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夥背著手,想到白澤告訴她的話,小臉上神色肅穆。
百年前,人界受天地動蕩的波及,險些崩塌,康陽上神找來軒轅劍,耗儘大半神力,讓軒轅劍撐起人界,而康陽,也因此實力大損,在動蕩中隕落。
她若是現在就取走軒轅劍,她和劍都會高興,可人界將毀,康陽的犧牲也將付諸東流。
沒看到現在地麵都開始震蕩了嗎?
“東海翻湧,海嘯將要生成。”白澤在空間裡提醒著,“星星,快讓它回去。”
“你再等等。”紀星不舍地抱住軒轅劍,“等我找到合適的東西替代你的位置,再來接你。”
如果她那些散落的寶貝,都是發揮了這樣的作用,她再不舍,也隻能忍痛割愛。
軒轅劍躺平,周身金光散去,化成一把平平無奇的鐵劍。
紀星一咬牙,掏出一袋熱乎的糖炒栗子:“乖乖回去,這包栗子就是你的,我還會讓他們以後每天給你送一包。”
軒轅劍挑起栗子包,圍著皇帝轉了三圈,確定他們都看清楚了這是自己要的供品後,才不情不願地一蹦三回頭,最終蹦回了皇宮正中高塔之內。
紀星耷拉著腦袋:“窩的大黃好難過,好可憐,眼淚汪汪的,大概離開我之後就沒吃過炒栗子了。”
白澤:“……”可拉倒吧!它那是差點流出來的口水!如果不是要控製著高興情緒,它能一蹦三尺高。
被人界皇室當祖宗供養著,不用風餐露宿,不用打打殺殺,還沒有這個饞嘴的主人跟它搶糖炒栗子,它不知道有多高興呢!
天邊剛集聚起來的雷雲,隨著軒轅劍的歸去,保持原樣頓了片刻,轉著京城轉幾圈,散開去。
似乎也是很高興的樣子。
動蕩的地麵恢複平穩,白澤因為東海恢複平靜而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皇帝和天狼王都鬆了一口氣,相視一眼,立時都懂了對方的意思。
皇室之中代代相傳的秘密,虞朝的鎮國之寶軒轅劍,其實,是整個人界的鎮界之寶,不能有失!
“皇帝陛下。”確定四周再沒有隱藏的危險,元真子壓下胸膛中翻湧的血腥氣,看向皇帝,“現在,你們可相信老夫說的話了?”
他們早在第紀星醒來的那個晚上就可以逃離,隻是,他們做不到對巫族人被捕殺的境遇視若無睹,想要見一見人間的皇帝,尋找解決問題的法子。
事已至此,皇帝已然明白什麼捉拿巫族修補天梯……都是幫助大祭司用邪術修煉的騙局,然,他沒有馬上答複元真子:“此事事關重大,朕需明日早朝與百官商議。還請仙長今日先在宮中歇息。”
這語氣態度,與他剛進宮時已經截然不同。
元真子沒有在人間生活過,不知道皇帝頒布召令流程,不過想想自己在修真界掌管宗門時遇事要與各位峰主長老商議,便覺了然。
正好,他身上傷重,需要調養。
包炙身上的禁聲術還未解開,一直不能說話,讓他悶悶不樂。
紀星塞一把靈石給元真子,又塞一把靈果給包炙讓他守著元真子療傷,自己又爬了出去。
爬到無人之地,趁著夜色把白澤放出來,往它背上爬。
白澤傲嬌地哼了哼鼻,往旁邊挪了兩步,拒絕了她。
小奶娃子一臉懵,叉腰偏頭,不解地問他:“咋啦?”
白澤睨她:“你到底和誰天下第一好?”
小家夥一愣,訕笑著撓頭:“自然是和你啦。”
反正,她也不是第一回翻車了。
活了一千年,她和很多開了靈智的寶貝都說過“天下第一好”,它們都已經習慣了才是。
“你還不了解我嗎?”她渣女式地給白澤順毛。
白澤哼哼。
它當然了解紀星,所以,知道她這話有多海,有多渣,那些寶貝們都被她這麼騙過。
但想想,她現在身邊隻剩下自己這麼個能用的,又心裡舒坦了。
她海點渣點又怎麼樣呢?反正已經落到可憐兮兮遭雷劈的下場?
紀星不知它所想,不過看它俯下身讓自己騎上去了,抱住它脖子咯咯笑了:“你和我是天下第一好!”
嗯,對,這次,她換了種說法,以後,她的寶貝們就不能再爭風吃醋啦!
嗯……她真是個聰明的寶寶!
白澤駝著她走到一戶人家門口,縱身跳進去,行到窗邊。
透過窗戶,紀星看到一個核著婦人發髻的女子在燈下撥弄著算盤,撥出一個答案,就在賬本上記下一筆。
她記得這個女子。
昨日問路的時候,就是她給了自己一袋炒栗子。
“窩很喜歡這個姐姐,她的夫君是個秀才。”紀星指了指另間同樣亮著燈的房間,“還在苦讀,我看她的麵相,為人正派良善,勤勞自律,日後不缺衣食錢財,你們誰願意做他們的孩子?”
