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絕對是黎初見過最抽象的生物。

——沒有四肢，沒有腦袋，血肉和金屬碎片扭曲地生長在一起，就像是一塊……長了五官的畸形肉瘤。

黎初硬著頭皮湊到窗前，朝下麵看去。

隻見街道上血流成河，入目皆是紅色，豬鳥屍體不見蹤跡，原來的位置隻留下一個巨大深坑。

防空隊的人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泡在血泊裡，看不出是死是活。

看見有人湊近，“肉瘤”興奮地蠕動著身體，在窗戶上爬來爬去，玻璃上很快沾滿了它的紅色粘液。

它緊緊盯著黎初，嘴角咧得老大，一直延伸到耳朵下麵，露出一排閃著寒光的鋒利鋼牙，嘴裡發出滲人的怪叫。

“嘻嘻嘻，找到你啦……”

黎初警惕地後退一步。

這是個什麼玩意兒？竟然還會說人話。

叮，古怪的電子音在腦海中響起，黎初麵前突然蹦出一個懸浮麵板：

【恭喜您，係統已激活，是否打開個人麵板查看當前狀態？】

黎初看著半透明狀的懸浮麵板，眼睛一亮。

係統？這個她熟啊！

在原世界，黎初的傭金很高，接一次活能歇兩三個月。

為了減少暴露風險，她沒活的時候很少出門，天天窩在家裡看小說，尤其愛看無腦爽文。

在這些爽文裡，係統是個常見設定，通常作為主角的金手指存在。

黎初回想了一下曾經看過的係統文，試著在心裡默念：“打開個人麵板。”

“叮”的一聲，懸浮麵板更新了文字：

姓名：黎初

年齡：22

精神值：100（滿格）

生命值：0.1（過低）

天賦異能：超級感知、金屬操控

異能等級：E級

後天異能：未解鎖

道具：未解鎖

主線任務：升級恐怖醫院，治愈所有病人，維護世界和平，重建人類家園。

當前任務進度：0%

當前身份：實習醫師

治療病人：0

最後一行是醒目的紅色：

【溫馨提示：您的生命值過低，預計可使用兩周，請及時完成係統任務，補充生命值。】

黎初看著眼前的麵板，呆愣了兩秒，第一反應是，她的異能等級為什麼是E？

黎初掏出隨身攜帶的金屬暗器，試著像以前一樣操控它。

在她的注視下，暗器抖了抖，然後顫顫巍巍地飛了起來。

一秒，兩秒……

當啷——

暗器水靈靈地掉在地上，距離她的腳尖不超過一米。

黎初的心沉了下去。

她的異能為什麼會變得這麼弱？是穿越帶來的副作用嗎？

黎初重新打開麵板，想要尋找其他有價值的信息，卻越看越失望。

除了不知道有什麼用的滿格“精神值”外，她的“生命值”隻有0.1，“天賦異能”一欄是她的已知異能，“後天異能”和“道具欄”都是灰色。

哦對，她還有個“主線任務”，按照紅字提示，如果不能及時完成任務，她就隻能活兩周。

也就是說，係統不但沒給她提供任何金手指，還給她發布了任務，做不完就得死？

這是什麼流氓係統？中病毒了吧？

黎初再次看向“主線任務”：

【升級恐怖醫院，治愈所有病人，維護世界和平，重建人類家園。】

“恐怖醫院”聽起來像是都市怪談裡的經典場景，但黎初隻聽說過逃出恐怖醫院的故事，沒聽過給恐怖醫院升級的。

醫院有什麼好升級的？

黎初越往下讀，越覺得這條任務幾乎不可能完成。

首先她不是療愈型異能者，“治病救人”對她來說實在是專業不對口，而“重建家園”這種聽起來就很龐大的工作，就算給她十年八年也未必能完成，更何況她的生命值就隻剩下兩周。

最重要的是，目前她甚至連這個房間的門都打不開。

黎初迷茫地環顧四周，不明白自己穿越的意義何在。

彆人穿越都是手握金手指大殺四方，她穿越卻隻得到了孱弱的四肢、隻剩兩周的壽命、弱到爆的異能、和無法完成的任務。

咚！咚！咚！

窗戶上的撞擊聲讓黎初回過神來。

那隻怪物遲遲進不來，逐漸變得暴躁，正在一下一下地撞擊著玻璃。

【叮。】

提示音再次響起，黎初眼前跳出一個提示框：

【識彆到C級病人，基因汙染度25%，回收價值較高，請選擇“接受”還是“放棄”治療？】

C級？

黎初想了想自己的異能等級，果斷選了“放棄”。

雖然不清楚這個“C級病人”的分級標準和之前聽到的“異能分級”有什麼關聯，但直覺告訴她，這個所謂的“治療”會很麻煩，以她目前的身體狀況，去了就是送死。

係統彈出提示框：【放棄治療需消耗信用值，是否繼續操作？】

黎初愣了一下：“信用值是什麼東西？”

然而係統顯然不夠智能，並沒有回答黎初的疑問。

黎初：“繼續操作。”

叮，係統再次彈出提示框：

【對不起，您的信用值過低，本次操作失敗，係統默認為您選擇“接受”治療。】

黎初：？

玩她呢？

房間裡突然響起一個溫柔的機械女音：

“醫院即將啟動治療程序，請扶穩坐好，避免發生磕碰。”

