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的笑容從未有過的輕鬆,秋山茂就那麼一直目不轉睛地看著兩人,直勾勾的眼神讓人心裡發慌。
諸伏景光拉著降穀零去廚房翻出鍋鏟準備午飯。感受到來自身後的強烈注視感,降穀零無奈地歎了口氣,在秋山茂看不見的角度,低聲對諸伏景光道:
“沒想到小茂缺乏安全感居然到了這麼嚴重的地步,真不知道要怎麼做才能讓他好受一些。”
諸伏景光的眼中閃過一絲笑意,低頭快速在本子上寫道:
【他大概是因為孤獨的太久了,才會這麼黏人。我們平時多陪陪他吧,時間長了應該就會好的。】
秋山茂也知道,自己一時間的情緒爆發導致後勁太足,如果做的太過火很可能會嚇到他們,這可不是自己的本意。
於是他輕咳一聲,提高聲音道:
“隻不過是一時情緒激動而已,我會克製的,不盯著你們就是了。總之,不要當著我的麵還特地避開我說悄悄話啊!你們兩個!”
見兩人尷尬地回頭衝著自己抱歉一笑,秋山茂隻能艱難地收回了視線,改成用耳朵捕捉降穀零幫忙洗菜和諸伏景光調製醬料的聲音。
他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態有些不對,不能太過任性。但是沒關係,要讓這份感情長長久久地保留下去,總是要做些什麼的,不能急於一時。
至於現在,還是趕緊讓情緒平複下來,至少也要表現的像是個正常人吧。
秋山茂以前在研究所的時候,有時也會因為實驗後的副作用而導致情緒失控。
每當這種時候,他就會主動申請幫助研究員們整理儀器和資料,然後從這些繁雜又重複的日常瑣事中獲得短暫的平靜。
現在的他雖然已經離開了研究所,但同樣的方法應該也可以適用於今天這種情況。
秋山茂站起身活動了一下剛才激動到有些發軟的手腳,慢悠悠地走到廚房。
“hiro,我也想要幫上你們的忙,來教我做飯怎麼樣?”
諸伏景光有些為難,他現在還沒辦法說話,想要在本子上寫字的話又騰不出手來。可是如果直接拒絕的話,他又擔心秋山茂會因為被自己拒絕而導致不安感繼續加重。
反倒是同樣不會做飯的降穀零替他解了圍:
“小茂不如先來幫我洗菜吧,咱們兩個以前沒學過,冒然插手會給hiro添麻煩的。”
秋山茂倒是無所謂具體做什麼,隻要能有事情做就好。
他看到降穀零正在打開水龍頭,大概是準備清洗試管,不,應該是想要清洗蔬菜。於是他一挑眉,朝著那邊走了過去。
一分鐘後,秋山茂渾身濕漉漉的,沿著衣角往下滴水。他還想掙紮一下,就被暴怒的降穀零趕出了廚房。
換了一身衣服,秋山茂不甘心地再次潛入廚房。
在經過把調料灑進醬汁、把廚刀砍進鍋裡、點著火企圖烤熟蔬菜卻差點兒讓廚房失火後,被憤怒的諸伏景光揪著後脖領子,從灶台一路拎到了沙發上。
被惹怒的諸伏景光渾身冒著黑氣,明明是在微笑,卻讓秋山茂覺得渾身發冷。
他一伸手,把本子懟在秋山茂的眼皮底下,寫字的力道直接割破了紙張,連標點符號都充滿了威脅的味道。
【小茂,你如果不想中午餓著肚子吃被你烤焦的乾菜葉子的話,就給我老老實實地在這裡等著。我隻有一個要求,不——許——進——廚——房!】
秋山茂的情緒沒有絲毫外露,狀似乖巧地抱著抱枕淡定點頭,那一臉風輕雲淡的樣子,讓諸伏景光怎麼看怎麼火大。
想到剛才差點失火的廚房,和幾乎是貼著秋山茂的鼻尖滑進了鍋裡的那把廚刀,諸伏景光隻覺得心頭一跳,第一次有了想要教訓熊孩子的衝動。
無拘無束的怒意自然而然的衝破了心理防線,濃鬱的黑氣從諸伏景光的周身升騰而起。
諸伏景光毫不懷疑,如果自己此時能說話的話,一定會好好罵一頓這個家夥,讓他知道以後如果沒有把握就不要隨便做危險的事情。
秋山茂盯著毫不掩飾自己情緒的諸伏景光,準確的說是盯著諸伏景光身後翻滾著飄散在空氣中的那些精神能量,口中開始無意識地做出吞咽的動作。
