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員工全身上下就是一節樹乾,身上覆著一層薄薄的小葉子。五官是幾片大葉子貼在上麵而成,四肢則是由更為纖細的小樹杈組成,站在那裡活像一個被砍了一半的樹樁子。
同麵前這個身寬體胖的食客比起來小了兩倍,兩者完全不是一個量級。
食客頭頂的觸須冒著紅光,全部豎立起來對準員工。
其餘員工因為害怕全都跑離了這裡,誰都知道,在這裡不能得罪食客。
因為,一旦得罪了食客,廚師長會把他們殺了。
他們做鳥獸般四散開來,隻留下諾普一人在那。
那名叫諾普的員工後退一步,臉上的葉子先是抖了抖,然後以一種極其扭曲的方式聚攏在一起,露出了惶恐的表情。
“這……這位先生,請冷靜。”
“冷靜?!你要我怎麼冷靜?!”
食客上半身的軟體上下蠕動後突然伸長,帶著獨眼的腦袋瞬間從身體中抽離出,像一根橡皮筋似的立在諾普麵前。
由於挨得近,諾普能夠明晃晃地看到對方像細針一樣的牙齒,密密麻麻地長滿了口腔,此時正對著他開合。
他更害怕了,嚇得掉了一堆小葉子在地上,奈何樹乾的結構讓他無法移開視線,隻能直麵這種恐懼。
見他如此害怕,食客不屑一笑,“慫包一個,還想騙我?”
員工臉上的大葉子扇動了幾下,似是非常疑惑,再三斟酌下開口問道:“騙您?我沒有騙您啊。”
“媽的,地下室明明鎖著,你為什麼不早說!”
地下室?
季寧端著盤子的手緊了緊,然後腳步輕盈地靠牆往後退,最後退到入口處側身貼著牆壁繼續偷聽。
[雖然但是,我真的忍不住,季寧好像在做賊(bushi)偷感好重。]
[同感同感,特彆像那種出來偷小魚乾的貓,啊啊啊啊,迷死我了。]
[難道隻有我一個人沒看過這個場景嗎?之前的通關視頻中都沒有出現這個劇情啊......]
[確實沒出現過,這個世界難道還存在其他的通關方式?]
[不好說,還是再看看吧。]
直播間的彈幕越來越多,白蕎軟和數據監測人員也在第一時間進行了記錄,就連付今也特意進入季寧的直播間進行觀察。
畫麵中,食客的觸須已經逼近諾普的眼睛,聲音裡怒氣十足,“當初不是你說地下室不會上鎖的嗎?!為什麼我去的時候鎖起來了?”
過道的位置很隱蔽也很偏僻,再加上旁邊緊挨著的用餐區域,正在享用美食的食客毫不吝嗇地誇讚聲把這裡的聲音給遮蔽了,竟是半點都沒傳出去。
諾普的眼裡閃過些慌亂,連忙搖晃自己的小樹杈解釋,“之前是不上鎖的,但是臨近晚宴了,廚師長不放心就上鎖了。”
“紮烏瓦!偏偏這個時候鎖起來,那你說怎麼辦?”
食客用方言咒罵的聲音不小,帶著口中的酸臭一起侵襲諾普,身上新長出來的嫩葉因此萎靡了些。
他心疼地摸了摸然後小心翼翼地回應:“我......我也不知道,我隻是一名普通員工,我也沒辦法......”
話語越往後麵聲音越小,撲閃的大葉片也緊緊皺起,不敢再看對方氣得發紫的臉色。
食客麵色陰鬱,頭頂深紅色的觸須中隱隱透著點紫色,它伸長其中的部分觸須卷住了諾普的樹杈。
“普通員工?普通員工會知道這裡通往地下室?你當我是噗噗(傻子)嗎?”
隨後它收緊了自己的觸須逼問道:“快說,鑰匙在哪?”
樹杈很細,也很脆,被黏膩膩的觸須纏住時毫無抵抗能力,隻能通過抖落小綠葉的形式來表達痛苦。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嘴硬是吧?我要看看你能憋到什麼時候。”
食客的觸須卷著樹杈向後折去,在對方的表情中一點點加大力度,“快說,鑰匙到底在哪裡?”
