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從序鳴視線中消失,他望著出口許久。
直到放在腿上的手機傳來消息聲。
是那個隻需一眼就已經記在心中的號碼發來消息,【我沒有生氣。】
反複看著這幾個字,序鳴眼底像是看不到底的汪洋。
“這一次我好像真的把你惹生氣了。”他呢喃道。
指尖在屏幕上打出想說的話又刪除,幾次後他把那些刪刪減減最後留下的一句話,也刪了乾淨。
頭向後無力的仰著,他不知道自己可以說什麼。
叮——
手機再次傳來消息聲。
【好吧,我生氣了。】
兩秒時間後接著彈出一條信息。
【這次不哄我了?】
一直盯著屏幕的序鳴在上麵看到了自己唇角上揚模樣。
緊繃的身子也在這一刻鬆懈了下來。
【我還沒有想好應該怎麼哄你。】
離開的吉普車內遲閣在開車,坐在後座照顧好友的風宿陽單手拿著手機發消息,在看到發來的這句話後,也跟著揚起了唇角。
【那你可要好好想想了!】
兩人就這樣一來一往地聊了起來,屏幕上的微弱的光線照亮他臉上的笑意。
靠在他肩上的梁一塵半睜開眼睛,先是看了看好友的臉,然後視線從他手中的屏幕上掃過。
換了一個更舒服些的坐姿,開口問:“你很喜歡他?”
風宿陽正在打字的指尖停下,側頭看過去,“誰?”
“序鳴。”梁一塵輕聲說出這個名字。
風宿陽眼神微顫了一下,心中有個聲音問他:“你剛才在做什麼?”
“我都看到了。”梁一塵重新閉上了眼睛,抬起一隻手捏著酸疼的後頸,說:“這不是你對一位剛見了兩麵的陌生人狀態。”
不知道為什麼在聽到好友說出“陌生人”這三個字的時候的,風宿陽心中會出現一種異樣的情緒。
不是生氣,而是他知道對方說的是正確的。
“宿陽,你了解我,同樣我也很了解你。”梁一塵再次睜開了眼睛,瞄了一眼正在開車的遲閣,後麵的話他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問:“要和我聊聊嗎?”
風宿陽搖頭,短短時間已經整理好自己的情緒,他說:“序鳴對我來說不是陌生人,從今天開始就不是了。”
絲毫不驚訝好友說出來的這些話,就像梁一塵說的那樣,他們都無比了解彼此。
梁一塵知道他的通透。
風宿陽知道他的糾結。
從他眼中看到認真的神情,梁一塵問出了那個在兩年前就想要問出的話,“你真的答應和他訂婚嗎?”
兩家在整個軍盟中都是有頭有臉的世家,這絕不是一次簡單的訂婚儀式。
背後牽連著的是兩家今後的榮辱與共。
“一塵。”風宿陽低頭看著手機屏幕上序鳴剛發來的兩條消息,說:“我不討厭他。”
就算現在還不是喜歡,但風宿陽心中知道喜歡上序鳴隻是時間早晚而已。
畢竟他長了一張完全符合自己審美的臉。
“好,我懂了。”梁一塵抻了一下腰背,說:“無論你做什麼決定我都站在你這邊。”
風宿陽笑道:“你還是多想想你自己吧,我的事情我有數。”
梁一塵頓時噤聲,閉上眼睛裝睡過去。
在他後腰上放了個靠枕後,風宿陽轉頭看向車窗外,入眼的是繽紛燈光籠罩著的城市夜景。
另一輛離開的車中,序鳴沒有等到他的回答,也沒有在繼續發過去,目光同樣也看向了車窗外。
這座城市對他來說幾乎沒有好的回憶,他在這裡出生,在這裡長大,也在這座城市中失去了雙親。
也是從那天開始,這座城市在他的心中就變成了一座無比冰冷的死寂之城。
可每當在想到那個人的時候,這裡讓自己覺得冷的那些好似就都消失不見了。
“風宿陽。”他輕輕地喊出這個名字。
收到回複消息的時候,序鳴正坐在車內看著那兩個被打得已經發不出哀嚎聲的人。
【好,但是我明天沒有時間,等空下來聯係你。】
下一句是【晚安。】
那邊打人的聲音還在繼續,序鳴就在這樣的背景音下,試圖從屏幕上的兩句話中聯想著發出這話的人是什麼樣子的表情。
是笑著的?
還是麵無表情的?
他都在心中設想了一遍。
遮住腿的絨毯被拿開,露出那雙修長有力的雙腿。
【好,我等你。】
【還有,晚安好夢!】
如果可以。
希望你今晚的夢中有我。
燈光在他下車時就被其中一位alpha損壞,高挺的身子走進那條完全昏暗的小巷,乾淨的鞋子踩在其中一位已經半昏過去的alpha臉上。
從頭上流下的血跡遮住了他的視線,迷糊中他看向那個踩著自己的人,聲音嘶啞著,“你是誰?”
序鳴對站在身側的人擺手,那位alpha點頭走上前一步把人拎了起來。
已經被打的半死不活的alpha在看清麵前那張臉的時候,瞪大了雙眼,再想發出聲音時脖子已經被扯著他衣領的alpha箍緊。
手下的力道越來越緊,渾身是傷的alpha臉色變成了紫紅色,望著序鳴的那雙眼睛瞪大凸出著,看起來異常可怖。
“阿洛,把他們倆帶去拳場。”序鳴嫌棄地後退一步,對著那位混血alpha說道。
喊到名字的alpha點頭,走了一步停下問:“嘴上要動手嗎?”
