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周匆匆過去。

栗莉上完上午的課會和德拉科他們一起行動。下午上完課，她想好好吃飯的時候就去禮堂吃，食欲一般的時候就跑去廚房要一個三明治什麼的，去寢室、圖書館或者黑湖邊散步。

栗莉發現，和德拉科聊天很簡單。

隻要在他驕傲地分享完想法之後抓住其中一個細節認真地評析一下，他就會很開心，更加談性大發。

德拉科的英語很好聽，還喜歡用一些複雜的詞彙。誠懇地來說，他的見識確實非常豐富，即使說話偶爾有些誇張，內容也算有營養。

侃侃而談的德拉科簡直是一個免費的英語聽力播放機。

栗莉對這個馬爾福牌英語聽力播放機很滿意。

大概是栗莉拍德拉科馬屁拍得很好，德拉科吃飯的時候都會主動叫栗莉過去一起吃。潘西會酸栗莉兩句，但架不住栗莉單獨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很愛撒嬌，簡直把潘西誇成仙女，潘西也沒說過什麼重話。

和德拉科稍微熟悉一點之後，栗莉發現，隻要對德拉科提出一點點的質疑，他就會很認真地反駁你，抓住你說個不停。最後你表示被他說服了，德拉科就會更有滿足感。

栗莉於是學會了高級的拍馬屁。

兒童心理學，易如反掌。

克拉布、高爾和潘西，隻要德拉科說話就秒舉雙手讚成，德拉科顯然更喜歡和有認真回應的栗莉說話。

終於到了周五，這是斯萊特林和格蘭芬多在一年級第一次一起上課，上的正是那節經典的魔藥課。

栗莉從早上起床就很激動，以至於吃著早餐的時候還在表達對這節魔藥課的期待。

“我說，和那群獅子一起上課值得那麼興奮嗎？這屆格蘭芬多可是有好幾個泥巴種，到時候我們要和他們坐得遠一點，要不然……”德拉科一如既往地用那種高傲的語氣說著話，腔調優雅，說到最後和旁邊的克拉布和高爾捏起鼻子做了個鬼臉。潘西在旁邊笑作一團。

栗莉聽到這裡，皺了皺眉，儘量不太勉強地掛著嘴角，原本激動的心情一瞬間像潑了盆冷水一樣沉寂下去。

她低下頭假裝忙著吃的樣子，一言不發。

德拉科瞟了栗莉兩眼，發現栗莉悶頭吃飯後繼續和大家說笑。

如果說平時大家都是可愛的小孩子，到這種時刻，那種幾乎是習慣性的、隨口而出，又有意識的歧視，或許旁人都覺得習以為常，但對於栗莉來說就有種悚然的可怖。

她在來到霍格沃茨之前，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幾乎沒有實際接觸過這種極其尖銳的言論。

當德拉科第一次在公共休息室裡很大聲的這樣說時，那是很難聽的話，四旁的人毫無反應，甚至幾個和德拉科認識的，家裡也是純血家族的學長還和德拉科調笑了兩句。

習慣才是最可怕的，周圍的一切都冷漠得讓人心驚。

見麵會打招呼的可親的同學、學長、學姐，以及，在斯萊特林幾乎算得上是最熟的德拉科，平時的相處都很正常，一到這個話題上就會麵目猙獰。

似乎因為栗莉的留學生身份，加上德拉科乾什麼都願意帶她一個的關係，一直沒有人來探究栗莉的血統問題。

栗莉瞎編了一套說辭可以勉強糊弄，不被問當然最好。

她無力改變這一切，隻能一言不發，當一個罪惡的局外人。

她每當遇到這樣的場景時總是難受得厲害。

就像現在。

栗莉默默地吃完了早餐，先到了魔藥教室找了一個靠前的座位坐下來。

沒一會兒，德拉科一群人進來，德拉科看到她，便走過來坐在她身旁。潘西看見哼了一聲，和她舍友達芙妮坐在一塊兒，克拉布和高爾坐在栗莉二人的後麵。

栗莉看著魔藥書，一時半會兒不太想和德拉科說話。

“你還在預習啊？你都看了八百遍了，肯定沒問題的！你又不像隆巴頓那種傻瓜……”

“隆巴頓怎麼了？我覺得隆巴頓看起來挺可愛的啊。”栗莉慢吞吞地說道。

大概是栗莉的眼神太真摯了，語氣一點都不激烈，德拉科沉默了兩秒認定栗莉這是一個真誠的疑問句。

“隆巴頓……他，他就是那種一看就很傻的樣子啊，之前聽說到了第二節變形課都不能讓他的火柴起一點變化，然後…然後反正看起來就是很傻啊！”

