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嘉陽接過筆，單手撐著臉，歪頭看著前麵的女生，她的頭發很黑很亮，長度在肩膀往上一點，白熾燈照在頭發上，好像頭發會發光。

南中整個學校都是這個發型，不知是哪個領導提出的建議，連鞋子都穿同一品牌的同一款鞋子。

不過，他覺得林雨的頭發在眾多蘑菇頭中都不一樣。

過了半節晚自習，劉玉桂一直沒有出現，教室又出現了交談聲。

林雨的專注力很強，當她沉迷在一件事時，自動屏蔽外界的任何聲音。

直到劉玉桂出現在後門，班裡的聲音從後往前減小直到消失，林雨才從書裡的世界脫離。

“你們能不能自覺一點，都初二的人了，還跟小學生一樣嘰嘰喳喳。”劉玉桂踱著步走進教室，“等會再看見有人說話，就過來跟我聊，我試卷不改了，專門和你，麵對麵，聊一個晚自習。”

她著重強調“麵對麵”，這下班裡人都徹底安靜，有的人低著頭不敢看她。

李婧妍在教室聲音減小的時候就察覺不對勁，她迅速將壓在練習冊下的雜誌蓋住。

劉玉桂走到她和林雨之間的過道，李婧妍又恢複了好學生的樣子，抬頭注視著劉玉桂。等劉玉桂走到前麵，林雨看著她認真的表情，和她相視一笑。

林雨也不知道為什麼，隻要和好朋友在正經場合一對視，兩人都會不約而同地笑起來。

劉玉桂走後，班級隻剩下竊竊私語，李婧妍寫了張小紙條遞給她。

李婧妍：嚇死我了，她總是神出鬼沒的，還好我反應快。

林雨：你在乾什麼？

林雨將紙條遞給她。

李婧妍：看小說，我夾在練習冊裡帶進來的，你要不要看。

林雨：講什麼的。

李婧妍：言情小說，這本裡麵全是虐的，但是真的很好看！！！

看到李婧妍信誓旦旦的表情和堅定的筆跡。

林雨：你看完借我看看。

李婧妍比了個ok的手勢，將小紙條撕的稀碎再用紙巾包起來放到桌子左角上。

林雨對小紙條上的言情小說很感興趣，她隻看過《木偶奇遇記》《童年》之類的必讀書目，還有她弟撒潑打滾要買的《查理九世》。

在學習上，何進芬從來都很大方，要買什麼就買什麼。其他的林雨也不敢說要買，但是林彥銘想要的東西隻要撒個嬌就能得到。

最後一節晚自習，李婧妍將一本練習冊遞過來，林雨接過，在桌肚裡瞟了眼封麵，封麵主要顏色是紫色，上邊寫了一些書名以及作者，右下角還有一個帥氣的畫像。

她小心翼翼地把雜誌夾在自己的練習冊裡，才把練習冊還給李婧妍。

李婧妍朝她眨眨眼，意思是她會提醒。

林雨在桌子右上角放滿書，又在雜誌兩邊放上兩本練習冊擋住，隻漏出雜誌上的字。

沒想到第一篇就是個絕世大虐文，林雨不知道為什麼短短的兩頁文字，男女主角會出現這麼多誤會。

她湧起了一股莫名的情緒。

她的眼淚就要掉出來了。

林雨是個“淚失禁”體質，不知道是天生的還是後天的……

自己遇到一點傷心的事，她倒不會哭，但要是有人罵她或者看到彆人的苦難，她就忍不住想哭。

她的眼眶盈滿了淚水。

突然劉玉桂從後門一個箭步走到講台上。

“你們一個暑假就放飛了是不是？這兩張試卷做的這麼差！”

