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看著戰意盎然的所羅門學園同學們,嘶了一聲:“如果我沒記錯的話,DM係統的提示似乎告訴我們這位惡魔的領域是個逃脫類遊戲?”
水色自顧自地拿出液體小提琴開始拉弦,張揚地笑了:“誰管他們。”
雖然聲音又焦躁又不耐煩,但白夜依舊沒有錯過,水色鳴奏的夜曲音樂範圍完美無缺地覆蓋到了戰場上所有同學的腳下。
尤其是宥羽和鈴蘭兩個人身邊,流轉的音符最多,幾乎將他們兩個人埋在裡麵。
宥羽扔開一個已經撞在臉上的音符,隔著遙遠的距離雙手作喇叭狀向水色大喊:“夠了夠了!太多了太多了!水色你收幾個啊!”
然而水色懶得理他,公報私仇般又奏響了小提琴曲,看半空中水色的音符方向,正是宥羽所在的位置,分毫不差。
白夜:……說不管真不管啊,不光惡魔不管,媒介信物不管,隊友也不管啊?
不愧是正的發邪的水色貴公子,平等對待一切。
白夜雖然在伊甸園的直播中對魷魚偵探社的相處模式了解不少,但是因為惡魔遊戲的危險與局勢的嚴峻,直播中的魷魚偵探社大多都是相當靠譜且嚴肅,獨當一麵的狀態,他還從未如此近距離地感受過……這個隊伍私下裡的真正相處方式。
陽炎簡直像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麵的預備執法者們的嘴替,問出了在場絕大多數預備執法者們的疑惑:“你們真的不是什麼仇人,而是互相信任到可以共享標簽技能的中立玩家組織成員嗎?”
水色心情不好,但還是因為少爺的涵養有禮貌地解釋了一句:“如果你天天都走在尋找突然消失,不知道去了哪裡的隊長的路上,你也會和我一樣崩潰的。”
“呃……”
陽炎想了想,雖然剛剛天降救星的宥羽很帥,但是如果翡翠老大的手下都是和他一樣不聽指揮很容易跑偏的人,那翡翠老大也有點太淒慘了。
陽炎看向水色的目光都變得同情了起來,【勝利女神之翼】至少有翡翠老大兜底,但【魷魚偵探社】他們隊長就是這個性格。
陽炎深深地看了眼正浮在半空組織預備執法者們的翡翠,心道:有個靠譜的隊長真好。
“先彆聊天了,它們來了!”
鈴蘭在遠處高喊,她和宥羽翡翠一起站在火獸群的最前方,糾纏重疊的鬼蘭藤蔓迅速拔根生長,在烈火中一邊燃燒一邊編織出一座高聳的防禦型藤網。
“好唉好唉!要上了!”明明迎麵而來的是敵人,宥羽卻看起來心情很好,他蹦蹦跳跳地穿梭在奔跑的火獸群中,明明隻是在隨意的行走,沒有刻意地躲避,可那些向他衝來的火獸卻紛紛不是撞在不可燃燒的堅硬物體上,就是被詭異的狂風吹散。
水色將琴弓搭上琴弦,有點無語:“果然……不管看幾次我也還是沒法接受有人居然有這樣的好運,就像是世界的寵兒一樣。”
白夜抬眸看了他一眼,藍發的少年說的很輕鬆自然,完全是對待隨口玩笑的態度,如果不是因為太自然,他都要誤認為對方也知道那個關於世界本質的秘密了。
嘿,您猜怎麼著,這話沒毛病,宥羽還真就是遊戲《極惡都市》的主角,這個世界的中心,如果有世界意識的話,那他也一定是世界意識的寵兒。
“是啊,太幸運了。”白夜歎息一聲,默默挪動腳步,把自己放在了水色和陽炎的身後,畢竟現在的他才不是無所不能的“星夜魔術師”,而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淨化型普通玩家。
火海之中,無數人的靈魂粒子組合起來,亮的像一道道彩虹,比霓虹之心大廈的燈光秀還要色彩斑瀾,硬生生攔住了火海的走勢,沒有讓任何一隻火獸衝出惡魔領域,抵達疊化後的表世界。
畢竟所羅門學園裡並不全都是標簽擁有者,還有大半隻是執法者們的普通親屬,需要他們這些遊戲中的玩家們儘可能的保護。
但是……
“這樣下去真的沒關係嗎?魔神的力量來自於裡世界,幾乎無窮無儘,我們撐不了多久吧?”