“我覺得隆巴頓人挺好的，上次在圖書館我的筆掉到地上他路過還幫我撿了。”

“但是…”德拉科絞儘腦汁也沒找到更有力的論據。

德拉科又生悶氣地坐回去。

過了一會兒，他神秘地湊到栗莉旁邊，很小聲地在栗莉的耳邊說：“偷偷告訴你，我爸爸經常邀請斯內普教授來馬爾福莊園，他之前指導我做過幾瓶頗有難度的魔藥。你魔藥課和我坐在一起，作業肯定都能拿O的！”

栗莉歎了口氣，這次確實很真情實感地說：“那真是太棒了，很令人羨慕啊。”

這可是斯內普啊，確實很令人羨慕嫉妒恨。

德拉科鬆了口氣，繼續說著他以前在家裡配置過的魔藥。

臨近上課，整個教室的人都到齊了。斯內普大步流星地走進來，先掃視了教室一圈，然後開始點名。

栗莉有些緊張，她名字的諧音有些太巧妙了。

“栗，莉。”斯內普睨著名單，不像其他教授連讀“栗莉”兩個音，他念到栗莉的時候中間有一個很大的停頓。

“到！”栗莉迅速答到。

斯內普接著點名了。

“……我可以教會你們怎麼提高聲望、釀造榮耀，甚至阻止死亡——但必須有一條，你們不是我經常遇到的那種傻瓜笨蛋才行。”

斯內普把全場都震住了，就連栗莉也聽得有些心神激蕩。

“波特！如果我把水仙根粉末加入艾草浸液會得到什麼？”斯內普突然提問道。

栗莉轉頭去看哈利，他們中間隔著一桌人，哈利顯然愣住了。

德拉科三個人用一種很尖的聲音在笑，栗莉轉過頭去，把手指豎在嘴前，靜靜地看著德拉科。

德拉科癟了癟嘴，收了笑聲。

栗莉實在覺得兩個人最後能變成那般的死對頭德拉科有重大功勞。

一開始隻是一個交友失敗的故事，搞得像累世的冤家一樣，小事也要如此針對，時間一長連對方的半點好都想不出來，不滿才越積越多無法化解。幼稚的少年啊。

栗莉看完斯內普刁難哈利的這一經典劇情，魔藥課正式開始。

德拉科看起來不太想碰鼻涕蟲，於是栗莉默默地拿過鼻涕蟲開始切。她在心裡念叨著這是水晶泥這是水晶泥才慢慢切完。

“栗莉，你剛才為什麼不讓我笑？難道你是救世主的忠實粉絲？”德拉科磨著蛇的毒牙，有些怪聲怪氣地說道。

“教授在說話，我們應該保持安靜。”

“斯內普教授都沒說什麼，他明顯不喜歡波特嘛。”

“主要是，”栗莉刻意裝的有點猶豫，“你那樣笑很難聽。”

德拉科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他白得稱得上是蒼白的臉出現一片緋紅，栗莉清晰地看見他氣得嘴唇抖了兩下。但栗莉一臉純真地看著他，他大概又不好意思罵女生，最後漲紅了臉轉過頭繼續磨他的毒蛇牙。

栗莉在內心竊笑，小屁孩，這還不拿捏你。她努力地不讓自己翹起嘴角。

斯內普走遍大半個教室，幾乎把每一桌人都批評了一遍。

當他走到栗莉和德拉科旁邊時，德拉科看著斯內普，眼中的期待幾乎都要放出光來了。

斯內普沒有辜負德拉科的期待。他招呼全班，讓大家看德拉科“非常完美的蒸煮帶觸角的鼻涕蟲的方法”（非常完美的帶觸角的鼻涕蟲是栗莉切的，德拉科隻有完美的方法）。

這時一股綠色的煙霧升騰起來，納威那一桌離栗莉就隔著一個桌子，他們桌上的坩堝發出滋滋的危險的聲音。

栗莉看見這一幕突然想起來了什麼，跳上凳子，順手把德拉科一把拽到凳子上，同時大喊了一聲“小心”。

果不其然，下一秒那個坩堝就變形融化成一坨不可名狀物體，裡麵的藥水噴濺出來，流了一地。

後排的克拉布和高爾鞋底都要被燒沒了才著急地坐上桌子；納威則更慘，全身都被燙紅了，還起了很多包。

斯內普生氣地叫著西莫送納威到校醫院，給哈利扣掉一分後，他轉過身來，看著栗莉說道：“為栗小姐的機敏和對同學的關心加兩分。”