她把那一遝卷子用力拍在講桌上，一雙銳利的眼睛掃視整個教室。

林雨低頭看著練習冊上的字，她留著厚厚的劉海，臉頰兩側還有頭發垂落，低頭時，還真看不見她的臉。

數學課代表上前接過劉玉桂手裡的試卷，分成了幾份，叫附近的同學一起分發。

劉玉桂還在講台上冷眼看著台下神色各不相同的學生。

“尤其是你陳明軒，天天看你說話，你有哪天自覺一點嗎，你等會看看你試卷錯了多少！”

陳明軒被突然點名，挑了挑眉，帶著一種光榮的笑容，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劉玉桂將淩厲的目光投向後排笑出聲的人。

“還有你也是，笑什麼笑？”

試卷發下來，林雨兩張都是全對。

開學雖然學的是新內容，但是知識點也很淺顯。

後半節晚自習自然被劉玉桂用來講解試卷。

林雨一邊聽一邊記下步驟，她還保持著小學留下的習慣——即使全對也要將老師講解的步驟用紅筆記在旁邊。

她很喜歡小學數學老師，那位老師可以說為她打下了堅實的基礎，為她開啟了有趣數學新世界。

最後就是拖堂了二十分鐘，劉玉桂走後，蘇嘉陽又戳戳她。

林雨沒有聽到掉東西的聲音，下意識的在地上巡視一圈，沒有任何物品，她回頭冷眼看著蘇嘉陽。

蘇嘉陽被她這一瞪，嚇了一跳，腦子一片空白：“怎……怎麼了？”

林雨沒好氣地說：“不是你戳我嗎？”

蘇嘉陽摸了摸頭，語氣聽起來欠欠的：“剛剛看到你在吸鼻子，就是想問問你是怎麼了。”

最後一節晚自習打鈴後，蘇嘉陽就看到她肩頭抖動，還有吸鼻子的聲音，還以為她哭了。現在看見她微紅的眼尾和鼻頭，他可以確定他哭過。

林雨終於鼓起勇氣控訴：“你以後少戳我，我就很開心了。”

蘇嘉陽看著她，也自知理虧，可憐巴巴地說：“我錯了，你就原諒我吧。”

他實在不知道怎麼才能讓他轉頭看看他。

你知道個屁，林雨在心裡默默給他記上一筆。

…

周韞雯已經收拾好東西，走到過道等他們倆：“快收拾東西走吧，劉老師真敬業啊。”

其他班的人早回了宿舍，一路上也隻剩下她們班的人。

夜晚的校園隻有大路兩邊開了燈，周圍一片漆黑。

等前邊的蘇嘉陽和陳明軒稍微走遠，李婧妍笑著湊到林雨身旁：“你剛剛和蘇嘉陽說啥呢？”

林雨把這兩周的事都告訴了她們，又控訴道：“他的筆怎麼老是掉啊，每天都戳我給他撿，煩死了。你們說他是不是為了乾擾我學習。”

林雨和蘇嘉陽從小學一年級起就一直霸占年級前一二名，不是蘇嘉陽第一名，就是林雨第一。

周韞雯的位置離他們比較遠，她說：“現在男生都這樣，賤嗖嗖的，我同桌也老是超過他自己畫的‘三八線’。”

周韞雯的同桌是班上一個性格奇特的男生，愛好是和彆人爭論，以及維護自己的“正確答案”。可憐的周韞雯剛坐下，宗耀就宣布兩人不能超過“三八線”。

李婧妍：“陳明軒也是，話是真多，他前後都能聊上。不過蘇嘉陽看起來怪高冷的，還會做出這樣的事！”

一班實行的是男女混坐，林雨的同桌和她一樣是個話不多的。

她很慶幸，同桌不是典型的青春期男生。

周韞雯：“我感覺蘇嘉陽平時好像不怎麼講話，和陳明軒怎麼玩起來的？”

林雨想了想，說：“應該是住得近，小學他們就一起回家。”

