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短發的小孩如今蓄起了頭發，半長的黑發被紮成了一個丸子頭，隻留下額角幾縷紮不上去的劉海。
厚大的耳垂打上了圓形的黑色耳釘，眼睛狹長，已經初見明都預言中的模樣。
“上個月不是才見過麼？來點餐吧。”
明都在他來之前已經勾選好了，她把菜單推給夏油傑。
夏油傑有心事，他心不在焉地隨便勾選了幾樣，把菜單交給了一邊等待的服務員。
因為明都的預言，他提前知道了今天要發生的事情，為此他和爸爸媽媽有過一次談話。
父母並不支持他的決定，看見爸爸鬢角的白發和媽媽眼角的細紋，他才意識到時間的流淌，而他愛的人正在悄悄老去。
他是知道自己變化有多大的，三年前離開埼玉的時候他才十二歲，身高隻有一米五，現在的他已經長到了一米八，因為經曆了換聲期，嗓音和從前也截然不同。
就是因為這樣夏油傑才覺得震驚，雖然才見過不久，但是明都和三年前的她相比，完全沒有變化。
他恍然間理解他收到的第一封信中明都寫道：“我活了很久，時間雖然在流逝，但是無法在我身上留下痕跡”。
還有卟卟說的“榆蔭小屋才不會跑，農場主不會搬家的，等小傑長大了再去找榆蔭小屋，小屋永遠會在那裡”意味著什麼。
那雙記憶中的藍眼睛一如既往平和地注視著他，好像他從沒有離開榆蔭小屋，還是那個12歲的孩子。
這幾年明都不是沒有來過東京，隻是總是工作日，夏油傑如今在上國中了，很少有時間和她會麵，也就是今天是周六，他們才見了一麵。
夏油傑仍然是忐忑見到明都的，總覺得距離和時間會隔開人們的心，他擔心離開埼玉以後就再也不是當初的小傑，無話不說的時光全部遺失在錯過的時間裡。
但是在這一刻，忐忑的心終於安定了下來，沒有什麼比見到避風港巍然屹立、永恒不變更讓人心安的了。
點好的餐上齊之後，服務生退出了包廂不再打擾。
夏油傑的臉上終於露出一個笑容來，“你真是一點都沒變啊。”
明都也笑起來，“都說了我是不會變老的。”
卟卟終於可以從夏油傑的背包裡出來啦，藍不隆東的祝尼魔直接一頭紮進農場主的懷裡。
“卟卟卟卟！——卟卟好想你！農場主！”
明都摸摸它，天真的精靈總是給人帶來好心情，“我給你帶了之前連載的漫畫和新的遊戲。”
“卟卟卟卟——最喜歡農場主了！”
夏油傑吃味地伸手戳戳卟卟，“我可沒有少了你的漫畫和遊戲啊！”
夏油夫婦從來沒有少過夏油傑的零花錢，夏油傑非常有責任感地承擔起照顧卟卟的責任，大部分的零花錢都被用來給卟卟買漫畫、遊戲和小零食了。
——雖然他也很喜歡就是了。
“卟卟卟卟——不一樣的啦！漫畫可不是同一部，卟卟也最喜歡小傑了！”
明都笑眯眯地看著他們打鬨。
*
夏油傑常在東京一帶活動，作為咒靈操使，咒靈的儲備量是衡量他是否強大的重要標準，所以從有意識開始他就在主動收集目光所及的所有咒靈。
在十二歲時有了明都幫忙收服的第一隻高攻的一級咒靈“獅王”和擁有領域的特級咒靈“荷官”，他直接走上了“挑食”的偏路，隻吞噬等級高或者術式有趣的咒靈，主打一個在精不在多。
這幾年在東京活躍的咒術師們常出現抵達任務目的地時卻發現目標咒靈已經被祓除的情況，窗也因此發現了夏油傑的存在。
在確定適齡以後，這件事就交給了東京咒術高專的教師夜蛾正道。
說到底夏油傑隻是普通人出身而已，窗這次的背調做得很詳儘。
至少沒有像上次一樣丟給他一個“紅頭發藍眼睛”就讓夜蛾正道自己去找，夜蛾正道根據資料直接在夏油傑的校門口堵到了準備放學回家的他。
夏油傑被看起來像是混黑的大叔攔住的時候還是有點無措的，不過他倒是不害怕啦，說句狂妄點的話，雖然眼前的大叔比他還高半頭，但是可未必是他的對手。
夜蛾正道也不繞彎子，直接摸出了自己的教師證給夏油傑看：“不好意思，夏油傑同學，我是東京咒術高專的教師夜蛾正道，是來邀請你入學咒術高專的。”
東京咒術高專他是知道的，明都和他提起過，據說是一般收容普通平民學生的咒術學院，而另外一所京都的學校招收的學生，似乎是古老的咒術家族裡出來的比較多。
