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噠噠噠——”空曠的排球館裡花山院千花穩步急行。
十二月的冷風吹起她柔順的長發,小小的個子上深紫色的瞳孔暗藏鋒芒。
現在她手裡有幾份選擇。
縱橫重工軍工產業,國防科研巨擘赤司家的獨子,讀高三的赤司征十郎。
把持海運航線,代持大量國內地產跡部家獨子,高一同級的跡部景吾。
外貿起家商業新貴,做進出口能源生意禦影家獨子,高二在讀的禦影玲王。
自己表姐的堂兄,準確說是姨母嫁入的政客世家藤原氏家主次孫,讀高一的藤原愁。
當然還有一些稍遜的選擇,會更輕鬆一些。
比如,國內美妝行業,頂級奢飾品牌產業常陸院家雙胞胎長子,即將大四的常陸院光。
或者,壟斷某癌症靶向藥,老牌藥品研發製造世家碓冰家次子,才讀初二的碓冰拓海。
他們要麼需要出身頂級豪門的花瓶妻子來裝點門麵,要麼需要花山院家傳媒領域的加持來擴大家族影響力。
但是那是家族尚未破產的,花山院千花能有的選擇餘地,現在的她如果想保住自己一直以來的地位,就不得不冒險,找能把自己帶出這場破產漩渦的存在了。
除了當過三年網球部經理,和幼時常同母親去赤司家拜訪,因此與跡部桑和赤司君比較熟之外,其他人不過點頭之交。
花山院千花想:現在沒有時間可以浪費了,我必須快點與他們建立聯係,篩選出最適合的一位。
適合什麼?
適合聯姻。
是的,儘管花山院千花隻是個十五歲的高一生,但她不得不為自己尋覓一位丈夫了。
此刻,她抱住資料夾的手臂被指尖連點,麵上還帶著笑容,內心已全是焦躁和催促。
‘排球部不能呆了,果然不可能再遇到一位跡部部長。’她等待完成經理的最後一步職責:‘跟夜久君說的那番話已經是仁至義儘,明天就提交退部申請書吧。’
現在,她隻要向排球部的另一成員,確定更衣室補給數量,就算完成今天所有工作。接下來隻要填好退部申請書,和準備好的交接工作表,花山院千花就可以告彆自己的青春,投身到無儘的、惡心的、奢華的、頹靡的名利場中去。
她停在門口,看一眼漸漸沉入地平線的太陽,不知對什麼說再見。
“花山院經理!”有人正高喊著。
傍晚的冷風呼嘯而至,黃昏熹微的光線大片撒進體育室空曠場地。
高一一班花山院千花雙手抱胸,看著攔下自己的同級同學,也是排球部的一員——黑尾鐵朗。
“花山院經理,”他支支吾吾的開口:“今天也辛苦你了。”
花山院千花停住點在手臂上的指間,麵帶微笑,沉住氣等他繼續:“這是我應該做的。”
“那,下一學期,也可以再拜托你麼?”黑尾鐵朗緊盯著她,奇怪的劉海下目光鋒銳。
“嗯?”千花挑眉:“我打算明天提交退部申請。”是夜久君跟你說了什麼嗎?不可能吧,我也沒對夜久君說要退部啊。
花山院千花聽說過,從前音駒排球部很出名,來排球部當經理,原本是想看看,有沒有跡部部長那樣的人。畢竟再怎麼說也是能打進全國賽事的人才,家世背景且不必說,人材應該是一等一的優秀。實在沒有也可以給自己履曆上混上兩筆,好準備出國留學來著。
但她沒想到,現在的音駒排球部這麼弱,兩年都沒能突破地區淘汰賽,更不用說拿下地區代表名額。
半年多的經理工作,也讓她認識到,憑現在音駒二三年級主力,大概自己畢業前音駒都沒辦法,從東京500多支球隊裡脫穎而出,拿到地區代表名額,走進全國大賽。
這樣下去,隻會是浪費時間。
花山院千花打算放棄。
“花山院同學!”黑尾上前一步。
儘管毫無惡意,但他一米八幾的身高自帶壓迫感,還是讓千花不由的退後半步。
“我知道你有參加過全國大賽的經曆,也知道你不滿部內前輩很已久。請你留下來,我會成為新的排球部長,音駒會重新打進全國大賽!”
黑尾說這話不是無的放矢。從中午他在夜久那裡聽到一些消息後,就有種預感:現在去說的話,排球部一定會有更好的變化。
花山院千花變了臉色,用驚訝的目光上下打量他,仿佛第一次見到他一樣。
“你在說什麼?”千花不敢置信:為什麼要當部長,現在的部長不是一直在欺負你嗎?讓你們做多餘的訓練,訓練結束後故意催促你們收拾場地,看你們笑話……今年高一加入排球部的新人20多個,能堅持三個月的隻有6個人。老實說你們還留著已經很讓人驚訝了。
“我會當上部長,改變排球部的。”黑尾鐵朗神色未變。
“我是說,你為什麼說要去當部長,明明隻要堅持下去,憑你的能力等到高三,當部長的概率很大,完全沒必要現在攔下我啊。我隻是個經理,最多做做後勤工作。”花山院千花完全不能理解他的說法。
黑尾鐵朗一臉認真:“我啊,是為了能打排球才加入排球部的。為了能上場,為了能贏,為了讓每一個在排球部打球的人都快樂,如果所有人都對呆在排球部感到痛苦,那就由我來為大家找到快樂吧。”
“為什麼?”花山院千花好像看到什麼不能理解的存在:為什麼在自己覺得痛苦的時候,還要為彆人找到快樂。
“哎?非要問的話,鄙人一向慈悲為懷?”
