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家裡,所有和寧朝涼有關的東西都被扔了出去,還請了專業保潔給保姆房清掃消毒,連一根頭發都找不到。一個人存在的痕跡就這麼被抹得一乾二淨,除了那堆課本、輔導書以及筆記。
在同樣甚至更優渥環境下成長起來,羅梅梅堅信沒了阻礙,寧為殊很快就能趕超寧朝涼,雖然這樣盲目自信著,她還是沒忍住把那些書都留了下來。
學霸的筆記、上屆高考狀元榜眼的筆記,任何家裡有高中生的媽媽都知道,這些可都是寶貝,十個香奈兒都不換。
然而一聽她提這個,低頭玩手機的寧為殊不滿地把手機重重摔在桌子上。
寧深光訓斥:“大清早的,提這個乾什麼,提高成績又不在這一時半會兒。”
羅梅梅有些尷尬:“不提就不提。”
寧為殊絲毫沒察覺有什麼問題,而是道:“我為什麼就不能靠自己!你們就不相信我是吧?”
“沒有沒有……”羅梅梅趕緊勸,又哄了半天,兒子才消火,她上樓重新收拾好書包。
家裡有專屬司機,每天早上先去學校,再送寧深光上班,還沒到約定的時間,一家三口就在餐廳邊吃早餐邊等。
三個人的早餐氛圍是如此祥和。
這時候旁邊又傳來第四個人的腳步聲。
三人麵麵相覷,小偷?
聲音是從保姆房傳來的,羅梅梅嘀咕:“保姆吧,不是說好了明天再來的嗎。”
門把手被擰動,穿著校服的寧朝涼大步流星走出來,他走到餐桌前,自然而然地拉開椅子坐下:“早飯吃什麼?”
上個世界是美食荒漠,沒吃什麼好的,他胃口被養低了,一點也不挑,拿了燒麥放在眼前的盤子裡。
隨著筷子碰撞發出乒乒乓乓的聲音,整個餐廳瞬間安靜得可怕,空氣都仿佛被凍住了。
寧朝涼抬頭,優雅地咀嚼燒麥,目光一一在這三人臉上掃過去,臉上逐漸浮現出一個淡淡的笑。
寧為殊膽子最小,先是哐當一聲,整個人連椅子摔倒在地,這一聲終於讓嚇傻的夫妻二人反應過來,彼此眼中驚訝的目光也讓他們明白,不是自己出現幻覺。
他們都看見了。
寧深光還有理智轉身就走。
羅梅梅麵色驚慌,本能驅使她把寧為殊拉起來,跌跌撞撞地跟著寧深光往外跑,連鞋子都跑掉了。
然後門口傳來引擎聲,這一家三口就這麼開車逃跑了,還撞翻了門口的垃圾桶。
寧朝涼慢條斯理吃完早飯,走到門口,這時候家裡司機的車剛好開到門口停下來,他拉開後座的門坐進去。
司機有點懵,語無倫次道:“我來的時候好像看見寧總和太太了,油門踩得那個猛……”
他看著後視鏡裡的寧朝涼,這個家裡僅剩下的孩子,希望能得到答案。
寧朝涼卻啊了一聲,茫然道:“是嗎?”
沒接到老板,司機不敢就這麼開走,於是打電話給寧深光,結果被破口大罵,罵得非常難聽,問候祖宗了。他雖然是打工崽,自問兢兢業業沒出過什麼錯,結果卻遭到老板這麼羞辱,關鍵是車裡還有一個人,當下隻覺得憤怒無比。
寧朝涼幽幽道:“我覺得我爸好像瘋了。”
“唉,話不能這麼說。”
司機第一反應還是維護寧深光,但他越說聲音越小,再仔細一品,好像是這麼回事。從那一家三口在車裡時的猙獰神色,再聯係到剛才的汙言穢語,好像隻有瘋了能解釋。
他也不敢再打電話去挨罵,就問:“你這是病好了?能去上學了?”
寧朝涼道:“嗯,麻煩叔叔送我去學校吧,我好想大家。”
另外一邊,超速行駛的寧深光終於被交警攔下來,他沒穿鞋,神色慌張,交警立刻做了酒精測試,如果不是駕駛證件沒問題,車上又帶著妻子兒子,早高峰的交通情況離不開人,他這看起來仿佛殺人埋屍的臉色肯定不是一張罰單的事。
三個人站在花壇邊,彼此的恐懼擋都擋不住。
“你們都看見了吧,是他吧。”寧深光心理素質畢竟強大一些,率先開口。
“對!他就坐在我旁邊!我看見他了!”
