悶笑了起來:“某些人還沒回來,就已經開始了是吧?”
聽到他這樣說,兩個狀況外的小朋友也反應了過來——
有資格要求小顏神做這做那的,多半也隻有徐行了。
Kayak苦著臉埋頭吃飯,心想徐劍神看起來不太好相處啊。
秦慕陽倒是心大,他咽下嘴裡的飯菜,不怕死地追問道:“徐劍神和顏神是什麼關係啊?”
顏宣被迫回到座位上,剛嚼完那塊排骨,聞言啪地放下筷子,咬牙道:“父子關係。”
龔閒看他就多吃了一口菜,當即橫他一眼,又準備敲他碗了。
顏宣抿唇,不情不願地再度拿起筷子,胡亂往嘴裡塞了兩口菜,忽然想起剛才的話有歧義,又磨著牙補充道:“我是他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