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一切全部消失，天地渾然成為一個整體。

靜時獨自站在這個黑暗世界中。

她四處張望著，試圖尋找線索，分彆向著兩側伸出手，胳膊都還沒有伸直，就已經被無形的屏障阻擋住。

“簌簌。”

依舊能聽到水流和樹葉的聲音，這個空間空曠但並不寂靜。

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在學校裡？

循著聲音的方向，靜時的手在屏障上摸索著，一點點向上移動。

她在頭頂處找到一個凹陷的圓形裝置，直接按了下去。

倒也不是靜時不害怕，隻不過是都已經這樣了，就算是亂按，情況還會壞到哪裡去呢？

又是“叮”的一聲。

下方漫射出淡淡光亮，靜時低頭向下看，地麵突然蕩漾著一陣陣的波紋狀光條。

光條從靜時的腳下傳播向遠處，然後消失。

這麼看來屏障的外麵還有空間，靜時保持著向上伸手的姿勢，思考著。

下一刻靜時周圍的屏障消失，雖然這層屏障本來也無法被看見。

靜時感覺自己的掌心一空，阻止著她伸手的力被瞬間卸去，反而是她自己沒收住力道撲了出去。

再抬頭時，正上空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透明球體。

球體吸納了所有殘留的光，點點微光在其內部消散，最後重歸黑暗。

怪不得這個地方這麼黑……

靜時注視著天上的大玻璃球，嘴裡嘟囔著。

“好大一個燈泡，可惜沒電了。”

球體內的餘光頓時發出“滋滋”的響聲。

靜時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好像還有電？”

球內的“滋滋”聲更劇烈。

一個陌生的中性電子音出現在靜時的腦袋裡。

“你才是不會亮的燈泡。”

靜時愣了愣，這個球還會說話？

“我也沒說你亮不了，我說的是沒電。”

球體安靜了片刻，然後反應過來。

“你才是燈泡。”

電子音的語氣並沒有太大的起伏，配上分辨不出男女的聲音，帶著一絲嚴肅莊重。

但它傳達給靜時的對話卻有著如此鮮活的氣息。

“好神奇的燈…”話說到一半，靜時改了口，“好神奇的玻璃球。”

電子音半晌都沒有出聲，似乎是在表達自己的無奈。

靜時咳嗽一聲，找回正經態度。

她對著玻璃球問道：“是你把我帶到這裡來的？這裡是什麼地方？”

電子音隻是回答：“這個空間一直在你的身邊，隻是你不知道而已。”

“你是誰？”

“我是05號穿越係統。”

“穿越？什麼意思？”

“正如人類的書籍中所描述，這個時空中的世界千千萬萬，你現在所處的世界也隻是其中一個小分支。”

“而我的能力，就是帶著你在這些分支之間自由穿梭，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情。”

球內的微光震蕩後附著在每一寸的透明外殼內，看著多了幾分神聖色彩。

“有這麼厲害？”靜時盯著係統球從上看到下。

“你這是什麼懷疑的眼神？”球體內又開始發出響聲。

“但是我要穿越時空做什麼用？”

“你不想體驗一下你這個世界製造不出來的高科技嗎？”

“不想。”

“你不想體驗一下有錢人的奢靡生活嗎？”

靜時反而對著地麵出神，對係統的話不甚在意。

“誰知道你會把我帶到什麼未知的世界去，看你這沒電的樣子，就不像是能操控穿越方向的。”

係統沉默了，幾分鐘後它歎了口氣。

“我沒有騙你，而且沒有我的幫助你也走不出這個空間。”

“果然是你把我困在這裡的。”

靜時雙手抱胸看著它。

“把我放出去，午休要結束了。”

“這裡的時間是靜止的，你不用擔心。”

“讓我回去。”

“你現在站的位置就是你剛才所處的地方。”

