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在這樣暮色籠罩著的黑夜。
在看到他走出來的時候,等在車邊的序鳴轉動身下的輪椅看了過來。
“什麼時候來的?”風宿陽問他。
序鳴抬頭看著他回:“剛到。”
“剛到就遇到清荷了?”
怕他不知道清荷是誰,風宿陽接著說:“我妹妹,你剛才應該已經見到她了。”
“嗯,見到了。”序鳴說。
不僅僅是見到了。
不久前一人一狗從那輛埃爾法上下來,風清荷一眼就看到坐在輪椅中的序鳴,空曠的門外除了崗亭中站崗的守衛,其他時間很少能見到其他人。
還是一位坐在輪椅中的人。
看過去的第一眼,風清荷就已經猜出他是誰了。
而看到她和風宿陽七分相似的容貌,序鳴也知道了她的身份。
風清荷手中牽著的狗狗在看了一眼序鳴後,像是從他身上聞到了熟悉的味道,扯著牽引繩就要向他跑去。
“格格,回來,聽話!”風清荷訓斥它。
聽話的狗狗,停下向前衝去的身子,耷著尾巴走了回來。
序鳴對她笑了一下,風清荷雖然覺得他不一定是認出了自己,但還是禮貌的回了一個微笑。
沒有說一句話,兩人的小心思早已經在心中轉了無數圈。
“比剛到早那麼一點點。”序鳴在他明顯不相信的目光下換了一種回答。
風宿陽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再次問出第一個問題,“你怎麼來了?”
而且來了之後還沒有進去。
就這樣等在外麵。
有點像是在裝可憐。
“我給你發消息,你一直沒有回,就想著來看看。”
說到手機,風宿陽這個時候才想起來,因為一整天都待在花園中,他根本沒有時間去看手機。
“今天在幫爺爺整理花園,手機不在身邊。”
聽到他在向自己解釋的時候,序鳴一直在注視著他。
此時的眼中就隻能容下麵前的人,就算他一身已經乾涸了的泥漬,就算他半長的發也是淩亂著的。
可在想到他就用這個樣子出來見自己,序鳴的心中像是被什麼一下全都填滿了。
見他就隻是看著自己,眼中含著讓人沉溺的光。
風宿陽的腦海中閃過那一絲異樣的猜測,好像又消失了。
“進去嗎?”風宿陽問他。
序鳴對他搖了搖頭,說:“爺爺還在家裡等我的,今天就不進去了,代我向風爺爺問好。”
風宿陽點頭。
在看著他費力坐進車內的樣子,風宿陽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那雙腿上。
等他坐穩,司機在後麵放置他的輪椅,風宿陽走近車子一步,眉眼壓低了幾分,問車內的人,“序鳴,昨天晚上你從餐廳離開後,直接回家了嗎?”
序鳴正準備拿過絨毯的手一頓,但也僅是一瞬間,絨毯在腿上攤開,他輕輕撫平上麵的褶皺,回:“嗯,從餐廳離開後,我就直接回去了。”
回答完問道:“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風宿陽和他對視著,過了好一會,臉上露出一個輕鬆的笑意,搖頭道:“沒有,什麼都沒有發生。”
序鳴點頭,“易感期還沒結束,除了每天晚上睡前可以給你打電話,如果我很難受的話,可不可以來見你?”
話題轉的太快,等到風宿陽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的時候,那句話已經說了出來。
“我把你當未婚夫,你把我當緩解的藥啊?”
序鳴似乎也沒有想到他會說出這句話,在和他大眼瞪小眼幾秒鐘後,清咳了一聲,說:“不是。”
其實在他的心中想要說的是,“你不知道自己對我來說到底有多重要,怎麼可能是把你當緩解的藥呢!”
“我開玩笑的,你彆當真。”風宿陽抬手撥開被風吹到臉上的發絲,說道。
序鳴點頭,看似平靜的外表下,那隻在風宿陽看不到的位置下的手握成了拳。
短暫的一次見麵,就像他說的那樣,隻是來看看,說了幾句話後序鳴離開。
風宿陽迎風站在門外不知道在想什麼,直到手背上傳來毛絨絨的觸感他才回神。
在他身後不遠處的風清荷,擺弄著自己滿頭的小卷發,手腕上帶著的鈴鐺隨著她的動作發出清脆的響聲。
在這樣的靜謐的夜晚中格外明顯。
“哥,你真的要和他訂婚嗎?”