黎初嚇了一跳，循聲看了過去——

聲音是從牆上的大屏幕裡傳出來的，屏幕裡不知何時多了一個模塊：【恐怖醫院升級指南】

黎初點了進去，裡麵有四個子類目，分彆是【醫院平麵圖】、【病人總數】、【醫院升級進度】，以及……【黎初升級進度】？

黎初的手指微微一頓。

什麼情況？她的名字怎麼在這上麵？

哢嚓、哢嚓、哢嚓……

黎初眉頭一跳。

她隱約聽見了某種奇怪的聲音，似乎是生了鏽的機器在運轉。

轟——

一聲輕響，地麵微微晃動了一下。

黎初下意識扭頭看向窗外，茫然地想，是地震了嗎？

窗戶上的肉瘤爬來爬去，看上去似乎更興奮了。

機器運轉的聲音很明顯，聲源很近，似乎就是從黎初所在的這棟樓裡傳出來的。

黎初緊緊盯著窗外：對麵的摩天大樓正在變矮。

不，準確地說，是黎初所在的這棟樓正在變高。

機械聲逐漸變大，震動愈發明顯。

黎初突然睜大了眼睛——窗外，無數隻機械手臂突然不知從哪兒伸了出來，其中一隻機械手小心翼翼地捏起窗戶上的肉瘤，輕輕扔到樓下的花園陽台上。

下一秒，陽台猛地裂開一道深淵巨口，將肉瘤吞了進去。

叮。

係統提示：【病人＋1】

黎初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與此同時，其他機械手臂伸向街道上昏迷的防空隊成員，末端的機械手臂靈活地揪住他們的衣領，一個一個地扔進陽台上的裂口。

係統似乎和這棟樓之間有著某種聯係，機械臂每扔進來一個人，黎初眼前的懸浮麵板就會提示：

【病人＋1】

【病人＋1】

【病人＋1】

【……】

黎初背後有些發涼。

她突然有一種感覺，這棟樓正在進食。

最後一個人消失在陽台後，機械臂終於緩緩收了回去。

大樓發出一聲輕響，就像是……打了個飽嗝？

大屏幕發出溫柔提示：

“病人已全部收錄歸檔，正在為您生成《病例分析報告》。”

“叮，《病例分析報告》已生成，請前往郵箱查收。”

郵箱？

黎初看向屏幕右上角，那裡有一個信封圖標，上麵多出一個紅點，黎初點開，看見裡麵躺著兩個未讀信息。

她點進第一條未讀信息，發現是一份《勞動合同》。

合同很長，密密麻麻三十多頁，大致意思是：這項工作很危險，死亡風險高，簽約需謹慎，但要想走出這個房間，她就必須得簽約。

黎初覺得，這份合同簡直和她身上的係統一樣流氓，表麵給她自由選擇的權利，但實際上她根本就沒得選。

黎初在合同上簽下自己的名字，又點開第二條未讀信息。

這次隻有短短幾行字：

《病例分析報告》

病人總量：11

C級病人：2

D級病人：4

E級病人：5

與此同時，懸浮模板再次更新了內容。

黎初定睛一看，發現係統竟然也同步更新了這份《報告》。

大屏幕裡傳來電子女音的溫柔催促：“病人正在一樓門診部排隊等候，請醫生穿好防護服，佩戴工作牌，十分鐘內到達門診部接診。”

哢噠，身後傳來一聲微弱的脆響。

黎初警覺地轉身，然後驚喜地發現——門開了。

電子女音仍舊在耳邊循環催促，黎初抬腿走了過去，小心謹慎地推開那扇門。

一股濃烈的消毒水味撲鼻而來。

門外是一條狹窄昏暗的長廊，天花板和兩側牆壁密密麻麻地嵌著奇形怪狀的金屬設備，顯得空間更加逼仄。

牆上貼著一個牌子，上麵寫著三個字：緩衝區。

黎初收回視線，看向長廊儘頭——那裡有一個電梯，電梯右側的衣架上掛著一件白色防護服，前襟彆著一張工作牌：

【實習醫生：黎初】

黎初動作一頓。

這裡也有她的名字？

她按下心頭的怪異感，按照語音提示穿好防護服，戴上防護頭盔，確認沒有裸露在外的身體部位後，她深吸口氣，走進電梯。

電梯顯示當前樓層是13樓，黎初按下1樓，電梯門在她麵前緩緩關上。

緊接著，她看見了門上的字：

《工作指南》

一、請在開始治療前做好防護措施，受傷後立即消毒，預防感染。

二、請勿在病房內睡著或失去意識，否則會被病人吃掉。

三、請處理好醫患關係，保證自己和其他病人生命財產安全。

四、若治療中發生惡性事件，醫院將啟動無差彆消殺程序，屆時請提前撤離。

剛讀到第二行，黎初就有些頭皮發麻，腦子裡不受控製地播放“病人將她殘忍分食”的血腥畫麵。

正當她胡思亂想時，電梯裡響起語音提示：

“一樓到了，祝您一路平安。”

電梯門緩緩打開。

正對著電梯口的方向立著一個指示牌，箭頭朝右，上麵用紅色油漆寫著“門診部”三個大字。

但黎初沒有動。

因為她聽見了一陣竊竊私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