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行動，”寧枝指尖輕敲著桌麵，語氣平靜，“我們三個一起去。”

蘇千機眼鏡後的目光閃過一絲詫異：“你確定要我也去？”

“當然。”寧枝淺笑，“我需要你在附近布置數據監控係統，隨時掌握戰場情況。況且有你的異能數據分析，能讓我們事半功倍。”

她頓了頓：“更重要的是，我們都需要累積戰鬥經驗，我有預感越往後戰鬥會越發艱難。”

離昭立刻附和：“對對對！戰鬥經驗很重要，尤其是陸天華那個狗……今天和他交手，我感覺他的戰鬥經驗很是豐富。”

寧枝淡淡瞥了他一眼：“所以你也跟著一起，有什麼情況好及時應對。”

“好嘞！那現在要做什麼？”離昭眨巴著那雙黑葡萄般的眼睛，一臉期待。

“先上樓休息，養精蓄銳。”寧枝起身，“畢竟晚上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她剛邁步上樓，身後就傳來輕快的腳步聲。寧枝頭也不回：“跟著我做什麼？”

“陪姐姐呀。”離昭的聲音裡帶著幾分撒嬌，“萬一你又覺得不舒服了怎麼辦。”

寧枝無奈地歎了口氣，卻沒有阻止他跟上來。

自從碼頭那晚替他擋了致命一擊，這小子就像是甩不掉的尾巴，走到哪兒跟到哪兒。

推開臥室門，寧枝剛要說些什麼，離昭已經麻利地跑到床邊替她拍鬆枕頭。

“姐姐快躺下休息吧。”他蹦蹦跳跳地忙活著，“要不要喝水？我給你倒。”

寧枝靠在床頭，看著離昭忙前忙後的身影。雖然外表已經長成了俊美的青年，但那股子討好的勁兒，還是和初見時一模一樣。

“離昭。”她突然開口。

“嗯？”正在倒水的青年立刻轉過身，目光專注地看著她。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離昭的動作微微一滯，但很快又恢複如常：“當然是因為姐姐對我好呀。”他端著水杯走過來，笑容天真，“這世界上隻有姐姐會這樣對我好。”

寧枝接過水杯，指尖不經意間觸碰到他的手。

離昭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不過瞬間又恢複純淨如初。

“姐姐喝完水就睡一會兒吧。”離昭在床邊坐下，一本正經地說，“我給你講故事。”

寧枝沒忍住笑出聲：“你給我講故事？”

“對啊！”離昭湊近了些，眼睛亮晶晶的，“我知道好多暗世界的故事。”

他的聲音輕柔下來：“從前啊，暗世界還不是永夜的時候……”

寧枝靠在床頭，看著離昭繪聲繪色地比劃。他說到興奮處，整個人都會微微前傾，發梢輕輕掃過她的手臂。

那張俊美的麵容在說到悲傷情節時會微微蹙眉，說到精彩處又會露出天真的笑容。

這樣的離昭，讓她想起那些被主人拋棄後依然渴望溫暖的流浪貓。即便傷痕累累，也會在得到一點善意時，毫不保留地付出全部信任。

鬼使神差般，她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

離昭的聲音戛然而止，整個人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他維持著說話的姿勢，卻一動不動地任由她的手指穿過發絲。

“怎麼不繼續了？”寧枝隨口問道，手指依然在他柔軟的黑發間穿梭。

離昭似乎用了很大力氣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姐姐這樣，我會睡著的。”

寧枝這才發現，不知何時他已經把頭枕在了自己腿上，像隻饜足的貓咪般眯著眼睛。

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落，為兩人鍍上一層柔和的金邊。時光仿佛在這一刻靜止，連空氣中浮動的塵埃都變得溫柔起來。

【姐姐也太會擼貓了吧！】

【嗚嗚嗚原來真實的離昭這麼可愛】

【果然是白切黑沒錯了，這不是裝的誰信】

寧枝的手突然一頓。這小子，該不會是裝的吧？

但當她低頭看去時，離昭已經真的睡著了。

他的呼吸綿長而均勻，熹微的陽光透過窗簾灑落在他的臉上，像一尊精致的玉雕。

罷了，讓他睡會兒吧。

寧枝輕歎一聲，手指依然有一下沒一下地撫弄著他的發絲。

窗外不知何時飛來一隻麻雀，在窗台上跳了跳，又振翅飛走。天邊的雲朵慵懶地飄過，碎金般的陽光灑滿大地。一切都顯得那樣靜謐安詳。

寧枝靠在床頭，聽著離昭均勻的呼吸聲，不知不覺間也睡了過去。

當她再次睜開眼時，窗外的陽光已經染上了幾分暮色。床頭的鬨鐘顯示17:12，離昭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蹤影。

寧枝輕揉了揉太陽穴，拿起手機。以前這個時候，林悅早就在樓下忙活晚飯了。自從她去林家後，家裡的夥食就徹底陷入了混亂。

蘇千機是個不折不扣的外賣黨，從不下廚；離昭雖然對一切都好奇，但他完全不懂人類的烹飪方式。至於寧枝自己，雖然會做飯，但實在懶得花時間買菜備菜。

她翻開外賣軟件，熟練地點開收藏夾。

三人的飲食喜好也是截然不同——蘇千機隻吃不辣的清淡飯菜，且從不點帶湯的，說是怕灑到鍵盤；離昭則喜歡嘗試各種口味，尤其中意辛辣重味的川菜，對人類世界的美食充滿好奇；而寧枝更偏愛粵式小菜，講究清爽鮮美。

