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1 / 1)

硝子坐到小男孩對麵,雙手托腮,笑眯眯的看著對方,“你叫什麼名字?”

硝子已經再三確認過,眼前的小男孩對她沒有絲毫惡意。

咒靈都是誕生自怨恨與不甘心中,他絕對不是咒靈。

小男孩晃了晃腦袋,“現在的咒術師越來越沒有禮貌了,名字是妖怪最大的秘密,怎麼可能告訴你。”

妖怪,硝子有些吃驚,“我以為妖怪隻是人們對咒靈的誤解。”

小男孩不滿的嘀咕起來,“我們可和那些臭烘烘的東西不一樣,我們又不是依靠怨恨痛苦誕生出來。”

“那你是怎麼誕生的?”

硝子來了興趣,看來這個世界真的不一樣了,上輩子她從來沒見到過妖怪。

“日本有八百萬神明,我們都有的來自口口相傳的故事,有的來自人們對自然的敬畏,還有對生活的期待。”

小男孩老氣橫起的歎了口氣,“現在相信妖怪存在的人類越來越少,我們的很多傳說也都在遺失,八百萬神明現在所剩無幾了。”

“我已經有段時間沒見到同類了。現在還活著的,要麼是被人類怨氣汙染,失去了本心,轉化成咒靈,要麼聰明的藏起來,還有少部分被封印起來。”

聽到“封印”兩個字,硝子兩手拍在桌子上,身體前傾,焦急的對小男孩發問,“你聽說過兩麵宿儺嗎?”

小男孩吃驚的向後退去,他臉上的白色紙張微微晃動,慌得他連忙按住。

這個懶洋洋的女孩怎麼突然跟打了雞血似的。

“聽說過啊,他不是被咒術師擊敗封印起來。”

小男孩有些不滿的叫嚷起來,“我不是告訴你,不要把我們和咒靈混為一談,兩麵宿儺是千年前的詛咒,與我們根本不是同類。”

“你知道如何消滅兩麵宿儺嗎?”

硝子慢慢坐回椅子上,平複情緒。如果現在就能將兩麵宿儺殺死,那腦花的計策就徹底失敗,大家可以不用經曆那些痛苦。

“袱除詛咒不是咒術師的事情,我怎麼會知道,而且我為什麼要幫你。”

硝子朝著小男孩伸出手,“你突然出現在我麵前,肯定是有事情求我,我們做個交易,你把關於兩麵宿儺的信息告訴我,不過你有什麼要求,我都會幫你辦到。”

硝子在心中悄悄補充一句,“我辦不到就讓禪院甚爾上。”

遠在東京的禪院甚爾一陣惡寒,他警惕的環顧街道四周,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咒靈或者咒術師蹤跡。

難道是感冒了?

“那就太感謝了。”

小男孩伸出長有尖利指尖的爪子,拚命搖晃硝子的手臂。

硝子內心湧起不妙的預感,總感覺做了樁賠本生意。

沒有給硝子反悔的餘地,小男孩不知從哪裡掏出一張紙和一支筆,在上麵歪歪扭扭畫出一隻....怪獸。

硝子眯起眼睛,仔細辨認,勉強看出來畫上妖怪長有四條腿,看體型大概是犬類。

小男孩指著一坨糊的畫像,對著硝子介紹,“這是斑,傳說中的大妖怪,它肯定知道兩麵宿儺的事情。”

斑,很有氣勢的名字嘛。

硝子點點頭,“它現在在哪裡?”

小男孩兩手一攤,“很早之前就被封印了。”

硝子臉上露出危險的笑容,她將手術刀在指尖轉的飛快,用最溫柔的語氣說道,“小妖怪,你是在耍我。”

小男孩把脖子縮了縮,雙手抱頭“我真不知道,不過聽說那家夥消失前提到什麼友人帳,如果你能找到友人帳的信息,應該可以順著找出斑被封印的位置。”

友人帳?

這聽上去像是個很厲害的東西,硝子將信息記下來。

“現在把你的要求說出來吧。”

硝子將手術刀收回去,重新坐回座椅上。

“你不生氣嗎?”