靜時愣了愣，按照記憶她往身側跨出一步，又後退幾步，直到後背抵住了一個表麵粗糙的柱狀物體。

是剛才那顆樹。

“我並不會做出對你不利的事情，隻需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安穩度過這一生，或是體驗不同的人生，你想怎樣我都可以滿足你。”

靜時沒有回複，隻是手握成拳然後舉起。

“把你打碎我就能出去了吧。”

她一步步走近係統球。

“等等，你夠不著這麼高的。”

靜時想了想，開始往地上摸索，她摸到了一塊手掌大小的鵝卵石。

朝著虛空中的地麵一抓，竟然真的能拿起來。

“等一下！”係統球這時候真的開始著急了，“把我打碎了你就會掉進河裡。”

“我不是還在地上嗎？”

“可是你把鑰匙扔進河裡了啊，要不是我把你暫時轉移進了這個空間，外麵的時間又怎麼會暫停流動。”

鑰匙？靜時想起那個突兀的小鐵塊。

“什麼鑰匙？”

“打開穿越係統的鑰匙，係統開啟的瞬間你會被轉移到鑰匙旁邊。”

“而且，我還知道你不會遊泳，答應我的條件，我就可以把你送回地麵上。”

靜時掂了掂手裡的空氣石頭。

“這麼說來，把我關進小黑屋是因為你，讓我掉下水也是因為你。既然如此，我就更不可能答應你了。”

被拒絕就用威脅手段，這個奇怪的係統不能留著。

“彆動手彆動手，你真的會淹死的！”

“困在這裡和淹死又有什麼區彆。”

“你真的好奇怪，怎麼會有人對穿越不動心的啊？”

“你不也一樣嗎，寧願被我打碎也不放棄那所謂的條件。”

係統球還是先屈服了，四周的黑暗邊界逐漸變成半透明，看外麵的環境，正是先前靜時站著的河邊。

“我放你出去，也保證你的安全，但你能不能先聽我說完。”

“說吧。”

“不是我不放棄條件，隻是這件事，不去做的話我們倆都會消失。”

靜時手上的動作頓住。

“什麼意思？”

“你過去就沒覺得奇怪嗎？與常人不同的力氣，奇怪的皮膚症狀。”

“一切都是因為，你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存在。”

回憶起從前，自有記憶開始，靜時就發現自己的身體與尋常人不太一樣。

小的時候在幼兒園稱體重，輪到其他人的時候都是正常的，等到她站上體重秤，屏幕直接失靈變紅。

然後所有的老師都會疑惑地聚過來。

負責帶她的老師會把她抱下來，其他老師檢查機器，把機器複原後再讓靜時站上去。

這一次就是正常的。

沒有人會覺得有問題，除了完整記得每次機器失靈的靜時本人。

學遊泳這件事也同樣。

無論多標準的動作，多麼努力地踩水，靜時隻要下了水就怎麼也浮不起來。

她不是沒有懷疑過這兩件事的關聯性，但她沒有更多的依據。

老師和長輩們抱著她的時候並沒有任何異常。

周圍的人看一眼，笑兩聲，隨口留下幾句“這孩子真奇怪”的評論，然後繼續各自的生活。

而等到上小學後，發現自己的皮膚和力氣也變得不尋常時，靜時已經能坦然地接受了。

她的身邊總是會發生奇怪的事情，也不差這一兩件。

隻是這一次，她不會再讓彆人知道了，即使對父母也是一樣。

不知怎的，聽到係統的話，靜時反而鬆了口氣，終於有人告訴了她真相。

問題不在靜時自己的身上，而是因為她不屬於這個世界。

“你的存活和穿越係統運作都需要消耗核心能量，而補充能量則需要完成我所說的條件。”

“現在的核心剩餘能量已經不足以支撐你到成年。”

靜時抬手指向係統球，“所以說，其實把你砸碎真的是一個活著的辦法。”

“彆彆彆，把實情告訴你之後我就打算休眠了。”