“姐姐餓了嗎？”離昭不知從哪裡冒出來，手裡還捧著一個保溫杯，“我煮了紅棗枸杞茶。”

“給她喝什麼茶，都快出發了。”蘇千機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他倚在門框上，拎著一個黑色大包，“裝備都準備好了，建議先吃點東西。”

寧枝點點頭，迅速下了三份外賣。看了眼時間，吃完飯剛好能趕在八點前到達尹水鎮。

等外賣送來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三人簡單用過晚飯，趁著夜色啟程。

臨走前，寧枝又檢查了一遍裝備。匕首、手槍、便攜醫療包，以及蘇千機特製的各種監測設備，一樣都沒落下。

“我開車。”離昭搶先說道。自從體型長大後，他就格外喜歡掌控方向盤的感覺。

說來也奇怪，雖然暗世界根本沒有汽車這種交通工具，但離昭對駕駛的領悟力卻出人意料地強。前段時間寧枝閒著無事，隻是在空曠的老城區教了他幾次，這小子就完全掌握了要領。

若是在平常，讓一個連駕照都沒有的人開車簡直是天方夜譚。但現在整個城市的警力都在應對各種異常事件，哪還有空管什麼交通違規。加上離昭開車意外地穩當，寧枝索性就由著他去了。

她坐進副駕駛，隨口提醒道：“彆開太快。”

蘇千機抱著他的“玩具們”窩在後座，開始調試設備。

車子駛出老城區時，路燈已經亮起。Y城的夜景依然璀璨，霓虹勾勒出繁華的輪廓，在藍紫色的夜空下，有著幾分妖異的氣息。

一個半小時的車程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離昭的車技意外地穩，除了在超車時會有些許激進，其他時候都開得相當平穩。蘇千機在後座搗鼓著他的設備，時不時發出幾聲嘀咕。

離開市區後，路況漸漸變得荒涼。沿途的路燈也變得稀疏，隻剩下車燈在夜色中劃出一道光束。

終於，一個寫著“尹水鎮”的路牌出現在視野中。

穿過路牌，一個典型的南方小鎮逐漸在夜色中顯露輪廓。整個小鎮沿著山穀展開，主乾道兩旁是標準的三四層小樓，青磚灰瓦，不少店鋪的卷簾門緊閉著。偶爾能看到幾家茶館、藥店的老式招牌，卻都籠罩在一片死寂之中。

路邊的梧桐樹在夜風中沙沙作響，光禿禿的枝乾投下詭異的影子。

“鎮上的居民都撤離了。”蘇千機看著平板，“根據守護者的安排，他們已經被轉移到臨市的安置點。”

寧枝望向兩側的建築。各家各戶的窗戶都緊閉著，但偶爾能看到飄動的窗簾，或是陽台上晾著的衣物，仿佛這裡的人們隻是暫時離開，隨時會回來繼續他們的生活。

車子在公安局前的廣場停下。對麵的快捷酒店門口聚集著三三兩兩的人影，顯然都是來參加行動的異能者。

“我能感覺到他們身上的能量波動。”離昭小聲說。

寧枝眯眼觀察，現場有十餘人，其中有幾人氣場格外不同，很快吸引了她的注意。

一個高大的身影倚在昏暗的路燈下，小麥色的皮膚，一頭利落的黑色短發，再加上一身黑色風衣勾勒出挺拔的輪廓，銀色的金屬扣件在燈光下泛著冷光。他抬手理了理墨鏡，在這夜色中依然帶著一種生人勿近的氣息。

旁邊停著一輛白色商務車，一對年輕男女正從車上下來。男人穿著一身米色西裝，戴著金絲眼鏡，舉手投足間透著一股斯文氣。他動作輕柔地替女伴拎著背包，生怕碰壞了什麼似的。

“小月，路不太平整，小心點。”他輕聲細語地叮囑道。

被喚作小月的女孩穿著淺藍色的連衣裙，微卷的短發上蝴蝶結發卡襯得她格外可愛。她扯了扯男人的袖子，聲音甜甜的：“有馮哥在，我怕什麼。”

但當男人轉身鎖車時，小月撇了撇嘴，目光裡滿是嫌棄。她打量著周圍的環境，小聲嘟囔著：“這什麼破地方，連個像樣的商場都沒有。”

“龍哥。”一聲低沉的嗓音從公安局門口傳來。一個身材魁梧，穿著迷彩服的中年男人大步走向路燈下的墨鏡男，“上次西郊的戰鬥打得漂亮，那一招雷霆萬鈞，我到現在還記憶猶新。”

墨鏡男隻是輕嗯一聲，銀色的金屬鏈在風衣上叮當作響。

他們談話時，西裝男馮偉下意識往小月身後縮了縮，不著痕跡地挪到了更遠的角落。

就在這時，公安局又走出一道身影。

那是個身材嬌小的少女，一頭淺金色的長發在風中淩亂飛舞。她穿著一件黑色亮皮大衣，耳朵上掛滿了飾品，臉色蒼白得像是很久沒見過陽光，整個人散發著一種生無可戀的頹廢氣息。

“時間差不多了。”她站在台階上，聲音像是沒睡醒般慵懶，“都進來吧。”

她轉身時風衣下擺輕揚，露出腰間彆著的一串彈夾，在夜色中泛著冷光。

寧枝正要下車，突然注意到路對麵的小巷裡。

一個穿著白色漢服的長發年輕人正倚在牆邊擺弄著什麼。

借著路燈的光線，隱約能看到他手中一串鈴鐺正在空中劃出道道金光。

“走吧。”寧枝收回目光，推開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