小男孩本來做好了被打的準備,見硝子不準備計較,猶猶豫豫走到她麵前。

“不,我非常感謝你提供的信息,哪怕隻是捕風捉影,我也很滿足。”

硝子本就沒指望簡簡單單就能將詛咒之王消滅掉,能有一點消息她就很滿足。

比起上輩子懵懂無知的三人,她這次開局已經好太多。

“我需要你幫我從登式那是拿回一樣東西。”

小男孩轉頭,看著掛滿各式衣料的店鋪,“那是一個紅色的皮球,是登式小時候從我身邊拿走,隻要把它拿回來,我就可以離開這個地方。”

“這麼多年,我已經呆夠了,我要去找我的同類。”

“你知道具體位置嗎?”

小男孩指了指樓上,“就在閣樓的儲藏櫃裡,因為那裡供奉著佛像,我無法上去。”

“這麼多年,也就隻有你可以看到我,雖然我不想和咒術師打交道,但我實在不願意錯過這個機會,拜托你幫我拿下來吧。”

“你就不擔心我看到你第一眼,就將你殺死。”

硝子故意陰沉下臉,

“因為你身上的氣息很溫柔,讓我感到很舒服,你一定救過不少人。”

小男孩看向突然陷入沉默的硝子,有些奇怪,“你怎麼了?”

“沒什麼。”

硝子從椅子上跳下來,朝著樓上走去,“我隻是太開心了,第一次聽到妖怪的誇讚。”

陳舊的木質樓梯,在硝子的腳下發出吱呀聲音。

硝子貓著腰,儘量減少動靜,從二樓經過時,她看向半開的推拉門,登式婆婆還被奶奶拉著,在臥室閒聊,看樣子一時半刻無法脫身。

硝子抓緊衝上閣樓。

乾淨整潔的小閣樓上,正中央供奉著一尊鎏金的佛像,硝子雙手合十,恭敬的深鞠一躬。

作為咒術師,她不信神佛,但這次重生讓硝子轉變了想法。

感謝未知的神明,讓她有再來一次的機會。

小男孩所說的儲藏櫃就靠在牆壁處,硝子拉開抽屜,一個被金色綢緞包裹的紅色皮球安靜的躺在裡麵。

和看上去就很貴重的綢緞相比,皮球格外陳舊,顏色暗沉,顯得廉價又粗糙。

但是皮球表麵乾淨整潔,上麵破損的地方都被細細修複,一看就知道經常被保養。

登式婆婆看來很重視這個皮球,硝子猶豫了一瞬,她將皮球從綢緞裡取出來,朝著樓下走去。

硝子決定去問清楚。

“登式婆婆,這個皮球可以給我嗎?”

硝子站在二樓,將會紅色的皮球聚到登式婆婆麵前。

登式大吃一驚,她急忙將手裡的布料塞進希林手中,湊近到硝子麵前,神情緊張的發問,“硝子,你怎麼會找到這個皮球,我明明把它收到閣樓裡去了。”

硝子假裝困惑的想了想,“我正坐在樓下吃葡萄,聽到樓上有拍球的聲音,我就聽著聲音跑上來,就看到閣樓的門開著,有個小男孩站在那裡拍皮球,一見到我,他把皮球塞到我懷裡,就消失不見了。”

對著希林戲謔的目光,硝子一本正經的胡扯。

作為曾經的問題兒童,硝子胡編亂造的能力一點不比兩個同期差,隻是長大後收斂很多。

登式顯然相信了硝子的故事,她激動的四處亂看,“他回來了,我就知道他一定會回來看我。”

硝子回頭,小男孩不知何時出現樓梯口,登式婆婆視線幾次從他身上掃過,都沒有絲毫停留。

找尋一圈後,登式有些頹廢的歎了口氣,無奈苦笑起來,“看來是我已經太老,不能再見到他了。”

硝子走到登式婆婆麵前,將皮球交到她手上,“他是你很重要的同伴嗎?”