栗莉的手還緊緊地抓住著德拉科的手腕，有些懵。

斯內普確實挺偏心蛇院的學生的。

這麼一點點的助人為樂竟然給她加了兩分，要知道以她在變形課上絕對優異的表現，一次也才加個四五分。

栗莉因為斯內普教授記得她並給她加了兩分有些許雀躍。

德拉科晃了晃她的手。

栗莉這才發現她還拽著德拉科的手腕，連忙放開。

“誒，不好意思啊，剛剛走神忘記還抓著你的手腕了。”

她看向德拉科，德拉科已經跳下了凳子，向她伸出手說：“沒事，剛才謝謝你。”

德拉科的臉有些紅，還躲閃栗莉的目光。

栗莉覺得可能是剛才自己把他拽上凳子的動作實在顯得他比較不優雅和無力，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這個凳子也沒多高，但栗莉還是扶著德拉科的手跳下去了。

坩堝下的火一直沒熄，剛才他們的魔藥也做的差不多了，最後再放幾味藥進去就行了。

德拉科這時候又搶著放配方，於是栗莉在旁邊百無聊賴地坐著。

“你剛才……”德拉科話說了一半又不說了，栗莉疑惑地看著他。

你剛才為什麼第一時間就把我拉上去了。

德拉科欲言又止。

他剛才被栗莉一拽都懵了。不是因為栗莉的力氣太大了，而是為什麼在這樣危急的時刻，她的第一反應是保護他。

他想起來很小的時候，他和克拉布還有高爾，一起在莊園裡偷偷騎成人的掃帚，他速度太快撞到了森林裡的樹上。

克拉布和高爾把他留在原地，回到莊園竟然先找貓頭鷹給父母帶了口信，辯解自己是作陪的，和他受傷無關之後，才找家養小精靈讓他們去找盧修斯和納西莎來救他。

那時候他就知道，克拉布和高爾和他一起玩耍的原因不是因為喜歡他，想和他當朋友。

如果是真心的話，他們就應該像他看到納西莎被玫瑰割破手指時，立馬急得大呼小叫去找小精靈一樣，而不是先撇清自己和他受傷沒關係。

從那時起，德拉科學會了一個道理：朋友這種東西，隻有在你好的時候才會在你身邊，但凡你有一點不好，可能會拖累到自身時，就會被快速撇開。所以比起信任朋友，更應該相信自己。

他順利地接受了自己和“朋友”們的聯係其實是家族的利益這樣冰冷的事實，並一直習以為常。

馬爾福家就是現在魔法界最有權勢的家族，彆人不來巴結自己不是更蠢嗎？

即使和哈利波特交朋友的時候，他也是覺得像救世主這樣全魔法界最出名的同齡人，就應該也隻應該和他德拉科馬爾福做朋友。

可是剛才再晚一點那個坩堝裡的毒藥就要噴濺出來了，多半秒都來不及的緊急關頭，栗莉卻拽著自己一起上凳子。

那是沒有多餘思考時間來想是保護好自己，還是冒著風險幫他這個馬爾福一把哪個更值當的時候。

德拉科從沒有在所謂“朋友”的身上感受過這種共進退的義氣，就連被栗莉拉著的手腕仿佛都有了比身上其他地方更高的溫度，這樣的暖意還從那裡向全身蔓延。

栗莉拉起他後沒有和他多說一個字，隻是有些擔憂地看著隆巴頓。德拉科當時也沒開口說什麼，也隻是看著栗莉的側臉。

他不傻，其實他能感受到栗莉在他說血統論時的回避態度，也能感覺到栗莉在聽他說話的時候真的是認真的。

不像克拉布和高爾的無條件附和，栗莉認真地聽自己的每一句話，而且都會做出她的反饋。

或許德拉科曾經也把克拉布和高爾當朋友，但已經是很久很久之前的曾經了。

大家既然是因為利益聚到了一起，就不必奢望和利益無關的真心，德拉科明白這個道理很久了。

而栗莉，一個連馬爾福家在魔法界到底是怎樣地位都不清楚的外國人，卻願意在危險麵前將他的安危放到自身同等地位，德拉科覺得不可思議。

……或許，栗莉是真心把他當朋友的？

德拉科因為這個猜測心臟都縮了一下。

…………

他也願意真心把她當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