諾普的樹乾開始往外滲出藍色的汁液,和葉子一起落在地毯上渲染開來。
他含著哭腔求饒:“嗚嗚嗚,求你放過我吧,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還不說?”
食客直接用力,把他的手臂折斷了一隻,隨手扔在地上,眼神陰翳地盯著他,“下一次,可就不是一隻手這麼簡單了。”
“啊啊啊啊啊!”
諾普疼得掉了一層又一層的碎木渣,他無法搖頭,隻能瘋狂地搖晃自己身上的樹葉來表示自己真的不知道,然而對方根本不相信,鐵了心的要從他這裡拿到鑰匙。
眼瞅著觸須再次卷上另外一隻手臂時,他腳下不穩向旁邊傾斜了下,沒了支撐,他一整個樹乾當即跌倒在地。
紅色的馬甲也跟著歪斜,口袋因為刮蹭到食客尖銳的觸手破開了大半,一把鑰匙從裡麵掉了出來。
“叮!”
鑰匙似乎很有重量,砸在地板上的聲音很清脆,並沒有因為地毯而變得沉悶。
躲在暗處的季寧微微皺起了眉頭,他總覺得鑰匙掉得太過於巧合了,但食客已經被喜悅衝昏了頭腦。
它甩開諾普,立刻用觸須卷起地上的鑰匙,在搖曳的火光下,鑰匙反出金色的光芒,無比的神秘。
“紮烏瓦!果然在你身上,真是找死,居然敢騙我!”
食客雖然得到了鑰匙,但是心中的怒火久久難以平息,它的獨眼掃過周圍,好似在尋找什麼東西。
當看到諾普旁邊摔碎的酒瓶時,咧開了嘴巴:“低等的艾翠人,你會為你欺騙的行為付出代價的。”
它朝酒瓶走去,伸手拿起半碎的酒瓶晃了晃裡麵的液體。
“你,你要乾什麼?”
諾普的眼睛緊緊盯著它手中的液體,樹乾的皮膚表麵滲出汁液,嫩綠色小葉片唰唰往下掉。
他的反應為什麼那麼大?酒裡裝著什麼能讓他這麼害怕?
季寧身體前傾了些,想要看得更清楚一點,但是食客龐大的體型快把過道占滿了,視線中隻有少許撒漏的液體。
橙色而粘稠的液體。
食客看著瑟瑟發抖地員工,獨眼中閃過殺戮和興奮,“你放心,我不會殺了你的,畢竟後麵還有用到你的地方。”
說完後它對著地上的諾普傾倒下碎酒瓶中的粘稠液體,液體落在諾普身上,順著樹乾的紋路流了它半邊身子。
不一會兒,他的半邊淺棕色樹乾在液體的浸透下慢慢變成了深棕色,上麵附著的葉子也迅速變黃枯萎,一碰就碎。
“你這樣是會受到懲罰的!”
諾普好似老了幾十歲,聲音像是一個破了洞的破風箱,漏氣還難聽。
“嗤,懲罰?誰來?你們的艾神早都消失了,還等著祂來救你們?”
食客不屑一顧,看著地上的半根枯木嘖嘖嘴,“比之前順眼多了,不過可惜了,要是量再多點就能變成整根枯木了。”
在它眼裡,枯木才是一等一的美麗,艾翠族那群廢物又醜又丟人!
“嗬嗬......”不知是不是變成枯木的緣故,諾普就連發聲也變得困難起來,隻能趴在地上顫巍巍地掙紮起身。
發泄一通的食客隻覺得舒暢極了,“鑰匙到手,等我拿到那東西,就能變成高級......”
話說到一半,它突然噤聲,左右看了看發現無人以後連忙把鑰匙藏進觸須的內部,這東西是最重要的,可千萬不能讓彆人知道。
食客轉身要離開,諾普卻一把抓住它,“算我求你了,你今天不要去地下室,除了我以外廚師長也有鑰匙,馬上就是我們工作的時間了,它要是看到你,你就暴露了,我會死的!”