“我也是,老公,他不是死了嗎,你聯係的誰處理的?還是說其實沒有死,醫生誤判,不是好多假死的嗎?所以他才回來的……”羅梅梅越說越恐懼,聲音都在打著顫。
好像也隻有這一個解釋了,醫生誤判,人沒死。
寧深光罵了一聲,掏出手機立刻撥通一個電話,人既然沒死,那火葬場的這個拿了他二十萬的家夥就是把他的錢貪了,他倒是不在乎這點錢,他隻在乎被人騙,害的他今早丟人現眼。
結果一番溝通下來,對方保證已經燒光了,做這一行最講誠信,就算還有氣也已經燒沒了,寧深光一旦栽贓成功,他們還怎麼繼續做生意?
於是一大清早,寧深光就被□□威脅了一頓,他剛罵完司機祖宗,就被人威脅了全家,臉色難看到極點。
寧為殊突然想起什麼:“監控,家裡有監控,看看就知道了。”
他掏出手機,打開監控軟件,家裡的監控都是實時的,幾處監控看下來,一個人影都沒有,更沒有寧朝涼存在的痕跡,大門還是開著的。
他們跑出來時慌慌張張,的確忘記鎖門。
所以這是三個人同時出現幻覺了?
人是自己病死的,他們也沒有心疼錢,PICU一天幾萬塊,他們一分沒欠,是現代醫術不夠先進,怨命。這三個人其實什麼都不怕,沒幾分歉疚,這麼一想,恐懼感也就瞬間蕩然無存了。
堅信是幻覺後,三人鬆了口氣,這才開車回家。
家裡看起來和監控一樣,三人小心翼翼檢查一圈,什麼都沒有,最後又打開保姆房,竟然看見那些書回來了。
寧深光堅信是寧為殊不想學習才把書搬回來,連累他們神經衰弱,說不定幻覺都是他搞的鬼。
寧為殊在吃早飯的時候沒有解釋,這個時候更是百口莫辯,甚至恍惚還產生幻覺,真以為是自己昨晚給搬下來的。
羅梅梅趕緊拉住老公,維護兒子:“好了好了,既然沒事了,該上學上學該上班上班。”
寧為殊委屈:“我不想去。”
寧深光這下是更加確信他為了逃學才鬨出今天早上這一出,他皺眉怒道:“你心玩野了是吧?滾去學校去,這學期成績再提不上來,你試試!”
寧為殊是他們夫妻倆傾儘心血培養出來的,幼兒園起就跟著他們出來見客戶見政商界人士,跟他們的孩子交友,本來打算初中再好好抓成績,結果出了寧朝涼那事。
家裡突然多了一個養子,身為獨生子的寧為殊怎麼肯答應,先後以絕食、逃學為借口逼他們把寧朝涼送回去。然而寧朝涼是不可能送回去的,寧為殊成績也越來越差,理由也很簡單:“你們什麼時候把人趕走我再學習!”
現在既然寧朝涼已經走了,他就該好好學習了。
羅梅梅又是百般維護,好說歹說,寧為殊答應下午上學,而寧深光去了公司。
另外一邊,寧朝涼已經下了車,下車前還不忘打招呼:“謝謝叔叔。”
他越是這麼禮貌客氣,司機就越覺得寧深光的態度惡劣,他想起曾經陪老母親去精神疾病中心看失眠,有些瘋子好像也是這樣,醫生都不敢靠近,得好幾個膀大腰圓的保安同時來處理。
受了氣的司機回到公司,迫不及待說起老板今早瘋了的八卦。
寧朝涼雙手揣兜走進高二六班的教室,按照記憶找到自己的課桌。
現在學生還是喜歡把書和文具留在教室,隻帶必要的回家,他也不至於空著雙手上課,他離開學校小一個月了,沒人動他東西。
原身身為一個長相好、家境優渥的學霸,在學校裡卻很不受歡迎,甚至被排擠。
這個時期的原身性格內向,話也不多,這麼好的成績,老師幾次讓他擔任班長或是學委他都拒絕了,有學生找他請教題目他也從不開口,漸漸就在學生和老師心裡樹立了一個自私摳門的形象。如果不是已經被最高學府提前錄取,還要在媒體麵前露臉充當牌麵,他被霸淩到退學老師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
其次最重要的原因在寧為殊身上,貴族學校的學生們大都從小就認識,家長們也有生意往來,寧朝涼是初一時被寧家收養的養子,家裡有親生孩子了,而且寧太太又不是不能生,莫名其妙冒出一個爭家產的養子,怎麼能讓人喜歡。大家替寧為殊打抱不平,就更討厭寧朝涼了。
哪怕寧朝涼因病請假一個月,也沒人來醫院探望,現在回到學校,孤零零地坐在座位上翻看課本,更沒有人上來問候一句。
但寧朝涼卻覺得很有趣,一開心,他就忍不住逗係統:【這麼多人都看見我,能證明我的存在呢,你說你的主角一家會認為我是人是鬼?】
係統:【宿主,彆怪我沒提醒你,你的人緣真的很差,你旁邊的女生都翻好幾個白眼了。】
寧朝涼伸了個懶腰:【孩子嘛,簡單,他們很快就會喜歡我的。】
而且把寧為殊一家三口打成瘋子,他需要一群迷弟迷妹們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