“為什麼這樣問?”風宿陽轉身看向她。
她走上前對著狗狗打了個響指,原本坐在風宿陽腳邊的狗狗起身下朝她走去。
蹲在地上揉著它脖頸下的軟毛,風清荷說:“他眼中有故事。”
她是寫故事的人,在很多時候總會下意識地通過一個人的眼神來試圖描繪出他的故事。
剛才看到序鳴的第一眼,風清荷知道他絕非善類。
“我知道。”
“哥,如果你不喜歡他,爸媽還有爺爺不會說什麼的。”
風宿陽看著她笑了笑,說:“我沒有不喜歡他。”
“就因為他的那張臉?”
“嗯,很符合我的審美不是嗎?”風宿陽也揉了揉她的小卷發說道。
他的手法像是在逗狗,風清荷自然是不願意的,側身躲開,說:“我就知道,你個顏控。”
狗狗撒歡地跑在前麵,他們兄妹兩人說笑著往回走,路燈下的身影被拉得很長。
“你就不怕他有什麼壞心思?”
“怕啊。”風宿陽說。
對於自己這位哥哥風清荷雖然很多的時候都和他唱反調,但在近兩年的時間裡,他們都在長大,風清荷知道那個壓在他身上的擔子有多重。
邁大步走上前兩步然後轉過身後退走著。
她說:“哥,我會保護你的。”
風宿陽點頭,“我們清荷也長大了。”
“我們明明同歲好不好。”風清荷說完停在了原地,也擋住風宿陽前麵的路。
“怎麼了?”他問。
“哥,抱抱!”風清荷對著他張開了雙手,抬手間帶動衣服的掛件,清脆的響聲再次傳來。
她每次出遠門回來,或者是風宿陽從軍營中休假回來,兄妹兩人都會這樣抱一下。
“剛還說你長大了。”話是這樣說著,風宿陽邁步走上前把她抱在了懷裡。
“怎麼瘦了?”
“你也瘦了,哥。”風清荷捏了一下他的肩膀說道。
這樣親情的一幕落在站在玄關門外的風老將軍眼中,眼底滿是欣慰。
看到他們抱在一起後,撒歡的狗狗也圍了上來,搖著尾巴在他們身邊打著轉。
樓上客房陽台上遲閣把自己淹沒在黑暗中,那樣的親情是他從未感受過的,甚至現在連看都不敢多看。
隻是一眼,就轉身回了屋內。
院中的溫情時刻也沒有持續多久。
風清荷嫌棄地推開他,說:“你身上全是泥,都把我的衣服弄臟了。”
“是你先抱的我,不要倒打一耙啊!”
就這樣兄妹兩人你一嘴我一句地拌起了嘴,一旁的狗狗在間隙也跟著叫出了聲。
看著參與感十足的它,兩人全都笑了起來。
繼續往回走的路上,落後一步的風宿陽開口輕聲說道:“我說的怕,不是因為序鳴會做出什麼事情,而是怕我自己。”
風清荷轉過身,對他笑著,“愛會讓人勇敢,這是我在這次旅途中一位當地嬢嬢告訴我的,現在我也把這句話送給你。”
“愛會讓人勇敢。”風宿陽在心中默念了一遍,“可那好像還不是愛,最起碼目前不是。”
如果讓他自己來形容現在對序鳴的感情,好奇和同情占大半,剩下的一小半應該就是他那符合自己審美的顏值了。
至於高契合的信息素匹配度,對他的影響好像也沒有那麼大。
風清荷走回來墊腳勾著他的肩膀,“是啊,我勇敢的哥哥要一直勇敢下去。”
此時的她像是一位情感大師,“但也不要像唐牧哥哥那樣,我經驗多,要不要我傳授點給你?”
