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博好玩兒嗎?”黎昀問。
“一般。”時恪答。
不清楚時恪有沒有看到那些說他裝逼沒素質還心高氣傲的評論,就算看見了,多半也不會搭理吧。
黎昀心裡有點不是滋味兒,他並不覺得時恪不在意,隻是習慣性不在意。
就像手被劃出一道大疤,餓到急性胃炎,酒精過敏,這些在時恪眼裡好像都不算事兒,反倒是在彆人對山道指指點點的時候,他生氣了。
“你沒有微博嗎?”時恪邊打字回複評論邊問。
黎昀扶著方向盤絲滑地打了個彎,後視鏡上掛著的車載香薰隻輕微晃動了一小下,作為一個容易暈車的乘客來講體驗感直接拉滿。
“我出國的時候微博還不是特彆流行。”黎昀說,“遊客號算有嗎?”
“不……太算吧。”
時恪在剛剛那一秒鐘拉長音時間裡突然覺得他倆是不是算有代溝了,雖然自己也是上大學後才有的微博,但他記得上初高中那會兒幾乎就已經人手一個了。
暗暗在心底算了算,隻差9歲而已,也不是很大。
黎昀挑眉道:“好吧。”
他不怎麼看新聞,家裡有兩個混娛樂圈的資訊已經夠多了,尤其舒啟桐每次都第一時間跑來跟他八卦,熱搜熱瓜一個不落。
“你們接下來要繼續忙設計了?”
黎昀這邊接到的消息是下周對台本,下下周試妝,再下下下周開始進入宣傳片拍攝期。
“嗯。”時恪連著好幾天熬夜,累的連頭也不想動,隻用鼻子哼了下。
初稿定下後還要繼續完善,按照十月初的計劃開播的話,留給他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不過他有點好奇黎昀為什麼要來參加節目。
時恪:“你的餐廳怎麼辦?”
“待開發,從其他嘉賓身上取取經。”黎昀說。
除了黎昀,剩下的嘉賓好像都還有其他的正職工作,有餐廳老板,也有家族私房菜傳人,還有半路出家從銀行辭職轉去做日料學徒,共同點大概就是都在華夏餐飲界深耕多年。
黎昀在國內的市場經驗還是一張白紙。
“過兩天準備先去逛逛鋪麵,”明城經濟繁華,不缺高檔餐廳也不缺食客,黎昀得給餐廳挑個好位置,“到時候定下來了再請你吃飯。”
時恪有點迷茫的看著他,不太理解其中關係。
“就是想請,你不想吃?”黎昀說罷,補充了句,“當然,也可以拒絕我。”
時恪沒講話,沉默了一會兒,覺得自己又開始彆彆扭扭的,慢吞吞“哦”了一聲,算是個不鹹不淡的默認。
“晚飯吃什麼想好了嗎?”黎昀的車已經開進小區,他熟練地和門口保安打了個招呼。
“外賣。”時恪說完又立刻看向黎昀,“以後除了試菜,不用再特意關照我。”
他前幾周吃的方便麵,換了八個味道怎麼吃都沒黎昀做的香,那簡直是差了十萬八千裡,鬱悶的他坐在沙發上反省了好幾根煙。
人真賤啊,時恪也是難得親身體驗了一回什麼叫由奢入儉難。
從米其林三星的頂級大餐到商超三塊五的袋裝方便麵,這種巨大的落差感堪比跳樓機下墜前的那幾秒停頓,高空遠景一覽無餘,已知的結果和未知的時間。
對他來講像是另一種殘忍。
黎昀這次沒有問為什麼,隻答了個“好”。
下車後黎昀沒有關車門,而是徑直繞到後麵打開了後備箱。
他彎下腰從裡麵拖出來兩三個紙殼袋子拎在手上,然後才關門鎖車。
“給。”黎昀從手上分了兩個袋子出來遞給時恪。
時恪往後退了半步,“什麼?”
“毒藥。”黎昀調侃道,“暗殺你。”
“……”時恪又將腳步挪了回來,“那你得坐牢。”
黎昀笑出了聲,“拿著,加餐。”又說,“這個不算‘特意’照顧你。”他故意加重了那兩個字的讀音。
“給我姥姥做的,她前兩天想吃餅乾,家裡人沒注意材料買的有點多,”黎昀掂了掂袋子,“剩下這些再不吃就壞了,要是你不想吃就帶到你們工作室去,給大家分了也行。”
倆人差點又在停車場僵住。
就在黎昀準備說出:“你不要最後它的歸宿也就隻能是被扔進垃圾桶了”的時候,時恪伸手接了過來。
“謝謝。”時恪說。
出乎意料,黎昀的眉心跳了跳,嘴角勾起了一個淺淺的笑。
到家後,時恪把那兩大袋餅乾放進了冰箱。
自時恪搬進來後就一直空空如也的冰箱,終於在這個家找回了一點點作為家電的尊嚴。
他走出廚房,又突然在客廳頓住了,摸出手機開始搜索:
餅乾的正確儲存方法。
“帶果醬的最好放冰箱,曲奇餅乾類的陰涼處常溫存放,儘早食用……”
時恪原路返回打卡袋子看了眼,裡頭是那種厚厚的切片餅乾,裹了蔓越莓和堅果的夾心。
他思考了十幾秒,直到冰箱不滿的“滴滴”叫起來,時恪才將兩個袋子又拿了出來擺在灶台旁邊,然後離開了廚房。
冰箱:……?
