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差們覺得虞沐北瘋了。
虞沐北也覺得自己瘋了。
竟然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堅信這個一歲的奶娃娃就是他要找的星星。
或許，是因為這個孩子和小星星一樣，眼神清澈，被人抓了也是一派鎮定自若的模樣，咯咯直笑，像是在遊玩。
可即便這個孩子不是星星，他也不能放任這個孩子被關在籠子裡。
讓他想起了自己被拐子抓起來當貨物的日子。
小乞兒也覺得自己瘋了。
他一個隻敢和狗搶食的乞兒，竟然也值得被祭天。
“那個，不是……我和他們不是一起的。我不是巫族的，不會修天梯，不用祭天。”他連忙解釋，試圖與這一老一幼撇清關係。
兩個官差盯他：你剛才可不是這麼說的？
虞沐北麵無表情地看向如臨大敵的元真子，麵有不虞：“你是星星的什麼人？”
元真子哼哼：“你又是星星的什麼人？”
竟是四目相對，電光火石。
若不是兩人年齡相差太大，被爭奪的是個才一歲的奶娃娃，不知道要被人傳出一段怎樣的風流韻事。
星星看看兩人，扭著身子拍元真子，指向虞沐北來時坐的馬車：“坐車車！躲雨雨！！！湊！”
有馬車坐，她就不想坐這個漏風的籠子。
一會兒，就要下雨了哩。
“你是拐子？”虞沐北神色更冷。
“我是她師父！”未來的，那也是師父。
元真子抱著紀星從籠子裡鑽出來，不客氣地瞪他：“你們可真棒，自己沒能耐，就怪巫族人。自己不分青紅皂白抓人，還賴旁人是拐子。”
元真子正經起來，就算穿著一身擠乞丐裝，那也是一本正經仙風道骨的。
虞沐北防備地打量他，見這個人通身氣度不凡，不似刀疤臉和耗子臉那樣滿身算計，沒攔著他走進馬車。
“那是世子的馬車……”官差暗自嘀咕著，看虞沐北什麼也沒說，還和他們一起上了馬車，到底沒敢再說什麼。
“哎呀！等等我……”小乞兒滑出籠子，就被兩個官差攔住，他趕緊解釋，“我和他們是一起的！”
官差冷笑：“你剛才還說和他們不是一起的。不是巫族的。”
“我是！”小乞兒脫口而出，說完就知道壞了。
但為時已晚。
兩個官差將他綁了丟給兵士，哼笑著：“我們就知道你是。咱們幾個也就送你們到這裡了，接下來，有鄭將軍押送你們進京。他們可沒咱們這麼好說話。”
小乞兒四顧，可不是？
那些官差折返，現場都是對穿著甲胄的人。
綁他的繩子另一頭被綁到樹上，不妨礙他給自己一小嘴巴子：叫你多嘴，叫你多嘴！這下可好，人家坐馬車都沒你的份兒！
虞沐北進馬車的時候，發現一老一幼已經換了一模一樣的藍色鶴紋衣，襴邊處也繡著展翅樂飛的鶴與祥雲，像極了祖孫。
他目光微閃：“你與星星都是巫族？”
如果是巫族，那麼星星由三歲變到一歲的樣子，也不是沒有可能了。
巫族人，萬事皆有可能。
元真子眼觀鼻鼻觀心。
他路上撿的娃娃，哪裡知道是不是巫族？
沒關係，不妨礙他裝深沉。
虞沐北已經在心裡有了判斷，抱起歪在老人身邊啃腳丫子的奶娃娃：“星星，你幾歲了？”
紀星咯咯笑：小哥哥這是在找我呀！星星喜歡！
年紀還小，手指活動沒有三歲的時候方便，才豎起一根手指，另外幾根也跟著張開。
“一歲嗎？”虞沐北問，語氣裡有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失落。
那就可能，不是他要找的那個星星了。
元真子心說：這娃娃剛出生！
“三歲！”紀星努力咬字清楚，扁嘴……
剛清醒的時候，說話不靈活，變成一歲的樣子，更不靈活了。
元真子慢悠悠地捋著白胡子，心裡震驚，麵上不顯：三歲……怎麼會是三歲？
虞沐北喜出望外：“星星！真的是你！那些被拐子抓走的孩子，我都已經安排人通知他們的家人來認領，唯獨你，我遍尋不到！沒想到在這裡遇到了！”
紀星聽得高興，海豹式鼓掌：“棒棒！抓壞人！”
正說著，外頭突然下起雨來，隱隱有雷聲。
紀星扭身就往元真子懷裡鑽。
“下雨了？”虞沐北詫異著，“星星，你早知道要下雨，所以要坐馬車，對不對？就像你知道那道雷會劈下來一樣，故意讓拐子們被雷劈，對不對？”
元真子抱住紀星，心下更加震驚了：這是什麼寶貝疙瘩？這麼小，就能未卜先知了？
虞沐北的臉色肉眼可見的難看起來：“所以，你真的是巫族人，是預言裡會出現的那個巫族先知？”
咦？
一老一幼以同樣詫異的目光看向虞沐北。
巫族先知？
但虞沐北已經踉蹌著跑出了馬車，似乎，遇到了天大的危機，連後來送奶壺和吃食進來，都是讓一個軍士送的。
元真子對凡人的食物不感興趣，隨意吃了兩口就放下，看向正在抱著奶壺咚咚咚喝的奶娃娃。