既然地府不能正常運作,她便像上輩子一樣,親自送這幾個枉死的小家夥進入下一世。
一個光團跳出來,發出細而輕的喵叫聲。
它願意做他們的孩子。
紀星一揮手,小光團飛入女子的腹中。
女子似有所感,輕撫小腹,露出淺淡幸福的微笑。
紀星和白澤沒有停留,馬上又開始尋找下一家。
要找孕胎沒有開靈的合適婦人,實屬不易。
他們找遍了京城,也就找到了十家。
有一家夫婦正一起把被劍氣波及了身亡的一對兔子埋進了樹下,這對兔子的魂魄在一旁看著,相視一眼,一齊鑽進了婦人肚中。
還有一家,婦人正叉腰指著丈夫和婆母大罵,懦弱的丈夫把母親背到柴房裡,理直氣壯地道:“娘,你就為了我們老李家的香火,委屈委屈。秀娘不喜歡你住屋裡,你就先在這裡將就將就。等她氣消了,我再給請大夫。”
“請大夫?誰有錢給她請大夫?”屋裡的婦人罵得更臟了,“她個老不死的,天天吃飯喝藥請大夫,花錢如流水,掙不了一文錢,真要為你好,她就該立刻死了去!”
兩行老淚,從老婦人眼中滑向布滿整臉的褶皺:“我攢的銀錢,都被你們拿走了的……”
帶著委屈,她呼吸停住,魂魄離體,愣愣地看著自己死狀。
紀星抱著的魂魄都往她懷裡鑽,不願意去屋裡婦人的腹中。
她這裡的動靜,被老婦人的魂魄注意到,以為她是要投生的魂魄,勸道:“小娃兒,聽老婦一言,這家,來不得。”
紀星點頭,一飲一啄,便問道:“你想要找個什麼樣的人家投胎?窩可以幫你。”
老婦人魂魄一愣,苦笑著搖頭:“老婦要留在這裡,等我大兒回來。老婦曾經偏心小兒,讓大兒受了不少委屈,甚至把大兒趕出家去。如今落到這個下場……老婦想等他回來,親口和他說聲對不起……”
紀星默然看了她片刻,和白澤離開。
老婦人等不到她的大兒了。
因為,紀星動用能力,看到了許多。
老婦人大兒被趕出家不久,被她小兒夫婦攔住,搶走了財物,還被害了性命,早已重新選了戶人家投生。
不過,紀星不想乾涉他人因果,沒有要告訴她的意思。
她落到現在的下場咎由自取,留在那裡,總有一日會發現真相,那對夫婦的也不會有好下場。
隻是,一直到天快亮,她懷中的第九個光團子還沒有找到合適的去處。
白澤駝著她往皇宮去。
她揉了揉最後的小光團:“彆怕,實在沒有合適的地方去,就留窩身邊,窩把你養成鬼王!”
小光團聽得瑟瑟發抖。
建議很好,下次還是彆建議了,他想當人……
曾經的父母就很好,隻是他的母親在生他時傷了身子,再不能有孕。
他回不去。
白澤經過一個宮殿時,停下腳步。
他們出去時,這個宮殿便聽到外頭的動靜,掌起了燈,宮殿熄了燈,但有一間小屋裡還亮著燈,輕輕的木魚聲傳出。
白澤駝著紀星跳進去。
紀星看到了這個容顏清麗的女子,看到了她身上纏著的鳳影,以及,繞著鳳影的點點黑氣。
“她受天地眷顧,未來極有可能母儀天下,但她氣運有損,身邊或有小人牽累。”紀星如實告知小光團。
小光團浮起來,圍著女子轉了幾圈。
女子專心敲著木魚誦著經文,虔誠的樣子,仿佛身周有光。
她麵前沒有經文,可見她已經將經文熟記在心,並不是裝模作樣。
終於,小光團回到紀星麵前:“她能有孩子嗎?”
紀星又盯著女子看了片刻:“會有一子一女。”
“那我就在留在這裡了。”小光團堅定地道。
“為什麼?”紀星詫異,“你不想當鬼王了嗎?”
白澤:“……”
小光團抖了抖:“我喜歡聽她念經。”
紀星有些遺憾。
自己好不容易決定了要養個鬼王去拯救幽冥界,竟然被拒絕了。
她捂著小心口:“窩感覺窩的心受了傷……”
白澤立時帶她離開,免得她繼續往下說出更離譜的話來。
不管怎麼說,九個枉死的幼崽都有了合適的去處,文武百官聞聲上朝,她也該回去了。
而這時,皇宮上方,聚集起了雷雲。
茫然的雷雲“看看”紀星的方向,“看看”元真子的方向……選擇困難症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