見食客不說話,他一臉惶恐地說道:“鑰匙是廚師長交給我保管的,現在丟了它肯定會殺了我,我還不想死。你明天去,明天上午廚師長要去美容,我們都在休息,那時候裡麵沒人。”
“還算有點用,要是你再騙我,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食客無謂地笑了笑,朝著入口走去。
過道四周空無一物,季寧一時間難以抽身,隻能繼續藏在這個陰影處閉氣,同時迅速瀏覽起係統商店來。
目前的世界探索度低的可憐,基本上裡麵的物品還處於未知狀態,偌大的頁麵中隻有零星幾個物品是圖片帶名字,點開還能看見詳細介紹。
其餘的都是隻有圖片,頭頂三個問號的狀態,點開還全部都是馬賽克,生怕玩家們知道一點關於商品的信息。
白發青年麵無表情地點到第三個頁麵上,一排排問號中他選擇了第一行的第三個道具,如果記憶沒出錯的話,這個物品是一個氣息隱蔽類道具。
上一世是在人類接觸到淨月派時才解鎖的物品,使用時需要閉氣,是個比較雞肋的道具,沒有幾人會拿來用。
可是現如今積分都用去升級道具了,麵板中僅剩下可憐的500積分,好的道具買不起,隻能把目光放在這個上麵了。
突然,麵板彈出一個對話框,他要支付積分的手頓了頓。
【禮包大促銷!隻要五百積分就能把它和它帶回家!隻要五百積分!】
另外一個道具季寧也認識,是個隻能作用在自己身上的隱藏攝像頭,更雞肋,但兩個道具總比一個道具好,於是他花了最後的五百積分買下了這個促銷大禮包。
食客已經到了入口處,敏感的觸須察覺到不一樣的氣息,它在季寧藏身的地方停下了腳步。
觸須延伸開來,攀附在牆壁上搜尋起那股氣息,季寧不慌不忙地使用了道具【淨月的恩賜】。
【淨月可憐每個暴露在‘汙日’下的人,你會獲得暫時的庇護以防止氣息暴露。注意,該道具必須閉氣使用,艾翠族對它似乎擁有天生的免疫。】
白發青年的周圍帶起一道淺白色的光芒把他籠罩在裡麵,然後隱於牆壁中消失不見。
眼看食客就要到跟前,彈幕也跟著閉氣起來。
[不會被發現吧......]
[彆啊,好不容易得到相關線索,難道就這麼斷送了嗎?]
[誰能解釋一下剛剛那道白光是什麼嗎?]
[盲猜是道具,大佬應該用了隱藏氣息的道具。]
[據我所知,這類道具得四位數積分了吧,大佬不愧是大佬,積分就是多。]
很顯然,季寧在他們眼裡已經縱身一躍成為了積分多且能力強的大佬,殊不知他現在就是一個分文不剩的‘窮光蛋’。
觸須轉眼就摸到了季寧麵前,在這裡停留了約莫二十秒,上上下下掃了幾遍,也沒有碰到實物,而且那股氣息已經消失,食客眯了眯獨眼。
“難道沒有人?”
它回頭看了看還靠在牆邊發抖的諾普,又看了看喧鬨的用餐區域,晃了晃腦袋,“應該是出錯了,得找個時間去蒙德爾醫院看看了,聽說那裡包治包病。”
嘀嘀咕咕的聲音逐漸走遠,青年卻沒有放鬆警惕,原先還靠在牆邊的諾普在食客走了後也扶著牆壁顫巍巍地向外走來。
但是他沒有直接離開出口,而是在季寧所藏的地方停住,緩緩轉過身來看向他。
“出來吧,食客已經走遠了,不會再過來了。”
一瞬間,直播間裡的觀眾們寒毛卓豎,他在跟誰說話???
季寧也緊緊擰著眉,他確信道具沒有失效,要不然食客也不會那麼輕易地離開,可是眼前的員工似乎篤定他就藏在這裡,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好像察覺到青年的顧慮,諾普忍著疼用枯黃的葉片露出一個笑容,“你彆怕,同事一場,我不會跟廚師長告發你偷懶的,以艾翠神的名義起誓。”
他好像誤會了什麼,隻以為季寧是在這偷懶的員工。
搖曳的燈光下,季寧微微垂眸,他知道問題出在哪了,諾普是艾翠族的,自動免疫淨月的恩賜。
該死。
眼下再躲著也不是辦法,那就......
季寧深吸口氣後解除了道具,身體微微靠著牆壁,臉色慘白的他捂著胸口連咳幾聲,在對方驚訝的目光中緩緩吐出了一大口鮮血。
“幸好......你來了。”
“嘔。”
又一口鮮血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