“是啊。”

登式溫柔的撫摸著皮球上的劃痕,陷入到久遠的回憶中,“因為父母做生意太忙了,從小沒有人陪我玩,我就隻能一個人在院子裡發呆。有一天,他就出現在我麵前,將皮球遞給我,邀請我一起玩,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沒有他,我的童年肯定非常寂寞。”

小男孩不知不覺湊到登式婆婆麵前,專注的聽她講故事。

“後來呢?”

硝子替小男孩問出了他想問的問題。

“後來我和父母要搬到了現在的村子裡。我在搬家前想去和他告彆,可是我打聽了好多人,他們都嘲笑我,我隻是幻想出了個朋友,在搬家前一晚,我哭的特彆傷心,第二天早晨,我在床頭看到了這個皮球,我知道他來見過我。”

“再後來,我遇到了希林,還有很多同齡人,我有了很多朋友,隻有他再也沒出現過。”

“長大後,我也逐漸明白過來了,他不是人類的小孩子,普通人臉上不會貼著奇怪的紙條,也不可能穿過上鎖的屋門,他隻是不忍心小孩子太寂寞,才來陪我玩。”

“我一直珍藏著這個皮球,如果連它也不存在了,我擔心哪一天我會真的忘記他。”

“看來已經到時間了,他找到了新的玩伴。”

登式婆婆長歎一聲,她將皮球重新還給硝子,眼中滿是不舍,“硝子,他很喜歡吃葡萄,如果他再來找你,可以送給他葡萄吃,他是個很好的朋友,你們一定會相處愉快。”

“還要拿回來嗎?”

硝子悄聲詢問小男孩,如果對方執意要拿走,硝子就將皮球收下。

聽完登式婆婆的故事後,硝子已經知明白,小男孩同樣不舍得登式,否則不會拖到現在才想要拿回皮球離開。

“人類是很健忘的生物,我以為登式已經忘記我了,她從沒和她的孩子孫子提過這些。”

小男孩始終注視著登式,她低頭撫摸皮球的動作溫柔又小心翼翼,眼神充滿了思念。

“妖怪和人類對時間的感知完全不一樣,昨天登式還是個愛哭的小鬼,轉眼她就結婚生子,再眨眼就變成老婆婆了。”

“這麼多年都等下來了,再等幾年也無所謂。”

小男孩將手放到皮球上,用力向下一拍,虛幻的影子在登式麵前浮現,她眼中不自覺留下淚水,“原來你一直都在啊。”

對於普通人,隻有心思純淨的小孩子,才能在機緣巧合下看到某些奇特的存在。

登式漸漸長大自然無法再看到妖怪。

他們以各自選擇的方式,珍惜這這段奇妙的緣分。

硝子和希林對視一眼,彼此相視一笑。

夕陽西下,硝子懷裡抱著一堆零食甜點,與登式婆婆告彆。

“再見。”

硝子視線微微下移,對著登式婆婆身側的小男孩無聲開口。

小男孩同樣用隻有硝子能聽到的聲音回答,“我的同類很多分不清咒術師和普通人,以後看到妖怪記得假裝看不到,你會少很多麻煩。”

在回家的路上,希林開著車,直視前方道路,一臉平淡的詢問硝子,“跟在登式身後的黑色影子是什麼?”

“是能給人帶去幸福的妖怪。”

喜歡和小孩子玩,能給家裡帶來好運,硝子已經知道他是誰了。

座敷童子,庇佑家宅的妖怪。

“奶奶,你看不到他具體的模樣嗎?”

希林點點頭,“我的能力不算太強,很多時候隻能看到模糊的影子。”

“從上小學開始,我就模模糊糊感知到有個影子跟在登式身邊。一開始,我以為是惡靈,但是登式身體一直很健康,她家裡生意也越來越好,我就知道,他對登式沒有惡意。”

“這麼多年,他一直陪在登式身邊。”

“是啊,他非常喜歡登式婆婆。”

人與妖怪的情誼,隻有在鄉野村落中,還能尋到一絲蹤跡。

硝子望向遠處沉默的山峰,鬱鬱蔥蔥的山林中,古樸的日式住宅若隱若現,宛如這片鄉野的守衛。

“奶奶,我喜歡這裡。”

“嗯,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