陳明軒、蘇嘉陽和林雨小學在一個班，周韞雯、李婧妍和林雨是初中才認識的。

三人相熟也是因為坐得近和睡得近。

同李婧妍道彆，林雨和周韞雯進了宿舍。

宿舍的另外兩人正吵得有來有回。

她們從初一開始迷上了兩個不同的明星團體，為此經常發生爭論。

林雨已經習慣了。

在班上，還有人因為粉一個團內不同的人而爭辯誰才是“門麵”。

“林雨、周韞雯，你們說誰好看。”

林雨和周韞雯相視一笑，說出了熟悉的答案：“都好看。”

林雨為了不顯得敷衍，說：“玉婷，你手裡那張他們的動作很好看，靜敏你的那張配色很好看。”

這時候千萬不能說顏值和服裝，不然又是一場辯論大賽。

宿舍安靜下來，大家都趁著空當把該做的事情完成。南中每天晚上九點半定時熄燈，隻有廁所和浴室不關。

宿舍教官會一層層巡視，被抓到還沒睡覺就慘了。

林雨拿出李婧妍的雜誌在桌上攤平，繼續閱讀，還沒熄燈就不會有人突擊檢查。

書上的字變成了一個動態的場景，她好像沉浸到了另一個世界，大腦根據小說自動構造電影似的畫麵。

沉浸其中的後果就是——

她又哭了。

為什麼第二篇男女主也沒在一起？

她想不明白。

周韞雯床位在她右邊，發現她的異樣，走到她桌前。

抽了幾張紙給她擦眼淚：“你咋了？”

林雨指著小說結尾，眉毛快皺成了八字：“為什麼這個結尾這麼慘！”

周韞雯去看她手指的位置，上頭寫著——

再次見到他是在他結婚那天，我舉起酒杯和他打招呼。我在心裡對他進行了最後的告白，祝他新婚快樂。

周韞雯無語了，這小說怎麼這麼奇怪。

林雨哭得梨花帶雨，睫毛上站著淚水，眼睛通紅，連鼻尖也是紅的。

周韞雯憐愛了。

“這是小說，都是假的。”她又翻開封麵，果然是那個係列，“這個係列都是這種特彆虐的，下個星期我給你帶我買的，保證都是完美結局。”

她又捧起她的臉，認真的問：“你什麼時候開始看小說了，你之前好像沒看過呀。”

歐玉婷和梁靜敏也轉過身來看林雨。

歐玉婷伸長脖子去看林雨桌上的小說：“什麼係列，是紫色的那個嗎？我好像看過，全是虐的，我就再也不買了。”

梁靜敏坐在對麵，看得更清楚：“還真是紫色，我記得我在書店翻過。”

林雨望著周韞雯的眼睛：“就今天晚上突然想看了。”

初一的他們沒這麼大膽，初二的李婧妍已經是半生不熟的油條，敢將小說帶進來。

所以她在教室看時，勾起了林雨的興趣。

“那篇小說講的什麼？”

林雨抱著周韞雯的腰，頭靠在她的肚子上，看著小說封麵。

封麵上的男生畫的很好看，烏黑的頭發，係著紅色圍巾，穿著白色的毛衣，黑色長褲，手插在褲子口袋裡。

幾片枯葉飄落，帶著幾分寂寥。

“男女主是青梅竹馬，從小到大女生都喜歡男主，男主也注意過她。但是男主很自卑，覺得配不上女主，高中之前都不怎麼理她。上了大學女主主動追他，然後他們在一起了。最後，男主竟然被女主他爸給的五百萬打動了，和女主分手了，和彆人結婚了！”

林雨的聲音還帶著鼻音，那種剛哭過的感覺讓周韞雯又升起了憐愛之心。可惜她講的內容實在是……

周韞雯：“……”

歐玉婷：“不是吧，這是什麼男主啊，我看的小說都是女主拒絕要五百萬，選擇和男主在一起啊。”

梁靜敏也說道：“就是啊，這男主……真是一言難儘。”

周韞雯摸著林雨順滑的短發，說：“李婧妍看的都是什麼破劇情，彆看了魚魚，下周我給你看好的。”

林雨沒有看過什麼小說，還是看點正常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