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不知那安定侯是何意思,但總感覺身後涼颼颼的,更沒了再待下去的興致。
他又看了眼薑煙,心中不甘,最終還是無奈地歎了口氣,轉過身去。
亭子外邊的幾個公子哥正巴巴地看著他,嶽子恒下意識地昂起頭,在他們的視線中,背手走出亭子。
“走,咱們騎馬去。”嶽子恒朗聲道。
方才嶽子恒被那侍衛用石子打的一幕,他們可全都看見了。
有個年紀小點的少年,見他黑著一張臉,又強裝無事發生的模樣,險些笑出聲來。
被嶽子恒狠瞪了眼後,幾個公子哥和兩個想上山的姑娘一同走了。
這麼一鬨,落月湖邊兒算是安靜下來了,餘下了幾個姑娘,都是怕得罪嶽子恒,才沒走的,本來要和嶽子恒他們騎馬上山,心裡還有些打怵。
現在嶽子恒一行人走了,也沒理她們,現在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尹二姑娘輕捏手中帕子,緩步走進亭子裡,她細聲嘟囔道:“這好好的踏青遊湖怎得就變成這樣了…”
“也不知嶽二哥他們還能否回來,二位妹妹是準備在此等候,還是先回去呢?”
“這…”薑雙月沉思,那嶽子恒是個惹不得的,走時也沒說此行散不散,貿然離開,他回來見不到人,必定生氣。
這雨也不知今日能不能下,若下了雨,嶽子恒一行人應會直接回城,那就苦了她們幾個,要在此傻等。
薑雙月歎氣,說道:“不如我們就在此稍等片刻,想來他們不久後便會回來,一會若瞧著要下雨了,咱們再回去。”
尹二姑娘聽後,沉思片刻,柔聲道:“也好,也好。”
薑雙月招呼她坐在身旁,將方才取來的玉簪還給她。
看著輕聲閒聊的兩人,薑煙簡直是想不通。
兩撥人鬨得都不歡而散了,那還在這等啥呢,直接走了就完了,還在那等他們回來,等他們回來能咋的。
更令薑煙沒想到的是,謝玉初竟也沒走,按照他的身份地位,把嶽子恒橫著丟出去,那嶽子恒也是屁都不敢放一個。
但他就是沒走,真覺得在這乾坐著好玩?
天色越發陰沉了,林間的樹木高大而茂密,陽光艱難地穿過雲層,又被層層疊疊的樹葉所遮擋,遠方偶爾傳來幾聲鳥鳴。
一陣涼風吹刮而過,樹葉“嘩嘩”作響,吹在身上有些發冷,卻沒能帶走空氣中的沉悶與壓抑。
尹二姑娘縮著肩膀,臉上流露出一絲驚恐,左右看看四周,語氣微顫:“五姑娘,六姑娘,咱們也走吧,這瞅著怪嚇人的。”
薑雙月垂眸,不知在想些什麼,這時,餘下的幾位姑娘經過亭子,結伴離去。
尹二姑娘看著她們漸行漸遠的身影,側臉一看,薑雙月並無要走之意。
她急切地站起身,屈膝淺淺一禮,說道:“今兒是姐姐無禮了,既找上五妹妹就該和妹妹一同離去,可姐姐實在是在此處待不下去了,先告辭了。”
未等薑雙月起身回禮,尹二姑娘便匆匆地快步走了出去,她似乎是害怕到了極致,抬起的一隻手緊捏著帕子,聲調都拔高了:“曹姐姐,等等我。”
這下好了,這一片就剩下她二人,謝玉初與他的侍衛了。
薑煙更加摸不準薑雙月究竟在想什麼了,她真的是在等嶽子恒他們回來嗎,還是想去和謝玉初搭話?謝玉初也不走,難道是自己在這妨礙了他二人?
薑煙正想著,忽聽薑雙月說道:“罷了,想來嶽二哥哥他們不會再回來了,咱們也走吧。”
她這話說得突然,但薑煙有些納悶,但並不意外,因為她已經等這句話等了許久了。
兩人走出亭子,行至謝玉初所在的亭子前,行了個禮,就離開了。
正走到林中小路時,來時一樣的路,身後一樣的腳步聲,回頭一看,一樣的謝玉初??
他像專門殿後的一樣,待到人都走光了,他也不在那坐著了,薑雙月未聽見後方有人,出來後才看見。
原本停靠數輛馬車的道路上,如今隻剩下薑府馬車,與那金頂馬車兩輛。
到了馬車邊上,薑雙月卻不上去,拉著她在旁邊候著,薑煙不解,這是什麼規矩?出發前還得先讓馬醒醒?