係統小聲地說了一句：“明明主人那麼溫柔，到這裡卻碰到個凶的……”

“你還有主人？”

“當然，”係統頓了頓，“但現在我也不知道主人在哪裡。”

思考著係統的話，靜時扔掉手裡的空氣石頭。

“說吧，條件是什麼。”

“找到擁有紅色碎片的任務對象，成功守護任務對象，拿回碎片就可以積攢能量。”

“一共七塊碎片，集齊後我還可以把你送回原來的世界，原世界的生存與否是不受核心能量限製的。”

“下次我就用意識程序和你對話，免得總擔心被打碎……”

說出任務條件後，係統球和半透明的空間屏障同時開始消失。

靜時還想問係統一些問題。

“等一下，你沒有說任務對象是誰，還有，為什麼你要說拿回？”

“為什麼我會來到這個世界，真正的我到底是怎樣的？”

重新恢複平靜的電子音出現在靜時腦海中，留下最後兩句話。

“那個與你關聯最密切的人，去找他。”

“你與原身是密不可分的，看看自己的身體吧。”

回到學校的河邊，靜時背後的大樹上，綠葉密遮處藏著一雙青藍色的眼睛。

他就這麼一動不動地看著樹下，失神般站在原地的靜時。

一次呼吸的時間後，靜時的雙眼重新聚焦。

她看了看自己攤開的雙手，又摸向上臂和頭頂的肌膚。

上課鈴聲響起，靜時轉頭看了眼河麵上剛散去的漣漪，然後向著教室的方向跑去。

*

係統提到的關聯密切之人，靜時沒考慮父母，第一個想到的反而是陳穩。

兩人的關係始於父母那一輩。

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末，兩位陳父在同一個單位工作，分到的房子也在同一幢樓的上下層。

靜時家在二樓，陳穩家則在五樓。

靜時的爸爸名叫陳鬆國，而陳穩的父親叫陳頌國。

因為名字極其相似，兩位父親在單位的關係很好，在兩人各自結婚後，也經常帶著自己的妻子相互走動。

九十年代初兩家的孩子將要出生時，陳頌國已經離開原單位，外出做自己的生意。

因此陳鬆國一人照看兩家的孕婦，張靈芳和陳穩的母親唐雲住在同一個病房。

靜時隻比陳穩晚出生半天。

孩子出生之後，張靈芳和唐雲來往更加頻繁。

當時是唐雲告訴張靈芳，自家丈夫常年在外，剛開始確實沒什麼成果，但從最近開始賺得越來越多。

張靈芳聽著，記在心裡，回家了就告訴陳鬆國。

眼見陳穩一家吃穿用度越來越好，等到靜時上小學那年，陳鬆國也下定了決心。

他也要出去闖一闖。

隻可惜雖然兩人名字相仿，能力卻差得遠了。

陳鬆國的第一次試水就翻了個大跟頭，後麵幾次嘗試也不見好。

靜時家的家底越來越薄，最後還是陳頌國主動出錢幫了忙。

陳鬆國對陳頌國的能力感到佩服，也為陳頌國的主動幫助而感激。

他總是這麼對靜時說。

“你陳叔叔比爸爸厲害很多，是我們家欠他們家的。你要和陳叔叔多學習，和陳穩也要多聯係。”

這個時候張靈芳也會在一邊附和著，每隔幾天她還會去找唐雲聊天。

雖然談不上救命，但是在父母眼裡，陳穩是靜時必須要抓緊的稻草。

況且兩個人從小到大就一直是同學。

倒也不是說靜時和陳穩的關係有多麼好，也就算是朋友而已。

隻是有了父輩們的這層關係以後，靜時和陳穩之間的關聯，注定隻會多不會少。

除非靜時能熬到大學以後，離開這個家……

想到這裡靜時歎了口氣，先前中午發生的事情沒過去多久，如果任務對象真的是陳穩…

“在我行動之前，這人肯定早就先拉我當擋箭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