夏油傑已經國三了，現在正是準備升學的時候，他其實有預感明都說的小夥伴應該來自這個咒術高專，畢竟明都還因為這個眼前的預言特地來東京找過他。
夏油傑麵上表情未變，順手接過教師證看了一眼就還給夜蛾正道了，他又不會分辨真假。
夏油傑冷靜地說：“請稍等，我打個電話。”
和夜蛾正道打過招呼了以後，夏油傑當著他的麵摸出了手機，找到了明都的電話號碼撥通過去。
“是這樣的明都，有個咒術高專的老師找到我希望我入學咒術高專，我想問問你的意見。”
明都接到電話的時候人在圖書館，她伸手將散落到臉頰邊上的頭發彆到耳後，接通電話，站起身來將書本合好推進一邊的書架裡歸位。
“來找你的那個人叫什麼？”
“夜蛾正道。”
明都慢悠悠從圖書館裡出來，準備散步到幼兒園接小惠和津美紀放學。
“告訴他，你的朋友紅頭發藍眼睛，然後到這個地址找我吧。”
“好，我知道了。”
夏油傑收到了寫著地址的短信，轉頭走向安靜等在一邊的夜蛾正道。
終於來了，預言裡的角色在命運的指引下一個個登上舞台，這場話劇也該迎來序幕了。
明都一直知道咒術界有人在找她，鈴木集團那邊很欣賞明都的能力，希望和明都交個朋友，還主動封鎖了明都的信息防止泄露，在窗找上門來以後更是沒有透露她的情況。
明都也知道夜蛾正道會找上夏油傑，如同原來的軌跡一樣將他吸納進高專，她叫孔時雨放出了她的消息，又不讓夜蛾正道直接找上她就是為了防止打草驚蛇。
讓夜蛾正道帶著夏油傑來，可比直接找上她然後再聯係夏油傑來穩妥的多，前者可以用夜蛾正道找到的明都來解釋，後者隻會暴露明都和夏油傑關係親近。
碧藍的天空倒映在深色的眼眸中，一隻雲雀掠過天際，沒有驚起一絲波瀾，腳步平緩，她目標明確向自己的終點走去。
讓我看看吧，你這隻躲在陰溝裡的怪物，還能耍些什麼手段。
*
津美紀牽著小惠的手從幼兒園的大門裡出來，“今天是小姨來接我們欸。”
明都和老師打過招呼以後，就把津美紀和小惠領走了。
“甚爾跟著早紀去東京工作了，今天和我回家吧？一會兒我還有一點事情，去前麵的咖啡廳吃點東西墊一下肚子吧。”
津美紀蠻高興，她很喜歡那家咖啡店的檸檬塔，“好耶，我可以點一份檸檬塔麼？絕對不會吃不下晚飯的。”
明都摸摸早紀今天早上給津美紀紮好的小辮子，“當然可以，再打包一份當夜宵吧，小惠呢，小惠要吃點什麼？”
明都帶著他們兩個到咖啡廳裡的角落裡坐下，確定好津美紀要的檸檬塔，把菜單推到了小惠麵前。
小惠把手杵在桌子上，托著臉看菜單，“那我要這個開心果瑪芬吧。”
明都把菜單遞回給了服務員，“兩份檸檬塔，其中一份打包，一份開心果瑪芬，飲料的話……津美紀和小惠都喝橙汁是吧？我要一杯摩卡。”
小惠和津美紀的橙汁先上了，兩個人腮幫子鼓鼓地吸橙汁喝。
沒等多久夏油傑和夜蛾正道就來了，從夏油傑學校到埼玉也就四十多分鐘。
剛進到店裡時，夏油傑和夜蛾正道還沒有看見明都，和門口的服務生溝通了一下，被帶到了拐角的角落裡。
“坐。”
明都招呼他們坐到對麵。
夜蛾正道在看見明都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沒有找錯人，他很難描述自己見到明都的第一印象。
如烈火般仿佛在熊熊燃燒的紅發，讓人陷入恍惚仿佛要被海水淹沒過頭頂的深藍眼眸。
那雙眼睛明明和六眼完全不一樣，但是第一次看見時頭皮發麻的感覺簡直如出一轍，也不知道這樣出色的特質怎麼會被概括成一句“紅頭發藍眼睛”的。
明都身上的咒力波動完全符合一個一級以上的咒術師，雖然看起來很年輕，但是意外的比“同齡”的夏油傑沉穩不少。
夏油傑一開始得知夜蛾正道的身份以後表現得並不同於他自己以為的那般天衣無縫。
夜蛾正道畢竟在這行乾了很多年了，形形色色的人見過不少，憑借多年看人的經驗，他一眼就看出了夏油傑隱藏在不動聲色之下的驚喜和警惕。
而明都不同，不管是直接叫夏油傑帶他來的行為，還是在看到他以後沒有一點變化的神情，都足以證明“夜蛾正道”今天的到訪完全在她的預料之內。
明都喝了一口咖啡，率先開口道：
“我是明都，你們在找的咒術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