這個還帶著青澀氣息的少年,張開寬闊的肩膀。
花山院千花啞口無言。
……
靜默許久。
“你。”她語氣乾澀:“為什麼想要改變處境呢?”順應下去不是能更輕鬆嗎?
“花山院經理。”黑尾摁住她的肩膀:“想得到容身之所,就必須自己搭建才行。”
千花嘴唇顫抖,瞳孔發白,口中喃喃:“想得到容身之所,要自己搭建才行,要,自己、搭建才行!”
她伸手抓住黑尾的小臂,眼睛越來越亮,淺紫色琉璃般的瞳孔裡映出黑尾困惑的麵孔,她唇角上揚,眉飛色舞:“對,把希望寄托在彆人身上是愚蠢的,我應該,自己去做!”
讓聯姻計劃,都去死吧!
“什,什麼?”黑尾恍惚的看著眼前的女孩:眼睛好漂亮,原來,她還能露出這樣的表情啊。
一瞬間的情緒外露似乎抽出千花大量精神,她有些疲憊,麵容也放鬆下來。
千花仰頭,看向迷糊的黑尾鐵朗:“好啊,黑尾部長,我答應你。”作為報答,我會幫你打進全國。
花山院經理能做的絕不僅僅是後勤工作而已。
“哎?!!”黑尾震驚:“黑尾部長是什麼意思?”
老實說,千花跟夜久衛輔說‘排球部最缺一個能承擔責任的部長’這句話的時候,完全沒想過,居然是黑尾站在自己麵前。
她當時,隻是想,如果是跡部桑的話,應該會有辦法吧。她從來沒想過自己去承擔,去做些什麼。
“‘部長’就是我的心意,我現在是鐵杆黑尾黨了。”千花一改溫柔冷漠的態度,語氣有些輕快:“不過,如果排球部沒打進全國的話,我恐怕會耗費大量的時間精力。”
“呃,那麼說——”黑尾鐵朗不知所措。
“如果黑尾部長最後沒帶領隊伍打進全國,我們後半生見。”她抬起下巴。明明千花隻有一米五高,此時卻好像比黑尾高出一個頭似的俯視他。
“交番製?!”黑尾震驚,什麼意思?沒打進全國,就要進監獄嗎?好恐怖!我喜歡!
反正是開玩笑的吧。
“好!”黑尾鐵朗眼神堅定的看著花山院千花。
“一言為定!”千花挑眉微笑。
兩人一起把打掃排球室的工作收尾。千花看著鎖門的黑尾開口:“我們來盤算下,怎麼在高一就拿下部長職位吧。”
“哎?現在就要當部長麼?”背對鎖門的黑尾讓千花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能聽到他好似輕快的語氣。
“不然,要受前輩們的排擠到什麼時候。等到高三,黃花菜都涼了。”千花的語氣平平。
“按理說這屆高三學長退部後,應該是在高二的前輩中選部長。我才高一,再怎麼說也太......”黑尾鐵朗轉過身撓撓頭,表現的好像陽光開朗大男孩。
“說什麼呢,現在就是最好的時候啊。”千花打斷他:“既然能接受高二生當部長,你再過幾個月不是也能當部長了麼。”
日本的新學年是從四月開始的,再過四個月,千花和黑尾就要升級成高二年級生了。
“啊?!不是這麼說的吧,這中間差的一年呢。”黑尾瞪大眼睛:這說法好酷!是詭辯吧?是詭辯!
“大家都是高中生,既沒有轉世重生,也沒有係統開掛,一年而已,能力水平差不了多少的。”千花拎起箱型皮製手包往校園門口走去。
“你剛剛是開了個玩笑吧?”黑尾兩步跟上。
“不是。”千花撇嘴。
“沒想到你居然能麵無表情的開玩笑!”黑尾看著一臉冷漠的同級生,這位排球部的現任經理憑借溫柔的笑容,美麗的容貌和優異的成績,入校不久就被評為‘大和撫子’般的校花,在男生女生中聲譽很高。
今天之前,黑尾曾一度懷疑過她是‘微笑麵癱臉’,因為沒人見過她不帶笑容的樣子。
“說了不是。”千花嘴硬。
“哈哈哈哈哈。”
“已經有點煩你了。”
兩人在校門口停下。
“我送你?”黑尾試探著說。
“不必。”千花擺擺手:“等我line聯係你!”然後先一步走遠。
作為排球部的經理,千花有每個部員的通訊方式。
走過一個街口的千花,看著前麵打雙閃的勞斯萊斯,表情沉默的上了車。
“小姐,夫人說今晚在銀座餐廳,IL Ristorante的7號包廂有個晚餐邀約。禮服就在後座,化妝品也——”前排的司機在千花一上車就開口。
“不去,開車回家。”千花打斷他,語氣冷漠。
“可是,夫人說——”司機從後視鏡看她,還想要開口勸說。
“你知道這車是誰花錢買的吧?”千花打開手機查看短信。
“但畢竟是夫人——”司機還要開口。
“你也知道,你的工資是誰在付吧?”千花抬眼,看向車內後視鏡。
“是,是。”帶著白手套身穿黑西服的司機額頭冒出虛汗,回避千花審視的目光。掉轉車頭,開向千花熟悉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