風宿陽很難不拆穿她,“你那都是書麵經驗,落在實戰上根本不頂用。”說著把她的胳膊從自己的肩上拿開接著說:“我是我,序鳴是序鳴,唐牧是唐牧。”
最後這句話,讓風清荷有點懵,沒有給她繼續問下去的機會,身側的人已經逗著狗狗走遠。
看著他的背影,風清荷的腦海中浮現不久前那個坐在輪椅中的人。
明明眉眼間帶著的是柔和的笑,可是那雙眼底卻黑得很。
短暫一眼的對視中,他麵上的神情滴水不漏。
有時候太過完美也是一種不完美。
這個晚上一直出現在風家兄妹口中的那個人,此時在地下拳場的觀賞包廂裡透過那麵玻璃看著下麵吵鬨的人群。
擂台上的兩人臉上早已被鮮血染紅,看不出本來模樣。
台下的人眼中毫無同情之意,反而在見到鮮血後整個場內全都興奮了起來。
大家的尖叫呐喊聲,夾雜著彼伏的口哨聲響起。
不同他們的沸騰吵鬨,包廂內異常安靜。
在聽完身後alpha說的那些話後,序鳴輕輕笑了一聲,“我就知道。”
“那現在還要繼續嗎?”身後的alpha問。
序鳴轉過身,身姿挺拔健碩,那雙修長的雙腿慢慢走到沙發旁坐下,交疊著長腿儘顯慵懶。
“阿洛,有些事不能急。”
被稱為阿洛的alpha點了點頭,“好的,我知道應該怎麼做了。”
“醫院那邊呢?”序鳴手中把玩著手中的酒杯,褐色的液體燈光蕩著漣漪的光。
“江,何兩家守衛很嚴,我們的人也已經進去了。”
“不要讓他們死了,留著後麵還有用。”序鳴說。
阿洛再次點頭。
序鳴放下手中的酒杯,擰眉看了一眼那扇巨大落地窗外的場景,被圍在人群中間的兩位alpha看著對方的眼中全都是嗜血的戾光。
像是凶狠著的相互撕咬打鬥著的動物。
可就是因為這樣凶狠的場麵,才能讓台下那些觀看的人群興奮起來。
他身後的門開了又合上,諾大的室內隻剩下他一人。
給酒杯中又添了一些,入喉的辛辣讓他從那樣充滿血腥的場景中抽離出來。
下麵的人群依舊喧囂著,可是他已經完全同他們隔開,再也不似之前那些時間了。
地下拳場每天晚上都會有擂台賽,涉及到下注就注定會有輸贏,也就注定這個晚上一定有人開心,有人瞬間輸得身無分文。
這樣的場景看得多了,心似乎也跟著變得麻木了。
不知不覺半瓶酒入喉,序鳴前麵一直強壓著的異樣感在酒精的作祟下變得愈加強烈。
被冰塊浸涼的指腹壓著後頸微微凸起的腺體上。
前麵在從風家離開的車上,因為後頸上隱約傳來的不適感,他就把阻隔貼撕了下來。
此時毫無遮擋的腺體中肆意散發出青榛子的香味,還有那瓶還未喝完的威士忌酒香。
濃烈的帶著十足侵略的氣息充斥在整個屋內。
被損傷過的腺體就算他自己看不到,單是從指腹傳來的觸感,序鳴知道一定是醜,醜陋的傷痕伴隨著他永遠都不會忘記的那段記憶。
向下壓著的力道越來越重,抽屜中用來緩解的藥劑也吃了,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心中那肆動著的情愫還在一點點放大。
序鳴整個身子蜷縮在沙發上,側身向內的臉埋進靠枕中,但是這次突然爆發了的易感期並沒有放過他的打算。
先是腺體上的灼熱感,然後變成刺痛,後麵這些感覺蔓延身體各處,最後侵蝕他的內心。
被最後一絲理智壓製著的那個惡魔一樣的聲音,逐漸操控著他的大腦。
然後在耳邊一遍遍告訴他,“現在是不是很想見他?你不是有他的號碼,之前敢要現在真的發生了為什麼不敢打給他了?”
額頭上布滿冷汗,眼尾泛紅的序鳴嗬斥著另一個自己,“閉嘴!”
“你在害怕什麼?你心裡很清楚高契合度的信息素對現在的你,是救命一樣的存在。”
序鳴眉頭緊皺,再次開口的嗓音帶著壓抑著的沙啞,“閉嘴!”
此時僅剩下的理智,隻能允許他說出這兩個字。
說完再次將臉深深埋進靠枕中。
屋內屬於alpha的信息素幾乎是嗆人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