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凜冽的風聲，又來了！

一睜開眼，還是熟悉的場景，相同的位置！

阮詩絲眉頭緊皺，心跳劇烈，她現在腳下正站在一棟摩天大廈的頂樓，狂風將她的發絲吹得漫天飛舞，而眼前卻是一副末日般的景象。

天上無數顆火紅的流星劃過天際，猛烈地砸向這座城市，如同地獄的場景，人群的哭嚎，大大小小的爆炸，高樓大廈的崩塌，如同潮水一般將她淹沒。

她的眼中開始留下一行行的血淚，刺痛難捱，模糊視線。

腳下的大樓開始搖晃。

要來了！

她熟練地閉上眼睛，如她所料，下一秒，整個人翻轉下來，呼嘯著掉落下去，她屏住呼吸，在強烈的失重感下，腿一軟，醒了過來。

仍然是漆黑一片的房間，阮詩絲欲哭無淚，拿過手機一看，六點十五。

已經連續一個星期都做這個噩夢了，到底是為什麼啊？她虛榮地扶著自己昏沉的腦袋，忍無可忍地劃開手機，直接掛上了今天最早的醫生。

“工作日就算了，這可是我寶貴的休息日，知道我有多不容易在研究所裡上完一輪班的嗎？”

一想到這，她更是悲從中來，本以為大學畢業後削尖了腦袋，一路過關斬將，打敗了一係列競爭者，進入了國家直屬單位，以後就高枕無憂了，沒想到進去了竟是這種差事。

2224年冬，首都佩諾克拉，大雪凜冽。

阮詩絲下了床，看著外麵鋪天蓋地的銀白，心裡無動於衷。

“就是下刀子，我也得去，這病必須得治，再拖下去就沒命了。”

她一個人獨居在這，雖然研究所包食宿，每人都配有單身公寓，但父母卻在千裡開外的小城，她獨自在此求學，也在此工作。

阮詩絲頂著快爆炸的腦袋，一臉倦容地洗漱完，又把自己全副武裝起來，包裹得像個粽子一樣，推開了大門。

“嘶……”嚴寒之下，萬籟俱寂，七點沒到，但她鐵了心要去找醫生，秉持著神一樣的執行力和早解決早完事的心態，在漆黑的天空之下，阮詩絲坐上了空無一人的擺渡車。

這片社區是她的研究所包下來專門做公寓的，不僅離工作地點近，而且配套設施及服務十分完善，如此大手筆，難怪所有人都擠破了腦袋。

她的耳罩和圍巾隔絕了大部分的聲音，耳裡隻有自己的心跳聲，難免開始昏昏欲睡起來。

“吱嘎、吱嘎。”

“叮咚”，擺渡車在研究所大門停下了。

嗯？阮詩絲疑惑得看向車門，誰啊？休息日還跑來研究所？這麼熱愛工作？

一個同樣的包裹的嚴嚴實實的身影上了車，但身上卻沾滿了雪花，他似乎也沒想到車上還會有人，短暫凝望了一下阮詩絲就坐在了最前排。

阮詩絲盯著他的背影看了半天，心跳不禁加快起來，困意瞬間消失無影，反倒是各類形形色色的刑事案件湧進了她的腦子裡。

“這個體型差，我反抗不了啊！”

她摸了摸衣兜，隻有手機和身份卡，再看了看四周，嗬，車裡真是收拾得比臉還乾淨啊！

就在她尋找著防身的東西時，一股微弱的聲音從前排傳來。

她立馬摘下耳罩，警惕得看向前方，眼睛努力瞪圓。

“呼──” “哧──”

均勻的鼾聲傳來，阮詩絲愣了一下，才稍稍的鬆了口氣。

這是啥大事還需要把夜熬穿嗎？她進研究所剛剛半年，完全接觸不到什麼核心事物，現在還隻是一個實習生的身份。

“叮咚 ”，到了，窗外就是阮詩絲此行的目的地，社區健康醫院，她想了想，還是決定不擾人清夢，輕手輕腳地從後門下了車。

這個時代的科技已然十分發達，非常重視每位公民的身心健康，所有醫院都是24小時全天開放，不僅藥價便宜，還會為底層人民免費發放補劑。

一走進醫院，充足的暖氣和溫柔的燈光就讓阮詩絲放鬆了心情，就是味道不太好聞。

阮詩絲掃了一圈，沒有患者，也沒有醫生護士？

一樓大廳空空蕩蕩，隻有一排亮著屏幕的機器。阮詩絲走過去，才看到幾個大字，“智能分診機”，害。她直接把身份卡放到了機器上，隻見屏幕上閃爍著“已預約，您的掛號信息為…… ”

過了好一會，還在閃爍。

阮詩絲心虛的看了一眼周圍，好在空無一人。

“我不會弄壞了吧？還是現在醫生都不在，沒人接診？”

阮詩絲又等了一會，仍在閃爍。

“肯定是壞了，不關我事。”

阮詩絲不敢拍它，直接開始走向下一個機器。

“為您匹配：精神科，柯醫生。”

“5號電梯，二樓右轉,13號診室。”