薑雙月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笑著解釋道:“按照規矩,咱們是不能走在侯爺前頭的,得等侯爺先行,咱們才能出發。”
薑煙算是夠夠的了,那謝玉初要是一直不走,就得一直等在這,得虧前兩次在林中小路時,沒讓她看見謝玉初跟在後麵。
要不然還得在一旁行禮,等謝玉初過去才能再起來。
怪不得人人都想往上爬呢。
謝玉初走了,等到看不見那輛金頂馬車的影子時,才打算出發。
“六妹妹我扶著你,你先上去吧。”
薑雙月的一雙杏眸大而明亮,薑煙不忍拒絕,而且覺得誰先誰後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於是在她的攙扶下,成功進了車廂。
見此情景,薑雙月身邊那個侍女臉色有些不好,薑雙月側眸看了她一眼,隨後上了馬車。
車輪滾動,朝城中方向緩緩駛去,這馬車比來時慢了些。
這落月湖雖離祟城並不遠,卻也有一段距離,上了道還要拐幾個彎,才能看見那城門。
昨夜沒睡好,加上這車夫趕得並不穩,晃晃悠悠的,薑煙有些困意,於是往後一靠,閉目養神。
“啊!!”
忽然間,車夫猛地拉緊手中韁繩,同時,馬嘶聲與一陣尖銳的叫聲相繼傳來。
突如其來的狀況使車身劇烈晃動,薑煙睜開眼睛,反應迅速,一手把住旁邊的窗框穩住身形。
坐在旁邊的薑雙月可沒那麼好運,“哎呦”一聲,毫無防備地朝前栽去。
薑煙立馬抓住她的胳膊,薑煙力氣不小,輕易地將她拽回來了。
正欲掀開車簾看看外麵發生了什麼,隻聽一道粗獷的聲音傳來:“都給老子站那!”
薑煙想起,剛才有個姑娘說,近期山匪橫行,不會吧,真這麼點背,讓碰上了?
擱在以前,遇見匪子,遊拐子之類禍害百姓的群體,薑煙不僅不怕,而且相當高興。
碰上了,她定是要追到那匪子老家去,將其一鍋端了,省的他們出來作惡。
但現在不一樣,現在她是薑六姑娘,而且薑雙月還在身邊,她若現在出去教訓他們,定會暴露身份。
“把值錢的都給老子拿出來!”
坐在車廂外,薑雙月的侍女,渾身顫抖,依舊扯著脖子說道:“我們是祟城薑家的,你們光天化…啊!!”
“什麼薑家?!到了這地界就是俺們威虎寨的!老四,去,把裡頭的人整出來!”
“得嘞!”
聽著腳步聲越來越近,薑雙月也意識到這是碰見山匪了,隻覺眼前一黑,險些沒坐住,帶著哭腔說道:“怎麼辦,怎麼辦…”
眼瞅著彪老四就要掀開車簾子,侍女一聲大喊:“不要啊!姑娘!快跑,快跑啊!”
彪老大罵道:“你還叫喊上了。”狠踢她一腳後,又嘿嘿笑道:“都說這城裡頭貴家的丫頭長得水靈!老四!磨蹭啥呢!趕緊給咱們的美人整出來!”
站在車廂外的彪老四,臉上更是流露出猥瑣的笑容,猛然掀開車簾。
隻見一個皮膚黝黑,長相醜陋的山匪出現在麵前,薑雙月頓時花容失色,大叫一聲,兩隻手捂住耳朵,一眼也不敢多看。
薑煙十分害怕的樣子,縮在一邊,眸中卻是無波無瀾。
彪老四怪笑一聲,扭頭說道:“果真是兩個美人!”
他個子不高,進車廂時頭都沒低,上前一把抓住薑雙月纖細的胳膊,像甩小雞似的甩了出去。
另隻手扣住薑煙肩膀,手上用力,也將她推了出去。
出來一看,怒火翻湧而上,充斥著身體裡每一個角落,薑煙衣袖裡的手狠狠握緊,指甲嵌入肉裡,一口銀牙差點咬碎。
這群山匪,算上後邊那個,一共是五個人,看著像老大那人,手持把半人高,擦鋥亮的大刀,他身形高大魁梧,一腳踩在那侍女背上。
那馬夫更慘,兩人架著跪在地上,旁邊那人狠揪著頭發,迫使他仰起臉,那馬夫痛得齜牙咧嘴,不斷求饒,卻被一腳狠狠踹在身上。
薑雙月被推下馬車後,一直抱著頭蜷縮在地上,原本乾淨漂亮的衣裳沾滿泥土,單薄的身子不斷抽動。
薑煙也癱坐在地上,垂著頭,發絲遮住她的臉龐,讓人看不清表情。
“老四,把她們身上值錢的都搜羅出來!”
那彪老大說話間,踩著侍女的腳依舊不停,在她的背上重重碾著,侍女想躲卻無處可避,隻得發出痛苦地呻吟。
彪老四視線遊走在二人身上,最後定格在薑雙月頭上那根金蝶流蘇發簪上,彪老四絲毫不留情,上去就是一把扯下。
見薑雙月身子一顫,薑煙實在是忍受不下去了,什麼薑六姑娘,什麼狗屁恩情。
這群山匪下手極度狠辣,搶銀子的都算匪子中的好人了。
而在麵臨危險時,她這個唯一有能力保護大家的人,卻在因為彆的事情裝縮頭烏龜。
若是有人因此失去性命,倘若日後報完恩情離開此地,她依舊無法原諒此刻的自己。
薑煙抬起眼眸時,麵上流露出的驚恐之色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