好餓。
而且好饞啊。
他總算是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一看到諸伏景光就覺得餓到頭疼了。
本來就精神力透支嚴重,急需補充精神能量,恰巧眼前又擺著一個超級合口味的“精神食糧”。
這就像是在快要餓暈過去的人麵前擺上一塊美味的小蛋糕一樣,能不讓人垂涎欲滴麼。
就算是原本的饑餓程度尚且還在可以忍受的範圍內,在看到諸伏景光的那一刻也會瞬間達到峰值。
而“精神食糧”本人卻對自己的誘人程度毫無自覺,還在那裡一個勁兒地散發香氣。
秋山茂要不是定力足夠強,早就直接撲過去咬人了。
他眼神直勾勾地盯著還想要繼續教訓自己的諸伏景光,喉嚨裡不自覺地吞咽了一聲,理智開始搖搖欲墜。
正當諸伏景光收回本子還想再寫兩句的時候,秋山茂卻突然把抱枕往沙發上一扔,猛的從沙發裡站了起來,撲上前一把抱住了諸伏景光。然後毫不避諱地把臉埋在他的頸側,深深地吸了一口。
四周浮動著的黑氣瞬間被他吸進了嘴裡,化為最純粹的能量滋養著他的精神力。
“呼——啊——”
秋山茂陶醉地閉上眼,還不自覺地把臉埋在諸伏景光的懷裡蹭了蹭。
這次的精神能量果然是憤怒的味道,但卻並不尖銳,反而充滿了保護的矛盾意味,能量充足飽滿,果然十分美味啊。
諸伏景光瞬間大腦一片空白,渾身僵硬,手裡的本子“啪”地一聲掉在了地上,一張臉像是紅透了的番茄。
你這是在乾什麼啊?小茂?
諸伏景光雖然年幼但性格內斂,平時也很少會和彆人做出這麼親近的動作。現在突然被好朋友抱了個滿懷,他一時間竟然也手足無措起來。
好在著火一樣的臉頰還不至於把理智都一起燒沒了,諸伏景光立刻就意識到,小茂性情單純又直白,還嚴重缺乏社交常識,根本就不懂如何正確和人交流。
所以小茂他很可能是想要表達什麼複雜的情感,又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麼表達出來,才會用擁抱這種直白又熱烈的方式來宣泄吧。
果然還是個小孩子啊!哪怕小茂平時再怎麼裝出一副成熟大孩子的樣子,可卸下防備後,還是會渴望來自親近之人的擁抱呢。
諸伏景光微笑起來。有著上挑弧度的貓眼開心地彎了彎,嘴角的笑容帶著一絲不宜察覺的滿足。
小茂果然是把自己當成非常親近的人呢。想要抱抱什麼的,果然也很可愛啊。
反正小茂不可能是想要做壞事的。自己的朋友們一個比一個單純,根本就什麼都不懂嘛,所以自己完全不用多想。
想明白了原因,諸伏景光自然也就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了。
他學著以前媽媽曾經對自己做過的那樣,動作輕柔地拍了拍秋山茂的背。
然後像是安撫受到驚嚇的小孩子那樣,手掌沿著秋山茂背部的輪廓來回撫摸著,一遍又一遍,試圖用這樣的反複摩挲來緩解秋山茂的不安情緒。
秋山茂無意識地眯起眼。
hiro為什麼要用手指撫摸我的脊椎骨?
就像是在探查我的弱點和破綻,但是手法明顯不對。
而且隨著hiro的動作,我的情緒竟然也跟著一點點平靜下來了!
很神奇。
很安心的感覺。
果然,我是喜歡被hiro這樣對待的。
感受著背部有一雙溫暖的手掌來回遊走,從肌肉的紋理到脊椎骨的縫隙,從肺部到脾臟、肝臟,再回到心臟。
秋山茂感覺到自己身體的每一處致命弱點,都被好友輕而易舉地收攏於手掌之間。
足以危及生命的弱點被鉗製,這本該觸動自己的防禦本能,然而秋山茂此時卻渾身綿軟地窩在好友溫暖的懷抱裡,完全生不起一絲一毫的反抗意識。
就仿佛已經將自己的全部信任連同生命都一並交到了這個人的手裡,任由他或把玩或掌控,或保護或摧毀,隻有他能夠決定。
這樣的感覺簡直令人著迷!