白夜試探性地用自己的標簽粒子去擋住一定範圍內的火海,但是他發現自己的【黑日義人的不動心】隻能影響方圓幾米的範圍內,根本無法對超出範圍的地獄之火造成任何影響。
也就是說,他無法不通過自己作為媒介,直接影響其他人附近或者作用在其他人身上的靈魂標簽技能與惡魔之力。
麵對大範圍的地獄之火和惡魔艾米創造出來的火獸群惡魔侍從,【黑日義人的不動心】暫時排不上什麼用場。
在場的學生們雖然有著一定的配合,但惡魔使徒的目的是太陽執法局的機密,十戒信物相關的信息,必定不會任由局勢僵持下去。
“不對……”白夜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他抬起頭,看到高高站在已經坍塌一半的教學樓頂層的黑袍骷髏舉起手,輕輕撫摸了一下身後那隻火焰組成的巨大獸首。
被熾熱火浪熏到炙手的風拂過少年的鬢發,如墨的發絲在空中飛揚,白夜那雙鈷藍色的眸子似乎與高天之上的群星共鳴,在他的眼瞳中,空間與距離仿佛成為彈指的一瞬,巨大的,幾乎填滿整個教學樓頂層的獸舒展開身體,那是與人類及其相似的惡魔形態,擁有舒展的四肢與火焰組成的環繞光環,隻不過頭部是燃燒閃爍的火焰形態。
“不對!那不是艾米的投影——而是惡魔的本體——!”
白夜猛地拉過水色和陽炎,他的力氣不大,幾乎是拚儘全力才將兩個老練的高中生玩家拽離他們原本的位置,手臂發出難以忍受的肌肉撕裂般的疼痛,但白夜已經來不及去在意疼痛了。
人型的惡魔高高漂浮於天空,血紅色的蛛網結界仿佛它的宮殿,它偏過頭,隻是注視了水色與陽炎的方向一眼,火焰便瞬間瘋長。
“砰——!”
爆炸的轟鳴聲從教學樓的方向傳來,伴隨著數次小型伴生爆炸的爆破,黑紅扭曲在一起的火焰鋪天蓋地,直接吞噬了視線所及的一切。
奔跑的四足獸潮呼嘯而過,帶著壓倒一切的滅世之勢,白夜將水色和陽炎死死按在自己身邊,在黑日升起之前,點點藍色星光率先璀璨,猶如月夜下如夢般攝人心魄的熒光海浪。
比水色的標簽粒子更溫柔,更清涼,日暈般的黑藍環光籠罩了他們三人所在的範圍,即使在數米高的地獄火浪下,也形成了一個絕對安全的穩定區,將他們三個人穩穩當當地護在了原地。
“怎麼可能……”
陽炎眼睜睜地看著那隻獸形的惡魔投影變成了真正實體存在的惡魔本體,魔神的威壓跨越百米而來,帶著不容置疑的破壞欲與殺意。
他伸手,想要撐著地站起來,卻摸到了一手流淌的液體。
與之撲麵而來的,是讓人感到恐懼的血腥味。
陽炎連忙轉頭,入目的就是麵色蒼白,但神情自若,隻有蹙起的眉才能看到些許勉力支撐脆弱的白夜,以及……慌張到極致,用自己帶有冰封屬性的水晶球去試圖止血的水色。
可能是因為剛剛過於焦急的原因,白夜的手臂上,被地表淩亂的碎石劃出了一道長到可怖的傷口。
“……白夜?!白夜?你沒事吧?”