屏幕上，一位慈祥的老爺爺出現在上麵，蹭亮的頭頂彰顯著無與倫比的權威，下麵還有長長的簡介和豐富的臨床經驗。

阮詩絲匆匆的瞥了一眼，拿上機器吐出的單子，就急忙走去找電梯了。

但等她推開13號的大門，坐在電腦後麵的卻是一位年輕的男性，頭發也十分茂盛。

走錯了？總不可能是大爺返老還童了吧？

就在阮詩絲的腳步要退出去的時候，對方開口了：

“是來看病的嗎？沒走錯。”

阮詩絲仍停在門口的位置，既沒有上前，也沒有繼續後退，眉頭微蹙著看著他，似是在等一個解釋。

“我是柯醫生的助理，今天天氣不好，他老人家得晚點來。”

語氣十分真誠，態度也很坦然。

阮詩絲猶豫了一會，想起了園區遍布的攝像頭，再看對方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子，也不能把自己怎麼樣。

於是她走過去，到他對麵坐下，遞上了自己的身份卡。

“症狀是睡不好，做噩夢？”

對方接過阮詩絲的身份卡，電腦上刷刷的出現了她的基本信息和之前手機裡填下的病狀。

“詳細說一下？”

“嗯，就是我已經連續一周每天都在同一時間做同一個噩夢了，真的睡不好覺啊。”

縱使對麵的人非常可疑，但這種情況好像也隻能死馬當做活馬醫了，管他是不是助理呢。於是阮詩絲立馬開口訴苦，手捂著胸口，十分難受的樣子。

“喔？”年輕的醫生拿過聽診器，按上胸口的位置，“心跳正常，之前有受過什麼刺激嗎？比如說夢裡的場景你在現實中看過嗎？”

阮詩絲仔細回想了一下，然後堅定的說“沒有，沒受過刺激，做夢之前也完全沒見過那種畫麵。”

“是嗎？那有‘溫柔鄉’吸食史嗎？”醫生開口。

阮詩絲愣了一下，不知道他何出此言。

溫柔鄉，是曾一度流行在年輕人之中的一種精神補品，聽說，睡前隻需要聞一點，就可以翻身成為夢境的主人，一晚上隨意捏造各色光怪陸離的夢境，睡醒之後，精神狀態還會更好。但是，也因此造成了嚴重的影響：都選擇天天去做夢了，誰還在現實世界裡醒著呢？

所以，政府限製了它的流通，嚴格管控起來。

阮詩絲“嗬嗬”地輕笑了一聲，說道“沒有，哪有錢搞那種東西來享受。”

什麼鬼，問這個乾嘛？

阮詩絲不知道的是，前些年，“溫柔鄉”確實是天價，千金難求一瓶，但現在，不知是出自哪個地下研究所的最新成果，在它源源不斷的提供下，市場上早已泛濫。不過，她也確實不需要這種東西。

醫生聽到她的回答，神色閃過一絲疑惑和驚訝。但他也很快壓了下去，說道：

“或許，你可以嘗試一下，它能有效緩解你的精神緊張。”

“精神緊張？”阮詩絲反問了一句，你覺得這是因為我緊張了？但她並沒有再多說，“那除了這個東西，還有其它的辦法嗎？”

短暫的沉默後，醫生看出了她的堅持，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拉開抽屜，尋找著什麼。

“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現在為你做一個小小的心理暗示。”

他拿出了一條小吊墜，上麵刻著一個阮詩絲從沒見過的生物，有幾分蜂鳥的樣子。

“隻要幾分鐘，我保證你今晚不會做噩夢。”

他的語氣輕的像在講故事，滿是循循善誘的味道，目光卻顯得十分無辜。

阮詩絲心想，今晚不做噩夢，那明天呢，但連日的折磨已經把她的耐心摧毀的差不多了，彆說她現在顧頭不顧腚，反正試試也不會出多大的事。

她心一橫，牙一咬，“來吧！”

“現在，請你專注的看著這個東西，記住它的樣子，然後，慢慢閉上眼睛，你看到了什麼？”

阮詩絲已經忘記她閉沒閉上眼睛了，她隻記得那隻蜂鳥，從靜止的狀態變得栩栩如生，翅膀扇起的風像是一個漩渦，吸引著她掉下去。

……

“當我數到一，你就會醒過來，五，四，三，二，一。”

阮詩絲眼前的世界又變得清晰起來，她一臉茫然的看著醫生，完全不記得剛剛發生了什麼。

但對麵的人卻笑得神秘莫測的，“你可以回去了，最近這段時間，不會再做噩夢的。”

看到他一副送客的姿態，阮詩絲隻好起身離開，她現在完全是摸不著頭腦，但看對方胸有成竹，自信滿滿的樣子，她也不好再問些什麼。

畢竟現在的她腦袋確實清楚了許多，來之前的鈍疼和疲倦都已不見，雖然整個人還是懵懵懂懂。

等她離開這棟樓時，天色已經蒙蒙亮起來了，但陽光仍被遮擋在厚厚的灰雲之後。

雪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