秋山茂從沒有哪一時刻,覺得自己與諸伏景光之間的距離是如此接近。
此時的他們雖然在擁抱,卻也已經遠遠超出擁抱本身的意義,而是承載著更深層次的信任,超脫了生命的界限,跨越了世界的阻隔,將他們的命運緊緊纏繞在一起。
這種強烈的羈絆感令秋山茂無比安心。
有了精神能量的補充,混亂的大腦也終於輕鬆下來。
感受著身後來自好友給予的強烈的安全感,秋山茂漸漸理智回籠,終於想起自己之前都乾了些什麼,也終於意識到,自己現在還正趴在好友的懷裡,身體緊貼,臉埋在好友胸口微微蹭著……
這個姿勢,簡直像是在撒嬌!
秋山茂心中一驚,慌忙鬆開了手臂。
動作間,還能感受到背後那溫暖的手掌正在抬離身體,從身側劃過一條弧線,遠離自己而去……
秋山茂忍不住側頭看了一眼,留戀之色一閃而過。但緊接著又立刻回過神,心中快速思考著要怎麼解釋。
自己剛才可是腦子一熱就直接抱上去了啊!hiro該不會覺得我是故意的吧?
秋山茂小心地看了一眼諸伏景光的表情。見他果然在困擾地皺起眉,於是秋山茂立刻不安地垂下眼,抿了抿唇,故作冷靜地問道:
“不經過你的同意就擅自擁抱你,這種情況,我是不是應該先道歉?還有,你該不會因為這件事就不想和我繼續做朋友了吧?”
說完,還不等諸伏景光給出反應,他又立刻加重語氣強調道:
“先說好,我絕對不接受這個!無論你是要我做出補償,還是想要直接懲罰我,怎樣都好,但是絕對不可以不和我做朋友!”
秋山茂神色冷凝,語氣肅然,再加上周圍忽然間變得滯澀危險起來的氣場,讓他看起來更像是在威脅。
諸伏景光原本還在想著,是不是自己剛才批評他的時候用詞太嚴厲了,才會讓好友突然覺得不安,以至於反應這麼激烈。
可現在看到秋山茂居然擺出這樣一副如臨大敵的可怕模樣,卻一下子就心軟了。
小茂他啊,到底是有多麼缺乏安全感,才會僅僅因為被責怪在廚房搗亂這種小事,就害怕成這個樣子啊。
明明是隻需要隨便道個歉就可以忽略過去的事情,他竟然還在向自己討要懲罰!
難道他以前經常被人懲罰,才會把這當成是什麼稀鬆平常的事情嗎?
諸伏景光心裡一酸,立刻朝著秋山茂安撫地笑了笑。
因為現在還不能說話,沒辦法在第一時間消除好友此時內心的恐懼,於是他乾脆使用了最直白、也是最能讓秋山茂快速理解的表達方式——
諸伏景光踏前一步,像秋山茂之前做的那樣,伸出手臂直接擁抱了他。
再次感受到這個懷抱溫暖的觸感,秋山茂直接愣住了。
他的思維隨著諸伏景光的動作而凝滯了片刻,第一個想法竟然是在想:
hiro他該不會也和我一樣,是在用這種方式進食某種精神能量吧?
反應了兩三秒之後,他才又想起來,hiro的精神力隻是普通人的範疇,根本就不需要用進食的方式補充能量。
那hiro為什麼要擁抱我?
難道說,hiro其實也想要安撫我嗎?
秋山茂茫然地垂下頭,把下巴抵在諸伏景光的肩膀上,手臂卻不自覺地環抱住他的腰。
好溫暖。
這種安心的感覺啊!
hiro的確是在安撫我吧。
果然啊,朋友,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好最珍貴的存在了。
所以我才說,我是絕對、絕對不會放手的!
感受到秋山茂緊繃的情緒已經逐漸放鬆了下來,諸伏景光也終於鬆了一口氣。
總算是安撫下來了,還真是不容易。好在小茂一直都很乖,而且也很好哄。
一直這麼抱著也不是個事兒,諸伏景光開始思考要怎麼說服秋山茂主動放開自己。
然而就在這時——
“hiro,你好慢啊,快來看看這棵芹菜,長得又大又長,要怎麼切啊……呃,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降穀零茫然地看著正擁抱在一起的兩位好友,表情逐漸變得震驚。
諸伏景光嚇得立刻鬆開手,同時猛的後退一步,驚恐地看向降穀零。
他張了張嘴,又徒勞地閉上,漂亮的貓眼已經失去了高光。
糟了!
這下要我怎麼解釋?
zero!
你怎麼回事啊zero!
為什麼每次都能讓你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