陽炎看上去快要哭出來了,他哇地一聲撲到白夜身邊,水晶般通透的紅色眼睛已經開始閃著淚光,開始瘋狂翻自己身上的校服口袋:“止血止血!我記得我明明帶了繃帶的——!這裡!”
水色緊緊抿著唇,自從白夜剛剛拚命將他倆在恢複本體形態的魔神艾米的手下救下後,他一直都是一副嚴肅到讓人不敢說話的表情。
水色接過陽炎遞過來的繃帶,開始小心翼翼地清理白夜不斷湧出鮮血的傷口,如果是惡魔本體降臨的世界的話,那也就意味著這裡不再是結界模擬的裡世界,而是與魔神級惡魔出現的惡魔遊戲一樣,真正的裡世界。
那麼結界保障的效果就不會生效,也就是說在這裡受傷,就是真正的受傷。
“……你明明之前一直都在刻意裝作冷漠,為什麼現在不再偽裝了?”
水色的速度很快,當白夜和陽炎都認為他在處理好傷口前都不會再開口的時候,他突然詢問道。
水色不是遲鈍的人,甚至因為從小跟在音樂家師父身後出席各種社交場合,他對於每個人的情緒感知並不亞於宥羽,隻不過沒法做到那種讀心術一樣神乎其神的程度罷了。
但他依舊能清晰地感受到,剛剛來到所羅門學園時的白夜,是拒絕與任何人達成友好關係的態度。
這些水色都知道。
哪怕是宥羽那麼容易接近彆人內心的存在,也沒有卸下白夜警惕的心防,他依舊在拒絕,尤其是魷魚偵探社的他們。
隻不過水色不知道,白夜拒絕他們,真的隻是單純的職業相克罷了,畢竟怪盜怎麼可能會和偵探成為朋友?
現在的水色困惑的是:為什麼白夜現在又放棄了自我的防禦?
明明是被所有人警惕的少年犯,心卻異常的柔軟……之前那個怪盜wonder也是這樣,明明是罪大惡極的犯罪分子,卻偏偏沒有讓他成為惡魔遊戲中的孤魂。
白夜微怔,他知道水色的糾結之處,於是搖了搖頭:“本來是怕給彆人添麻煩,所以一直想要把自己乾脆偽裝成徹底的惡人,讓所有人都討厭我好了,可是我現在想明白了———憑什麼?”
白夜笑了笑:“更何況,社長可是救了我一命啊。”
既然有人如此在意我,那麼我為什麼還要讓自己繼續成為那個“被討厭的人”?
黑發少年的話意有所指,水色緊緊抿唇,他死死盯著麵前的白夜,試圖從他的眼睛中看到破綻,但那雙鈷藍色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澄明,沒有任何動搖。
莫非真的有隱情嗎?麥田鎮的那次惡劣事件?
“困惑也好,不理解也罷,其他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以後暫時是同伴了,不是嗎?”
白夜向水色伸出手,他眨了眨眼睛,眸中流轉的碎光宛若星辰:“不扶我起來嗎?”
水色垂下頭,淺藍的發遮住了他的表情,不過他很快想明白了什麼,一直愁眉不展的神情也輕鬆了下來,嘴角甚至勾起了久違的笑意。
宥羽果然從來沒有看錯人,放下防備的白夜簡直是個比宥羽更可怕的家夥,輕而易舉就疏導了他最近天人交戰的情緒。
黑發的少年微微偏頭,嘴角帶著柔和的笑意,伸出的手臂上斑斑血跡在不斷暈染,但他毫不在意。
明明……明明自己才是受傷的人,卻來開解他的心結……總感覺今晚又要糾結的睡不著了。
“你說的對,我知道了,畢竟……論跡不論心,一個人是什麼樣的,還是眼見為實,無論是你還是那個怪盜混蛋,做了什麼就是做了什麼,他和你救了我的事實是無法改變的,過去的罪責也是無法改變的……我隻要憑著自己的心去行動就好了。”
水色的銀眸堅定無比:“你說的對,我不會再糾結了。”