序鳴看了一眼被他拎著的人,微微上揚著的唇角是嗜血一樣的笑,“不用,不死就行,結束了送他們回家。”
“可是……他剛看到你的臉了,還看到……”
序鳴說:“沒事,他們不敢多說什麼。”
alpha 點頭:“好的。”
說著拎著手裡的人走向後麵那輛越野車,身後跟著的兩人架著另一位已經徹底昏過去的alpha。
等他們離開後,序鳴仰頭看著一望無際的黑夜,說:“好戲就要開始了。”
翌日一早。
風宿陽和遲閣在院中簡單訓練了一會,已經入春的早上微風習習,吹著人很舒適。
額頭帶著微微汗意,兩人收手回去洗漱。
等風宿陽再下樓時,唐牧已經坐在了客廳沙發上。
不知道看到什麼消息,一臉嚴肅。
風宿陽走了過去彎身端過桌上的水杯,往裡麵放了三片檸檬,不等他喝,唐牧收下手機開口問:“宿陽,你昨天是不是見過江勻和何其?”
“嗯。”風宿陽喝了一口,說:“見到了,怎麼了?”
唐牧從沙發上起身,在離風宿陽兩步的距離停下,那雙極致冷靜下的眼睛微微向下壓低,“今天一早他們兩個被人丟在江,何門外。”
聞言,風宿陽端著水杯的手一頓,轉身看他看去,問:“丟?”
唐牧看著他的眼睛,點頭,“嗯,被打得渾身是傷然後隻剩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丟在了兩家門口。”
風宿陽除了那一瞬間情緒的外露,很快就恢複如常,又喝了幾口後彎身把水杯放回桌上。
等他站直的身子的時候,問:“哦,所以呢?”
“宿陽,昨晚有人看到他們見過你。”
風宿陽笑了一聲,“什麼意思?就因為他們見過我,你們就覺得這件事是我做的了?”
“不是我們。”唐牧說:“我知道不是你做的,但是江,何兩家不這樣認為。”
伸展了一下肩頸,風宿陽不以為意道:“那就拿證據說話。”
“宿陽!”
“行了,才兩年時間你的顧及真的是越來越多了。”風宿陽拍了一下他肩膀,然後對著樓上喊了一嗓子,“遲閣 ,你磨蹭什麼呢?下來吃早飯了。”
樓上遲閣住的客房門敞開著,準確來說是被梁一塵用腳抵開的。
“我要下去了,麻煩你讓一下,謝謝。”遲閣看著麵前這位突然出現的人,身上穿著係腰睡衣,因為抬手撐在門上露出胸前一大片肌膚。
白得晃眼。
遲閣側過臉去,不再看他。
“害羞了?”剛醒來沒多久的人嗓音中帶著微微的沙啞,“又不是沒有看過……”
後麵的話在遲閣看過來的目光下沒有繼續說完。
“他就在樓下。”遲閣說。
梁一塵抬眼看著他,“你害怕了?”
這句害怕在半年前他們分開的那天,遲閣也問過他。
當時梁一塵是怎麼回答的呢?
他記不清了。
準確地說,那不到一周時間對於梁一塵來說更像是一場夢。
一場明知道會醒來,還是甘之如飴地沉睡了過去。
短短幾天的夢境中,他們擁抱了彼此很多次。
也親吻過很多次。
那個時候的他因為藥效消失,沒有了安全感,是遲閣一遍遍告訴他,“我在。”
不過半年時間,他們好像調換了位置。
遲閣看了一眼外麵走廊的方向,安靜無一人。
轉手扣住麵前人兩隻手腕,幾乎沒用多少力氣就把人拉了進來抵在牆上。
空出來的那隻手關上了門。
“我怕什麼?”遲閣垂眼看了看他敞開的胸口,“嘖”了一聲,問:“你說我是應該喊你梁一塵還是梁塵一呢?”
梁一塵任他看著,從手腕上傳來的溫度讓他再次陷回那幾天。
見他不說話,已經完全不裝了的遲閣,低頭湊近,兩人的唇幾乎貼著唇。
以為他想要親自己,梁一塵閉上了眼睛。
很快他聽到那個離著自己很近的人開口問:“為什麼一定要這樣呢?”
梁一塵睜開眼睛望著他。
這個時候兩人的眼底都是紅的。
“是你不要我的,不是嗎?梁塵一。”遲閣還在喊他那個名字。
“我……”看著這樣的他,梁一塵想要抬手抱抱他,可是雙手還被禁錮著。
他問:“你抱抱我好嗎?”
遲閣苦笑一聲,抬頭站直了身子的同時鬆開他的雙手,一步步後退直到自己的後背抵在冰冷又堅硬的牆上。
“你走吧。”
“遲閣……”
“梁一塵。”這一次他喊了那個正確的名字。
語氣生硬毫無溫度。
想要上前的梁一塵被他冰冷的語氣僵住了腳步。
僵持幾秒鐘後,梁一塵說:“好。”
然後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遲閣在半開著的房門中看著他的身影一點點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和記憶中的那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