“巫族先知，聽著，比巫族人更危險？”他像個狼外婆一樣哄著小娃娃，“怎麼樣，要不要拜我為師？”
紀星瞥他一眼，繼續喝奶。
元真子努力開屏：“你還沒引氣入體吧。拜我為師，我就教你引氣入體。”
紀星，咚咚咚喝奶。
引氣入體？
聽著就不怎麼高級的樣子。
她不學也會用天地靈氣啊。
她識海裡趴著曬太陽的白澤睜開眼，向她解釋：“現在的修士有一套完整的修煉體係，從凡人到修士的第一步就是引氣入體，煉氣期之後還有築基期、金丹期、元嬰期，化神期……不過，那都是修真界才論的，修真界的靈氣，比人間濃鬱。比人界適合你恢複。而且，你的寶貝們，有很大一部分是被修士取走的。”
“哦。”紀星用神識回應白澤，並不心動。
修真界好玩，她長大點去玩就行了。
她去了，就能找回自己的東西，還能乾點讓自己高興的事。
要是有個師父，隨時能管自己，能壓榨自己，還能殺自己……
白澤能感應到她的情緒變化，遲疑著開口：“我看他很護犢子，不像那個人。現在也不是以前，要是他敢欺負你，我都能撕了他。”
紀星樂得咯咯直笑：我不怕他欺負我。欺負我的，墳頭都被夷平成大草原了！
她空間裡許多靈植，可都是靠他們貢獻出來的肥料啊。
見她很高興的樣子，元真子自覺有戲，繼續拋誘餌：“我是修真界混元宗的掌門，宗內上千名弟子，如果你做我的親傳弟子，就是宗門的下一任掌門，可以在整個修真界界橫著走！”
紀星咚咚咚喝奶，暗自腹誹：橫著走的都長得醜。
“噗……”白澤破功，哈哈大笑。
元真子不知她想著什麼，還在絞儘腦汁想著能吸引她的好處：“隻要你拜我為師，我馬上就能帶你離開，不許任何人欺負你，做你永遠的後盾，給你找最好的資源寶貝，儘我能力滿足你的一切要求，任何時候都不會放棄你，隻要我不死，你就不會死。而且，自你之後，不會再收任何一個弟子。如果你不放心……”
不知為什麼，明明眼前的小孩看起來隻有一歲，他卻相信，他說的所有的話，她都能聽得懂。
他豎起兩根手指：“我可以立下天道誓。”
抱著奶壺壺咚咚咚又喝了幾口奶，小奶娃娃終於正眼看向頭發白胡子白，連眉毛都白得滄桑老人家。
天道誓啊……
那可不是隨便能發的。
像是把承諾書交給了天道，一旦違背，輕則道心儘毀，重則魂飛魄散，就此消散。
“什麼條件都能答應？”一歲的幼崽身體，說話能力都被壓製得不能利索，紀星索性識海傳音。
稚嫩嬌憨的聲音在腦中響起時，元真子震驚了。
他沒看到紀星用符，不是傳音符傳來的聲音，而是識海傳音……那可是元嬰期才能做到的。
這小娃娃，分明還沒開始煉氣，就擁有元嬰期的能耐，果然天生地養的人獨受天道偏愛嗎？
給她換衣服時也不見她身上有什麼儲物空間，而她拿出的果子，都新鮮得仿佛剛從樹上摘下來。
壓下心中的震驚，他正色道：“我能做到的，一定做，做不到的，努力去做。”
這麼個大寶貝，重振宗門或許還有希望？
紀星咯咯笑著，識海傳音：“你就不怕，我是什麼天生壞種，害得你一無所有？”
元真子也笑了，篤定道：“星星是個好孩子。”
小奶娃娃眼睛一亮，叉腰站起來，拍著胸保證道：“星星，好孩子！”
眼睛一轉，她咚咚咚喝幾口奶，仰著頭，奶聲奶氣地提要求：“天道，躲！”
她看出來了，天道在發現她的時候會朝她劈雷。
過分了！
她要躲起來，不讓天道把她劈回娘胎重造。
這一回，元真子不明白了。
天道對她明顯是有偏愛的，她為何要躲著天道？
就像誰家淘氣的孩子跑出來了，怕被家裡的家長發現？
他不知道自己隨意的推測猜中了一半，他隻知道，眼下，不管什麼答應就是，先把人和自己綁死，以後才不會有人和他搶。
“沒辦法的話，就沒有資格當我的師父哦！”看他的樣子，紀星又坐了下來，丟開奶壺啃腳丫子。
紀星：……丟死人了，但素！沒法子，小孩子的天性……
“可以。”打定主意後，元真子取下頭上簪頭發的簪子。
簪子化筆，在他手中發出淡淡金光。
須臾間，隨著他的動作，一道發著金光的陣法出現在馬車中。
“把手放進陣中，隻要我還活著，隻要我比你強一日，你身上氣息就能被我蓋住，誰也找不到你。”一麵將自己的手放進陣法中，元真子一麵將重新變回簪子模樣的筆插進發中。
“好！”揚起的小腦袋滿是歡喜，紀星起身，把手伸向陣法。
但一歲的小奶娃娃，站不穩，忽就摔下去，手沒碰著陣法，倒是小腳丫子落入陣法中。
頓時，金光從馬車中射向四周。
元真子的修為，從元嬰中期掉到了元嬰初期，然後，丹田處的小元嬰化成了一顆圓溜溜的金丹……
最後，他停到金丹後期。
麵上更顯老態。
元真子一臉懵圈。
紀星臉黑了。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