時恪轉身又去了畫室,將那個二百二的新畫架放了出來,擺在房間正中央。而原來被纏成木乃伊的舊畫架已經功成身退,可以和自己的職業生涯正式告彆了。
他這會兒心血來潮,在畫室收收撿撿的弄到淩晨快一點,然後給被抬到角落裡的舊架子拍了張照留念,準備明天找個時間扔掉。
時恪滿意的看了眼重新回歸整潔的畫室點點頭。
關上燈,回屋睡覺。
山道工作室的小吧台前擠滿了人。
行政員小崔整個人都被淹沒在包圍圈裡,他不得不扯著嗓子招呼道:“排隊!排隊!祖宗們注意素質!!!”
徐澤文混在裡麵,笑嘻嘻地打趣,“喔唷,有素質的搶不到餅乾,本人在此通知,我的素質消失了!”說完,一頭紮進了人堆裡。
“然而,聰明人早已得到了上帝的饋贈。”文雨站在人群外圍,舉著餅乾向坐在工位上的時恪喊,“謝謝上帝!”
時恪真的把那兩袋餅乾帶來工作室給大家分了。
辦公區鬨哄哄的,群裡也沒歇著,大夥兒開始在群裡各種刷屏:
“感謝時神!救我饞門!”
“我要做小時一輩子的建模民工。”
“我草?好好吃!!!”
“以後誰都不許跟我時哥對著乾噢,手指不許戳他電腦!”
“德性,幾塊兒餅乾給你們饞成這樣。@攝影A組-絲絲 記得給姐留點兒嗷(比心.jpg)”
時恪的鼠標往下滑拉著,盯著屏幕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出了神。
同事們的反應讓他有些意外。
從前還在上學的時候,他也經常出現在彆人的口中,以“傳說中那個誰”的形式,夾塞在各種閒聊對八卦裡。
“學校裡長得最好看的那個、聯考榜排第一的那個、把隔壁實驗中學高年級打掉牙的那個、他爸坐過牢的那個……”
時恪聽過很多種描述,很多種語氣,這些元素在不同的人口中拚拚湊湊,然後就變成了一個新的故事。
有時候他不是故意出現在同學傳謠現場的,純偶然,但他頂著那張冷臉,不說話就光站那兒,一個眼神掃過去的時候壓迫感就能拉滿,然後謠言又多了一種,“時恪喜歡搞校園暴力”。
以至於他的整個學生生涯,沒人敢也沒人想和他說話。
“欸,時恪。”
周知知提著一袋餅乾,從隔壁拉了張空椅子坐在他旁邊,“這餅乾從哪裡買的?鏈接有沒?我想給我媽寄點兒。”
時恪回過神,“黎昀送的。”
“黎昀?!我靠!昨天那個,那個做法餐的超絕無敵大帥哥?!”周知知捂頭尖叫。
“啊。”時恪認可了她這個說法。
“你倆什麼關係啊,這麼熟,他還開車帶你回去呢。”周知知追問道。
時恪淡淡地說,“鄰居。”
徐澤文抱著餅乾從人堆裡衝了出來,嘴上邊啃邊掉渣,餅乾屑落了一身,還沒咽下去就急匆匆開課口道:“瞧瞧人家這手藝,輕輕鬆鬆秒殺掉曼格整條街的甜品沙龍。”
周知知:“咋?背後這麼說你甲方呢?”
“咋?你要出賣我?”他隨手拉過旁邊的椅子坐下,“我現在不是以乙方的身份評價,我現在是消費者,I am God!”
徐澤文上一個項目就是曼格大道的一家高奢甜品,據說糕點師的手藝獲得過什麼國際大獎。
時恪不以為然,黎昀也得過,還是M.O.G.
他從更新後的綜藝項目書裡看見的,當即就查了下,竟然是全球最佳手工業獎,全華夏都沒幾個人拿到過。
周知知懶得和老徐鬥嘴,佯裝生氣,不搭理他了。
她轉過頭來跟時恪說:“這麼想想我蠻幸運的,昨天開會還在說有沒有機會能吃上嘉賓做的菜,今天就實現了。”
“你倆活兒都乾完了?”
喬恒提著電腦包走了過來,眼神中透著組長的威嚴。
周知知和徐澤文兩個鬥嘴鬥得太投入,以至於根本沒注意到喬恒來了。
喬恒剛跟著鄭元從外麵過完方案回來,被一左一右兩個激情辯論的人擋住了去路。
徐澤文“噌”地一下站起來,把掉在椅子上的餅乾屑都掃乾淨,物歸原主,“乾活乾活。Maya啟動!”
喬組長的威嚴不容小覷,平時相處脾氣好是一碼事,工作是另一碼事,這場鬥嘴大戰以平局告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